客厅吊灯的光灼白,晃到两人脸上时,莫名的冷肃。
盯着女孩子面无表情的脸,顾西征有些怀疑自我,他舔舔唇,耐心提醒:“这题是我出的。”
“嗯,”温念说,“我知道。”
“......”顾西征默了默,“那我刚才的问题,你重新答。”
怕她不记得,顾西征重复:“先思考一下出题人的目的。”
温念一点面子都不给:“想让我死。”
“......”
被气到了。
温念压住唇角弧度,生怕自己忍不住,再笑出声就不好了。
她兀自垂头,佯装认真写试卷。
顾西征被气到无言,默不作声地盯着她写字的笔尖。
然而不过片刻,温念就受不住地笑了出声,她抬起弯弯的眼,边笑边念他:“你怎么回事,每次一生气就不说话、不喝水、不吃饭...”
“......”顾西征声线平直,“没有每次。”
“我都数不清了,”温念轻哼,一件一件的念叨,“有次自己不吃,也不许我吃,不讲道理。”
顾西征直勾勾盯住她:“没不许你吃。”
“......”温念瘪唇,“你一副冻死人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敢。”
话一落,客厅这方寸之地顿时悄寂。
须臾,顾西征指间捏了根铅笔,在她写错的题上打了个圈,淡淡道:“不是看你。”
“......”温念歪歪脑袋,去寻他的视线,“那你在看谁...”
然而话没讲完,她嗖的想起件事,当时教室里不只有她,还有站她旁边的牛彬。
那时牛彬已经追了她一段时间,牛彬追的明目张胆,温念烦不胜烦,却又没什么办法。
她总不能因为人家追他,就灭了人家吧。
恰好那天因为一道题,温念又把顾西征给气着了,她愧疚之余便想请他吃饭。
结果少年一动不动,也不在乎大家伙都冲去食堂,再晚去一会,食堂就没吃的了。
温念小宠物似的,恳求的眼神望着不苟言笑的少年:“那我下次再不这样问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吗?”
“不是我说的,”顾西征好像更气了,连往日的冷静都被气没了,“这公式是无数的数学家经过几百年的实验...”
“啊知道了知道了,”温念嗖的捂住耳朵,“数学家说的,以后数学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也不好奇了,行吗?”
“......”
没被她气到一命呜呼都是他坚强。
“吃饭吧,我肚子饿饿,”温念哼哼叽叽的磨他,“你也饿吧,我请你。”
顾西征:“不饿,不吃。”
“......”
温念还想再劝,牛彬双手抱臂,懒洋洋过来:“行了没,等你老半天了。”
“......”温念不耐烦,“你等我做什么。”
“吃饭啊,”牛彬啧了下,“给个机会呗,咱俩近距离相处下,指不定你会喜欢...”
“她不饿,”没等他讲完,顾西征冷腔冷调,“也不吃。”
温念回眸望他,几分委屈的调:“我饿。”
“......”顾西征额角抽了下,咬重字,“你、不、饿。”
温念不高兴的噘唇。
她都快要饿死了。
牛彬还想再纠缠,电光火石间,教导主任从走廊里路过。
牛彬品行不良,在教导主任那里是挂了名的,两人一对视线,主任板着脸:“牛彬,跟我来趟办公室。”
牛彬:“......”
等他离开,教室里便只剩下温念和顾西征两人。
沉默半晌,顾西征抬眼,瞥向前排的女孩子:“怎么不去吃饭?”
“不饿,”温念恼他,“不吃。”
“......”
彼时中午的教室日光明亮,天光和暖,女孩子生气发脾气的样子,让顾西征沉郁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抬起手,罕见的轻扯她小辫:“外面新开了家煲仔饭,要吃吗?”
温念眼睛一亮:“要!”
这事便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然而时移世易,记忆经过几年的沉淀,温念只记得少年被她气到不愿吃饭、也不许自己吃饭的那一幕。
在情感之事上,温念反应一向迟钝,且家里有两个男人无底线的宠她,所以很多时候,若对方表现的不够明显,她只当人家是客气。
绝不会往男女之情上深思。
如今再度提起,温念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原来,顾西征不许她吃饭,是在吃醋,是在帮她拒绝牛彬。
更是不想她跟牛彬有接触。
偏她还跟个二百五似的,只记得肚子饿。
温念快被自己蠢哭了。
她悄悄往少年方向移了移,厚着脸皮拽他衣角,讨好的笑:“我明白你出这道题的目的了。”
“......”顾西征搭眼瞥她,淡声,“什么目的?”
温念干巴巴的笑,吐了句:“你想让我夸你厉害。”
“......”
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顾西征闭了闭眼,啪的拍掉她手,随后起身,迈着凌厉的步子往门口走。
温念傻眼了:“你干嘛去?”
“有份作业落隔壁了,”顾西征一丝不苟道,“帮你预测的今年的作文题目,记得把它们背一背。”
“......”
报复。
这一定是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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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忙碌中过的飞快,一模结束后,天泉气温回升,到处春暖花开。
几场淅沥的春雨过后,深红浅绿润着几许湿意,薄雾笼罩中,宛若一座美轮美奂的仙境。
这种湿润的气候,对于有关节病的老年人来说十分残忍。
担心贺岁如旧病复发,温念这些天没回斯林,日日回温家打卡。
贺岁如和温均海不跟儿子、儿媳同住,只有想孙子、孙女时才会来小住几日。
这一日,温念帮贺岁如用粗盐袋热敷关节时,因多日疲惫,敷着敷着,无知无觉地偎在奶奶腿上睡着了。
贺岁如心疼万分,一语双关道:“孩子正是关键时期,你们当父母的也该心疼一下。”
“哎,儿子知道,”温儒林说,“她妈妈每天都让林姐炖了补品送去呢。”
贺岁如冷笑:“是你安排的吧,挂她的名。”
“......”温儒林顿了顿,忍不住叹息,“妈,青素有她的苦衷...”
“她有什么苦衷?”贺岁如不耐,“痛了两天两夜生下他们兄妹,结果又不好好对待,弄得我孙女早早就独立在外,有这样的妈?”
温儒林嘴巴张了张,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还有,”贺岁如怒道,“她外甥女要回来我不反对,但凭什么让念念把房间让给她?”
“......”温儒林解释,“温珍珠身体不大好,念念那房间朝向好...”
听到这个理由,贺岁如一拍扶手:“我看都是混账!!”
这都什么无稽之谈。
温儒林迅速起身,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等着老母亲的训斥。
“我问你,”贺岁如平复呼吸,“温珍珠那孩子...”
她老谋深算的目光掠了过去,沉沉冒了句:“是你的,还是宋青素的?”
“......”温儒林大惊,立刻道,“妈,您说什么呢,珍珠她是宋红红的啊。”
宋红红便是温念那位早世的小姨。
“你们少瞒我,”贺岁如说,“若不是你们俩谁的小孩,你们会宁愿忽略自己的姑娘,也要去疼她?”
温儒林:“妈,她真不是我们的。”
贺岁如拨弄温念的碎发,沉思片刻,问:“这三个孩子血型都一样?”
“...是,”温儒林磕巴,“都是一家人,血型一样...正常吧?”
温珍珠与温念和温响有血缘关系,血型相同实属正常。
贺岁如哂笑:“那孩子不管是谁的,跟宋青素都脱不了关系,只是可怜了我的念念。”
说到这,她慈祥的抚摸温念脸,语重心长道:“温响和温珍珠的路,你们俩应该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念念不争不抢的,也没人心疼她。”
温儒林心里难受:“不会的,念念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跟你爸商量过了,”贺岁如看着他,“我们老俩口名下的东西,就归念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