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准备的很快,简单的三菜一汤,清清淡淡的。
温均海和贺岁如摇头叹气,交待两句便回了自己房间。
他们管不了这事。
温念与顾西征相对而坐,她面色平静,捏着瓷勺喝汤,完全能无视掉对面男人直勾勾的眼神。
“吃啊,”某一刻,温念抬眼,客气道,“不是说饿了?”
他是客人,温念作为主人,理应招呼一下。
顾西征抿了下唇,手指指向她面前的油渣小青菜:“要吃青菜。”
“......”温念顿了顿,“你自己夹。”
顾西征乌黑的目光一瞬不眨,像是永远都看不够似的,迷恋地盯在她脸上。
“你帮我夹。”
温念:“......”
定格一秒,温念半倾起身,将那盘油渣青菜换到他面前,用行动告诉他,她不夹。
顾西征唇角莫名提了下,眸中厚厚的冻冰渐渐融化,陡然漾出一丝不明显的笑。
他握着筷子,老老实实地夹了一筷青菜到碗里。
他边吃边盯着对面的女孩子。
她长大了。
脸型都长开了,远山翠黛似的眉眼多了成熟的气息,那颗泪痣将她一张脸映衬出妩媚。
以前的鹅蛋脸还有些婴儿肥,现在瘦出了明显的轮廓线。
那口青菜忽地卡在喉咙里,顾西征咀嚼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
心尖苦的发涩。
他都不敢想,温念一个人是怎么在国外过了七年。
她生活自理能力不强,又认不清楚路,尤其不耐烦别人跟她讲东南西北,她会直接晕掉。
此刻她眉眼间的成熟,不知是经历了多少生活的挫折。
“宝宝...”他没有意识地唤了句。
温念慢慢把汤咽下,抬睫望向他:“你快吃,吃完就回去吧。”
“......”顾西征猝然醒神,他敛了情绪,淡淡道,“上河城的家已经收拾好了,咱们一起回。”
“顾先生,”温念平静道,“我不可能再跟你回去...”
顾西征瞳底的光一寸寸黯淡下去,他将涩意咽下,淡然自若道:“那我就住这里。”
他油盐不进,怕是拿棍子都打不走,温念失了耐心:“那你就住。”
她走。
“你去哪,”顾西征毫不退让,“我就去哪。”
“......”
空气中弥漫的饭菜香骤然间被硝烟味取代。
场面紧绷又僵持。
“宝宝,”顾西征盯着她,软了力度,“你回来了。”
温念没了吃饭的心情,她放下筷子,起身:“你别这样,既然路错了,就要及时纠正,不能任由自己错下去。”
她不想再因过往那些事费心思。
她好不容易才从深渊里脱身。
“谁错了?”可顾西征不愿放过她,他咬着喑哑的音,“我说过多少次,我见到你,是在那天的天台上...你明明答应我会记得的。”
可她悲愤之下,连哄她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温念压着胸腔难受:“你别提这些。”
“那你直接不要我,”顾西征高大的身影一点点罩住她,“对我公平吗?”
温念胸口轻轻浅浅起伏:“你别提了,我不想听,也不想再去讨论。”
“那就跟我回家,”顾西征强硬要求,“回家我就不提。”
温念猝然转身,不假思索往卧室走。
男人亦步亦趋,在她即将进屋之前,伸手抵住门。
“你喜欢这儿,”顾西征毫厘不让,“那我就陪你住这。”
“你够了!”温念倏然间转身,隐隐有些崩溃,“我告诉你,你跟谁有关系都可以,唯独不可以和温珍珠,有一点点渊源都不行!”
她就是小气。
就是善妒。
就是想要个唯一。
唯一别牵扯到温珍珠。
她不想她身边每一个亲人,都和温珍珠有莫大的关系。
她接受不了。
家庭她已经无法选择,父母她也无权决定。
但她的老公,她最亲的枕边人。
她要他跟温珍珠的关系,干干净净。
顶着温珍珠原本的名字,温念总觉得自己不是自己。
夜深人静之际,她总恍惚自己是不是在替别人过一生。
她像是温珍珠分裂出的一个影子。
连亲人、朋友都是共享的。
眼前女孩子心智濒临极限,有些伤痛从未愈合过。
顾西征红了眼,宽大修长的手掌摁住她肩,用力压进怀中。
他揉她脑袋,脸埋在她发丝中,不断声哄她:“不怕不怕啊,我明白,我知道,不讲了不讲了,你乖。”
温念抬起脚尖,没有目的地,踢哪儿算哪儿。
“你别碰我!”
顾西征忽地松开她,女孩子因挣扎脸色绯红,杏眸中的伤痛不经意间被怒意驱散。
“宝宝...”顾西征嗓音很低,就这么安静地凝住她。
他漂亮的唇翕动,艰难挤出几个字:“那天晚上...痛不痛?”
温念:“......”
定格须臾,温念冷静地望着他:“哪天晚上?”
她扯唇:“你是不是又认错人了?”
“......”顾西征眼珠乌黑,“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感觉。”
虽然房间被收拾的很干净,虽然他醉到糊涂。
但他知道,温念回来过。
梦中出现的女孩子,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温念冷笑,“你恐怕又认错人了。”
顾西征鼻息淡出轻哂:“我不会认错,我自己宝宝的尺寸,我有数。”
这下流至极的话一出,温念登时怒了。
她手指狠狠掐在男人裸露的皮肉上,用了死力拧了一圈。
“滚!老b登!!”
后面那三个字顾西征不懂,但他猜得出来,指定不是好话。
他忍下手臂的痛,耐心道:“别说脏话。”
“滚!”温念气到脸色涨红,砰的下将门拍上,“臭流氓!”
门在眼前关掉,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顾西征盯着那扇门,唇角抬了点笑意。
只是简单试一试,便试出了答案。
若她没有恼羞成怒,将平静的否认进行到底,顾西征倒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她的反应,分明是在承认。
承认他喝醉那晚,她回来过。
两人还有了亲密无间的一夜。
-
晚饭时,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温响疯疯癫癫地赶了过来。
温念想求爷爷奶奶帮忙把自己送出国,可温均海淡定的拒绝了她的请求。
温均海说:“爷爷藏了你七年,眼下他们都知道了,便再也藏不住喽。”
都知道人是他藏的,若再藏一次,这两个已经成熟的男人可不再会像当年那样好哄骗。
非拆了他这把老骨头不可。
温响差点泣不成声:“你要是不喜欢,那哥以后就不参加任何酒会了,哪有这样一声不吭就消失的。”
“......”温念抿抿唇,“别哭了,丢人现眼。”
温响梗了下,脸红脖子粗:“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凭什么不能哭。”
“......”
说他丢人都说轻了。
好半晌,温响冷静下来:“以后打算干嘛?想找工作还是开咨询室,哥帮你解决。”
尾音刚落,六月的天,一阵寒风刮过,温响骨头缝里都冷了。
他扭脸看向冷意森然的男人。
顾西征眼风都没给他,淡着嗓:“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管。”
温响:“......”
温念:“......”
停了会。
温念平静道:“我只是回来看看奶奶,还要回去。”
顾西征和温响同时顿住。
“若不是今天被耽搁了,”温念老实说,“我差不多都快到了。”
顾西征:“......”
他突然极为庆幸喜宝生了病。
否则,他碰不到她。
又会不知不觉让她从眼皮子底下消失。
“好了,”温均海咳了下,“吃饭吧。”
“爷爷,”温响急急拍桌子,“您得把她拦下,干嘛跑那么远的地方!”
温均海:“我拦她做什么,她愿意在哪里发展就在哪里发展。”
贺岁如点头:“就是,奶奶临死前能看她一眼,满足了。”
“奶奶!!”温念炸毛了,她蹭地起身,“您呸不呸!”
贺岁如:“......”
她抬起老谋深算的眼,老练道:“你回来在奶奶身边尽孝,奶奶就呸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