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般讲完那句话,温念眼睁睁瞧着顾西征唇角的弧度撇了下去。
他长眸里碎着不明的光,周身的矜贵在瞬间被委屈浸泡透了。
“我喝多了,”他压着低低的嗓音,“也不会,咱们下次...”
“谁跟你有下次,”见他越说越离谱,温念鞋尖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不要脸!”
男人漂亮的耳廓浮着薄红,他清清嗓子,两根手指捏住她衣角,轻轻扯了下。
像是在跟她撒娇。
温念脸颊灼烫,为七年前那一晚的疯狂。
她面无表情,小手在暗处啪的下打掉他手:“滚,流氓!”
恰好这时新郎新娘过来敬酒,不想纠缠在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上,温念主动起身,举起她的玉米汁杯子。
“陆闯哥,嫂子,祝你们新婚快乐。”
陆闯老婆长得圆润,看起来极为富态好相处。
“妹妹,”陆闯不乐意,“你得跟哥哥嫂子喝一杯,想当初哥哥受了多大的惊吓...”
温念唇角弯了弯,爽朗的把饮料杯放下,换成白酒:“好。”
然而杯子刚握进手里,杯口就被一只修长骨感的手给遮住。
陆闯瞪眼:“老顾,你想干嘛?”
“她不能喝,”顾西征无波无澜,“我替她。”
温念:“我能。”
话一落,顾西征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你不能。”
“......”温念恼了,“你刚才说过,你不喝了。”
“你也说了,”顾西征冷静道,“你不管我。”
“......”
旁边三个男人极有默契的翻了个白眼。
当着人家新婚夫妻的面争执太过难看,温念强将恼意咽了下去,她重新端起饮料杯,扯出笑:“嫂子,祝你们白头偕老。”
陆闯老婆和气地跟她碰了碰杯。
“行了,”陆闯阴阳怪气,“兄弟,喝吧。”
顾西征眉骨稍扬,平铺直叙:“恭喜你结婚了。”
“......”
妈的。
这个“恭喜”,怎么从他嘴里出来,就跟紧箍咒似的。
一杯白酒下肚,陆闯没再逼他,而是转头跟温响和吴文凯喝了起来。
三个爱闹腾的男人热火朝天,顾西征坐回椅子内。
他脑袋稍仰,不知是口渴,还是咽了杯白酒,喉结明显滚了下。
“老婆,”顾西征侧脸,慵懒的调调,“我渴。”
“......”温念上半身稍倾,端起他的水杯递了过去。
顾西征一双长眸碎着几点星光,胶着在她不情不愿的脸上。
“你喂我。”他吐了句。
温念缓慢地掀起眼睫,一丝情绪都没有:“一杯白酒,别跟我装醉。”
“......”顾西征胸膛轻微起伏,“没装,七年没喝过了。”
酒量再好的人,这么久没喝过,也撑不住一杯白酒的下肚。
他最近好像特别喜欢穿白衬衫,不同款式、不同料子的白衬衫被他穿得高级又矜贵,配上那张疏离冷漠的脸,简直将“禁欲”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然而人类对神秘事物的好奇,越禁,越勾的人想往内窥探。
今天这件白衬衫跟他领证那天穿的相比,随意休闲稍许,领口纽扣解开两颗,袒露着弧度流畅优越的锁骨。
加上他喝了酒,冷白的脸此时已经浮出绯红,连唇色都艳了起来。
勾人的厉害。
温念将杯子递近了些:“你自己拿。”
顾西征没吭声,他慢条斯理抬手,却并未去接杯子,宽大的手掌像有目标似的,直奔她握住杯子的手腕。
下一刻,他将女孩子手团进掌心。
温念:“......”
就着这个姿势,顾西征脑袋稍勾,握着她手,将杯子送到自己唇边。
他喝得很慢,眼睛却抬着,一瞬不眨地盯在她脸上。
氛围仿佛突然暧昧起来。
男人一张脸跟妖魅似的,在某一时刻,温念甚至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放弃他,只想着,把他压到床上。
这个念头一起,那晚昏暗又燥热的房间、旖旎的低喘、他额头沁汗的求她放松点...
跟火山爆发一样,失控地钻进温念脑海中。
连被埋在记忆深处的细节都清晰的重演了一遍。
她抿紧唇,盯着顾西征一口一口把杯子里水喝光。
心跳久违的有些失常。
偏某个男人撩人不自知,还舔舔湿润的唇:“谢谢老婆。”
“......”
-
一顿酒席下来,温响喝多了,他素来放荡不羁,这些年又要撑着温氏,很少会向他人倾诉脆弱。
可这一刻,他黏在温念身边,差点痛哭流涕:“你怎么能不要哥了呢,你不要你对象,也不能不要哥啊。”
“......”顾西征掰开他手,不耐烦,“滚。”
说的什么话。
“我知道你怪我,”温响不搭理他,死死抱住温念胳膊,“你觉得我们所有人都站在了温珍珠那一边,没有人通知你,也没有人问过你要不要参加,是哥错了...”
温念唇肉抿直,心尖像被破空掉落的巨石砸中,又疼又闷。
她确实在怨。
可脑海中一直有两道声音,一道是她无法控制的怨气,另一道,是她尚存的理智。
她明白温响为何没通知她。
温响知道她不会去,那个场合并不欢迎她。
也害怕温家欢迎温珍珠正式回归的事,会刺痛她。
毕竟,温珍珠被光明正大的介绍给大家,那就证明,她温念的假千金身份,被拆穿了。
这些年,她痛苦的点就在于,她的情感与理智像一团乱麻,一会清醒,一会怨怼。
可认真算起来,没有人对不起她。
她本来就是孤儿。
这些朋友、亲人,都不是她的。
她原本就一无所有,得于温儒林和宋青素的计划,让她有了短暂的一程亲情之旅。
旅途结束了。
她该下车了。
又怎么可以去怪这段旅途中爱护过她的人呢。
她要怪的,另有其人。
“哥,”温念眨眨湿润的睫,“你往前走吧,走你自己的路。”
别管她,别惦记她。
温响猝然抬头,他眼睛红通通的:“温念,咱打小一起长到大的感情都是假的对吧,我是你哥,不是你的花、你的猫、你的吹风机,跟温珍珠沾一点关系就不能要了?就必须得摔了...”
他嗓门很大,婚宴上还没走的人不由得往这边张望。
陆闯想捂他嘴,又没他力气大,也怕没收住,再碰到旁边的温念。
“老顾,”吴文凯喝多了,大着舌头,“快、快打他嘴。”
顾西征不苟言笑,伸手将温念提抱进怀里,单手捂住她一边耳朵:“咱们回家。”
“不行,”温响扯住她衣服不松,“这是我妹,得跟我一起回家。”
“......”温念鼻腔酸的厉害,眼眶子兜不住烫意,落了满腮的泪水,“哥,你别闹了,我没不认你。”
温响:“可你跟我不亲了,你以为哥看不出来,你以前,连、连内衣都让哥帮你收...”
越说越离谱。
“温响!”温念轻轻跺脚,“你再胡扯,我撕烂你的嘴!”
“......”
这声呵斥起了效果,温响果然静了两秒。
他嘿嘿嘿的笑:“这才是我妹。”
“......”
场面纷繁杂乱,陆闯和吴文凯哄了他半天,最后,温念轻声问了句:“哥,春天去哪里了?”
话一落,温响像触电了似的,紧拽住她衣角的手倏地松了。
不等回答,顾西征已经强势的搂住她腰,半搂半抱的带她往外走。
尚余热闹的婚宴现场,传来温响很低很低的一句:“你们两个,都甩我甩的干脆。”
出了大门后,顾西征单臂将顾洛洛抱在怀里,另只手不容拒绝的牵起温念。
温念满脑子都是温响那句话,没在意他的举动。
“春天去哪里了?”她仰起头,问旁边的男人。
“我不知道,”顾西征眉眼浅淡,“这些年,我只关心一个问题...”
他垂眼望她,一字一句:“我宝宝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