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这晚，温念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她时睡时醒，以为自己没睡着，又睁不开眼睛。
耳边似乎总有人在说话，她蹙着眉去听。
过了半晌，仔细辨认，才听出来，那是刘祺的声音。
眼前画面在空中旋转，跟着那道声音，她眼前忽然明亮。
下一瞬，她站在斯高实验楼的三楼走廊上。
彼时高二的文3班刚做完物理实验，恰好又是大课间，一群人抱着书熙熙攘攘的往二楼走。
那天温念有点感冒，她晕头晕脑的跟着大部队往楼下走，没走两步，就被班里的一个女生喊住。
女生叫阮小燕，是这次文理分班后，从其它班并过来的，温念之前并不认识。
阮小燕笑的和气：“你感冒了？要不要吃点药，我那里有冲剂，很灵的。”
温念弯着眼睛笑，没来得及说话，眼前一闪，阮小燕被拉得后退两步，紧接着刘祺抱着书，状似好心，却阴阳怪气地说：
“人家是千金大小姐，你别乱给药，喂出问题了，赔不起。”
走廊里人很多，因这一幕，纷纷停了脚步，驻足看她们。
温念太阳穴有点痛，搁平时她早恼了，但那天她没什么精神，只想赶紧回去趴着。
下一节应该是理科班的人要用实验室，此时已经有理科班的同学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再加上他们班的人还没走，楼梯上下堵了很多同学。
温念没搭理刘祺的挑衅，抱着书接着往楼下走。
刚走两步，卢倩倩和骆依依便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她们东西收的慢，出来的也较别人晚，但刘祺的话，她们都听到了。
卢倩倩的性子比温念还要火爆，她甩了个白眼珠子过去：“我们念念就是千金大小姐，还要你来多嘴。”
“听到了吧，”刘祺笑的得意，“她们看不起咱们呢。”
“甭带别人，”卢倩倩抬着下巴，“只有你，看不起的，只有你！”
刘祺的脸刷一下涨红，她视线一转，停在骆依依身上，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意有所指地问：
“那是因为我没有巴结你们俩吗？”
场面越发安静。
班里的人都知道，骆依依和温念还有卢倩倩的关系，不管她们之间的友情有多么纯粹，背后的诋毁却从未停过。
温念和卢倩倩他们惹不起。
所有的伤害，便很自然的，落到了骆依依的头上。
因为她是弱者。
她最好欺。
人群中间，有人感觉尴尬，抬脚离开，有人捂着嘴偷笑，觉得骆依依活该。
骆依依垂着眼，捏着书本的手指发白。
那天的风很烫，刚开学没几日，汗珠子一颗颗的往下滴。
温念鼻尖红红的，她砰一下把书砸了过去，趁着刘祺躲避的空隙，上前揪住她的头发，满身怒气的往洗手间的方向拖。
人群自然而然的给她让了条路。
“嘴那么臭，”温念平静地扔了句，“再去吃点，姑奶奶亲自来喂！”
走廊内安静至极。
除了刘祺的尖叫和撕打声。
实验室的老师听见动静，脚步匆匆地赶出来，看见这一幕，他脑袋都大了，连忙上前想把她们分开：“松手，温念，把手松开！”
“她先道歉！”温念抓的很紧，也不管刘祺把她的手都掐红了，“不然我弄死她！”
卢倩倩跑过来把刘祺乱掐的手攥住：“对，她必须先道歉！”
“......”老师气的满头汗，“谁先挑起的，谁先道歉。”
这事毋容置疑。
刘祺先挑起的。
虽然她没动手。
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作证。
“温念，”老师缓了口气，耐心地劝道，“你先松手，先松了，老师让她道歉。”
听到这话，温念松了手，她用力极大，手一松开，身体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刘祺的头发被抓的乱糟糟的，眼泪说来就来：“她把我打成这样，我还要跟她道歉？”
“各论各的，”老师说，“你道你的，她道她的。”
“......”
刘祺抹了把眼泪，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
话音落，温念带着鼻音说：“不是跟我，跟骆依依。”
说着，卢倩倩把骆依依从人群中拉了过来。
顿了几秒，刘祺似笑非笑的，语气却又极诚恳，让人挑不出刺来：“对不起啊，骆依依。”
她眼神中带的蔑视和嘲笑，温念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
她那股子火气蹭一下又冒了出来。
怕她们两个再动手，老师抹了把汗：“行了，其他人散开，温念和刘祺跟我来办公室。”
老师发话了，其他同学该下楼的下楼，该进实验室的进实验室。
温念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刘祺，转身往老师的办公室走。
办公室在一楼拐角，从三楼往二楼走的时候，恰好撞上了正要去实验室的顾西征。
少年抱着书停在二楼窗户前，像是注意到她的异样，淡声问：“怎么了？”
听到声音，温念抬了下眼皮子，看见是他，莫名的就升起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她眼圈一红，刚想说话，脑袋忽然眩晕，双膝发软，整个人，就这么从台阶上栽了下去。
少年瞳孔猛缩，怀里的书也落到地上，他迈着长腿上前，在她落地之前将人接到怀里。
只是冲击力太过，温念的嘴巴重重地砸到他的唇上。
温念快痛哭了。
后面的老师被吓的差点跪到地上，见她没摔着，连忙跑过来：“怎么样，有没有事？”
待看清他们两个的姿势，老师尴尬地别过脸，又咳了声。
温念呜咽出声，下意识把脸埋进了少年的怀里。
她闷声闷气地嘟囔：“好痛，你嘴巴好硬。”
“......”少年身体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别的什么，整个僵住，他手掌抵着她后脑勺，嗓音似乎也有点哑，“我看看，流血了没？”
刘祺慢吞吞地下楼，随意扫了他们两人一眼：“好了没，还去不去办公室了。”
听到这话，像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顾西征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紧接着，他松开了温念。
老师又咳了声：“顾西征，你嘴巴也流血了。”
温念抬头，少年嘴唇发红，下唇被砸破了一块，正往外冒着血。
她讪讪地伸手想帮他擦掉：“对不起啊。”
“没事，”顾西征没在意，舌尖直接将那点血舔掉，他视线下移，落到她抬起的手背上，“受伤了？”
经他这么一提，温念才发现，自己的手背被刘祺给抓破了许多块。
因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下节课已经开始了。
像是等的不耐烦，刘祺又催促：“还去不去了？”
“不去，”没等温念和老师的回应，顾西征抬眼，嗓音冷到结冰，“她发烧了，我送她去医务室。”
“啊，发烧了，”老师惊讶，“那是得去医务室，去退个烧，快快，你陪她去。”
刘祺好像并不相信：“我看她好好的。”
“她好不好的，”少年一双凤眸升起戾色，眼底也发红，“我说了才算。”
话毕。
看着他的眼睛，刘祺硬生生没敢多说一个字。
老师拍拍他的肩：“那你陪温念去，反正你差个一节两节课的也影响不到。”
顾西征点点头，弯腰把两人的书抱上。
老师带着刘祺离开。
楼道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温念又抬头看着少年：“我发烧了？”
“嗯，”大概是怕她再摔倒，顾西征搂着她的肩往下带，“有点烫。”
平稳到了一楼，少年立刻松了手。
两人站在阴影处，外面就是明晃晃的大太阳，正是上课的点，校园里安静如水，夏风吹过，倒多了些宁和。
少年穿着夏款校服，稍稍弯腰，拇指在温念的唇上蹭了下，压着情绪低语：“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