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外面凄厉的惨叫声停了下来。
周阳被铁链捆得结结实实,贴墙立着,两个狱卒搬来凳子,一左一右直勾勾盯着他。
周阳没有理会他们,闭上眼睛,心神沉入黑工厂。
同元客栈是调虎离山之计,只能拖住梁望一时。
边疆城池夜里都会封锁城门,不许进出。梁望派人去章抚城打探消息,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会发现周阳骗了他。
在那之前,周阳得想办法从大牢离开。
事已至此,他也顾不上什么越狱不越狱了,再不走,梁望必杀他,先度过眼下难关再谈后事。
黑工厂中。
周阳凝聚分身,落地睁眼。
“厂主!”
狼三眼尖,瞅见他,立刻屁颠屁颠跑过来打招呼。
周阳正好有事要交给他办,嗯了一声,道:“把那几个头目、管事叫过来。”
片刻,十七名头目、羊总管、白翳被领到周阳面前。
周阳目光从他们头顶扫过。
“你,你,你,还有你,往前走两步。”
周阳伸手点了四名头目,这四名头目的反抗值是最低的,都在二十几。
被他点到的妖怪一脸茫然,依言站出来。
周阳淡淡道:“狼三,给你三个时辰时间,让他们奉我为主。能不能做到?”
狼三怔了一下,旋即咧嘴狞笑,眼神中闪过几分跃跃欲试。
“能!”
说着,就召唤员工,要把四个头目绑了。
站出来的四名头目大惊失色,纷纷往后退。
“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又没犯事,凭什么绑我们!”
“滚!谁敢动手,老子撕了他!”
面对奋力抗拒的四名头目,周阳面无表情,手指微动,招来四道天雷。
四名头目被雷劈得吱哇乱叫,抽搐一阵,直挺挺躺下。
狼三趁机驱使手下员工将他们抬走,绑在广场四角的石柱上,开始殴打教化。
怕这些家伙下手太狠,把四个头目打残废了,影响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周阳叮嘱道:“控制点分寸,我等下还要让他们做事。”
“厂主放心,狼三明白!”狼三兴奋地应道。
原处,剩下的十三名头目和两位管事看着这一幕,不免产生几分唇亡齿寒的危机感。
羊总管阴沉着脸上前一步,愤慨道:“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圈养的家畜吗?!”
周阳淡淡瞥了他一眼。
“你们在矿山时不就是这么对待矿奴的?怎么,轮到自己身上,接受不了?”
羊总管表情一滞,满肚子怒火顷刻熄灭。
是啊,眼下他们的处境,不就是之前在矿山中,那些被他们视作虫子、任意打杀的矿奴的写照吗。
很快,在狼三等员工的悉心教化下,四名挑中的头目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
广场上正在打拳的众妖听在耳中,颤在心里,一个个绷紧心弦,练拳的姿势更标准了。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你们也想被绑起来?”
周阳轻飘飘一句话,面前十几只妖怪立刻脸色大变,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加入练拳的队伍。
周阳又看向正在受刑的四名头目,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再给他们施加点精神压力。
“你们四个,如果三个时辰后还不肯真心奉我为主,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自己好好考虑该怎么做吧。”
广场一角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周阳挑起眉梢循声看去,却见袁古懒洋洋躺在角落。
这家伙挨了雷劈后,又从狼三等员工口中得知黑工厂的种种神异之处,就认命了,不再折腾闹事。
不过,虽然老实了许多,但这家伙也不知怎么想的,或许是拉不下面子,或许是破罐子破摔,觉得黑工厂里一众妖怪数他修为境界最高,周阳不舍得动他。虽然不闹事,但他也不练拳,一整个摆烂态度,爱咋咋地。
周阳走过去,俯视他道:“你有什么话想说?”
袁古两只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望着广场上空翻腾的云雾,嘴角掀起一抹讥笑。
“没什么,只是突发奇想,你看上去是个人族,说不定骨子里却有几分我们妖族的血脉,不然怎么能如此蛇蝎心肠?把捉到的妖怪关押起来,想杀就杀,想折磨就折磨,就连那些对你忠心耿耿的死士,你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他们送死。你的心,简直比妖魔还残忍。”
袁古扭头看向周阳,笑容愈发古怪。
“你说,有没有可能,你身上真流淌着妖魔的血?哈哈,一个杂种……”
周阳面无表情,哪怕袁古骂他“杂种”,他也没有丝毫动怒。
袁古渐渐笑不出来了,乏味地撇撇嘴,把脸扭向一旁。
周阳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
鹿一说过,袁古这位矿山最大的管理者,自打上任以来,一直是个甩手掌柜,每天窝在小木楼中研读人族经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样。
整个矿山的妖怪都知道这件事,私底下还会拿出来取笑。一个毛脸妖怪,天天捧着人族写的书奉若珍宝,简直笑死个妖。
望着一脸无所谓的袁古,周阳心中渐渐升起一个念头。
这家伙喜欢人族经书?
喜欢到什么程度?
心中想着,他悠悠张口,念了一段前世的传诵经典: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周阳声音不大,刚好够袁古和附近几个打拳的妖怪听见。
几只小妖听了没什么反应,倒是袁古,初始一脸心不在焉,听着听着,渐渐就支起了耳朵,脸上神情也从不屑逐步转变吃惊,瞳孔震动,显然内心极受冲击。
“……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念到这里,周阳忽然停了,闭口不言。
袁古等了两息,不见下文,倏地从地上跳起来,揪住周阳衣领,急切问道:“后面呢?后面还有吗?肯定有!这……这究竟是什么书?什么人写的?天下竟有此奇书!”
不等周阳回答,他又一把推开周阳,抓耳挠腮,来回踱步。
“这书……这书太玄妙了!初听似乎是在讲什么狗屁为人处世的道理,但细细品味,里面竟好像暗藏玄机,直指某种修行大道……此等奇书,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看他的反应,周阳暗觉好笑。
——你当然没听过,这可是《道德经》,压根就不是这方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