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周言,她手上大一包小一包,似乎正在添置新家。
看到我,她一下顿住了,脸色发白。
静谧的空间里,我仿佛听见她杂乱又急促的心跳声。
她僵硬地朝我笑笑,“你怎么在这?”
我暴怒,一把打掉她手上的东西,掐住她脖子,吼道:
“你拿老子当猴耍呢,是不是?这小白脸到底是谁?他妈到底是谁?”
像是有一条火龙在我身体里游走,我不受控制,只疯狂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周言攥住我的手,急喘,“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
我一愣,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划过。
“你仔细看看这些照片,上面的人,你真的不认识吗?”
我停住,再次望向这些照片。
刚才我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男人不仅与我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就连身高,体型竟然都是一样的。
甚至于他的发型,也与我年轻时的一模一样。
更夸张的是,照片里他的那些穿着,每一件,我都曾经有过同款!
这都是十年前的款式,现在的年轻人是决计不会这样穿的。
“他不是别人,就是你,十年前的你!”
“我从来,就没有爱上过别人。”
周言靠着墙,缓缓说道。
她说,十年前的我穿越到了这里,媒介,是家里的那面健身镜。
一开始,那个穿越的我只是好奇,想知道十年后自己的样子,本来是打算看完就回去的。
可穿越这事,“我”自己说了不算。
系统出了BUG,“我”不知什么时候就穿了回去,又经常莫名其妙穿过来。
那段时间,“我”身不由己的,多次穿梭于十年前和现在两个时空之间。
据说,“我”穿过来之后,是可以停留在镜子里的。
那里面有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普通人看不到,“我”却可以住在那里。
在这边的时候,周言就带着“我”到处游逛,一起吃吃喝喝,聊天逗趣。
后来,“我”留在这边的时间越来越多,很大可能,以后就在这了。
周言说,想过把那个我介绍给我的。
可她实在是太怀念十年前的我了。
跟那个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像是找回了初恋。
我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难以消化她说的话。
停了一会,周言深吸一口气。
“沈旭,我们离婚吧,我想你对我,也没有多少感觉了吧?”
我心脏一紧,“你打算跟我离婚,然后跟他在一起?”
“是!”周言闭了闭眼睛。
“十年前我爱上了你,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你是我的初恋。”
“变的人是你,我们有多久没好好说过话?平均一个星期我们又要争吵多少次?”
“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我们都会疯。”
这时,我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屈辱。
毕竟,她出轨的对象,还是我。
她这辈子都只能在我的鼻息下生活。
至于离婚……
我心思微动,那件一直以来被我极力按压的事,又一次浮上心头。
“你说我变了,那你还是跟我在一起,不怕又会变成现在这样?”
周言深深看着我,“你大概忘了,十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了?”
“对我来说,你曾经就像是天上的太阳,不但爱我,还热爱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你那时候热心又宽容,大家都爱跟你交朋友。”
我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身边的朋友,就只剩李伟一个了。
这些年争名逐利,我知道自己变得心胸狭窄。
我容不下别人,也容不下周言。
我害怕听到,有人说周言能干胜过于我。
我也清楚,我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压周言。
“他在镜子里,不止一次看过我们吵架,他挺难接受自己变成这样的,他说他宁可永远做一个一无所有的学生,我想,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我看着周言坚定的表情,心情沉重。
或许,这些年,是我亏欠了她。
我知道我被诊断为精神障碍的事是真的,权威医生的诊断不是周言所能左右。
那段时间里,周言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也确实让我很感动。
我当时,是真的想按住那件事,好好跟她过下去。
周言告诉我,那个我还是觉得挺亏欠我的。
他去了我们公司,在周言的指导下改了我的方案,凭着初出茅庐的灵气和热血,赢得了大领导的赏识。
帮我渡过瓶颈期,算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我想到一个问题,“他来这边,等于是这个世界多了一个人,他凭什么身份生活?”
周言叹了口气,“叶菲然,她就快要死了,她坚持不去医院,为的是死后不注销身份户籍,这样,他就可以用叶菲然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我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叶菲然找黄牛办假的死亡证明,可以用来火化和入土。
不死在医院,不办理销户,那个我就可以以叶菲然的身份生活。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叶菲然变得愈发爷们,她要让那些不熟悉她的人认定她是男人,好方便日后的那个我。
至于身份证上的性别,不是特定场所,一般不会有人看。
只要他们过着深入简出的生活,就足以掩人耳目。
我戾气消了大半,答应周言,好好考虑离婚的事情。
最后我提出,想见见他。
在周言的安排下,第一次的,我站在自家的镜子前,重新见到了那个十年前的自己。
同样的容貌,那张脸上却满是阳光,穿一件我当年爱得不行的旧T恤,一身意气。
只是简单的一个招呼,我就落荒而逃。
我害怕他问我,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