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秒是从乡下抱来的，虽然不怕人，但也很少跟人亲近。”顾时视线从迟莱的脖子移到了分秒身上，周遭的风还很大，更显得他声音轻柔，“招狗体质。”
迟莱笑了笑，脸上的泪痕干了之后会有种撕裂的拉扯感，所以他没敢笑得太明显。
“是啊，谢谢夸奖。”迟莱认真地说道，语气里也没有自嘲的意思。
顾时从兜里伸出手，用力地顺着分秒的脑袋，“这么喜欢狗，家里养了吗？”
迟莱很轻地叹了口气，垂头的时候几缕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他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抬手将碎发捋到了头顶。
顾时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
“我妈不让养，嫌脏。”迟莱稍微仰着脑袋，说话的语速很慢，“以后等我一个人住了再养。”
迟莱有些惋惜地拍了拍分秒，以后应该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毕竟顾时不需要补物理……
迟莱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顾时也跟着笑，笑了两声后不明所以地问道：“你笑什么？”
“没。”迟莱摇头，垂眼的时候扫到了顾时放在分秒脑袋上的手，很漂亮的一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尖被冻得有些发红，他下意识地碰了过去。
很短暂，而且接触面积还小，不过顾时还是能感到分明的温暖。
“你不冷么？”迟莱神色自然，目光中有些许不解。
要是换一个人这么碰顾时，比如吴渊，顾时可能会想偏，但是面对迟莱坦荡荡的目光，顾时觉得自己还真不好意思多想。
“……冷，说话都抖索。”顾时说完之后还配合地抖了一下。
“那你……”迟莱皱眉，本来想问那你搁这儿坐着作甚，不过随后又想到分秒还在自己怀里，于是重新问道，“那你回去吧。”
说着他就要把分秒送回顾时怀里，不过顾时先一步站了起来，侧身说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别告诉我你还要在这儿坐会儿。”顾时迅速地看了眼对面的滑滑梯，那对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你想玩滑梯吗，那个好像不太适……”
“要打架吗？”迟莱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顾时愉快地笑出了声，迟莱要真想打架，应该不会有询问这个步骤吧。
迟莱本来不想麻烦顾时，毕竟也没有多大的交情，不过顾时没有要抱回分秒的打算，径直离开去取车了。
“上车吧，离这儿最近的站都要一公里。”顾时将车窗摇到仅能露出眼睛的缝隙，朝迟莱偏了偏头，说完之后又迅速关严了窗子。
迟莱抿了抿嘴唇，抱着分秒坐上了副驾驶。
“咳！”迟莱捏着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下，有些别扭地轻声说了句谢谢。
顾时单手转动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揣在兜里，“回家还是回学校？”
“学校。”迟莱看了眼搭在顾时腿上的毯子，“你真这么怕冷啊？”
车上开了空调，迟莱本来以为温度升上去后顾时会把毛毯放下去，然而并没有，他猜想这里要是有一床被子，兴许顾时会拿着裹起来。
“是啊少年，跟你们这些小年轻比不了。”顾时一边打开导航，一边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老了。”
“也没多老，不就相差五、六岁吗？”迟莱皱着眉，一脸严肃。
他没啥安慰人的经验，一般情况下他会选择沉默，但是今天有些心血来潮，“你看着挺年轻的，真的。”
“……”顾时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不过听迟莱这语气，他倒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谢谢啊，听你这么说我好欣慰。”
迟莱暗自松了口气，他本来还担心安慰起不到作用。
“高三了还来补课？”顾时感觉自己最近的笑点有些诡异，为了不笑出来，他随口换了个话题。
“嗯，反正也没什么事情。”迟莱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偏过头靠在了窗户上，“等会儿在万中前面那个路口停就行，主街挺容易堵车的。”
他刚说完这句话，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车内显得格外清晰，顾时听过这首歌，好像是叫“柏林恋人”，风格很舒缓的一首歌。
“莱莱，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林鑫大剌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回来给我带份儿饭呗。”
“……你那不用的四肢要不要考虑一下捐出去，天天懒得你。”迟莱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什么抱怨的成分。
顾时笑着偏了一下头，心想着原来迟莱噎人的功夫是长期积累的过程。
一路上二人没怎么说话，迟莱大部分时间都埋着头逗分秒，分秒也跟撒了欢儿似的上蹿下跳。
车子刚驶进商业街没多久，迟莱就说着要下车，随后也不等回应，下车后小跑着钻进了一家奶茶店。
顾时先是愣了一下，不过看到迟莱提着一袋饮品出来后他就明白了，估计迟莱又是不想欠他人情。
想到这里，顾时撑着窗户笑了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恪守公平原则的人，那次迟莱在“未来”支付拿铁的行为就可见一斑。
笨拙、小心地回绝着周围的人发出的善意信号，即便是接受了善意，也一定要还回去。
顾时偏头看向迟莱，迎着风走来的少年始终挺直着背，像是一棵小白杨，似乎不畏惧任何风寒。
“呼！还好人不多。”迟莱带着一股寒气重新坐上车，麻利地栓好安全带，然后将一袋子喝的放到了前边，“今天谢谢了，请你喝奶茶。”
顾时扫眼看了看那一袋东西，最少也有三听。
“你平常都是按这个量喝奶茶吗？”顾时笑着，同时启动了车。
公平好像也不准确，这少年对于别人的好意，似乎会酌情酌量地加倍还回去，顾时想着，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要是再对这少年好些，他又会是哪个样子呢？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喝哪种，就把三金给我推的口味儿都买了点儿。”迟莱先是搓了手，随后又抱起了分秒，分秒兴奋地吠了两声，“三金对于吃喝这方面有很深的研究，他之前就说这家店子不错。”
“这样啊，那谢了。”顾时点了点头，车上本来的木质香混入了奶茶的香甜，有种别样的感觉。
就像是在咖啡里缓慢地倒入牛奶，渐渐有了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