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教室里和吴师太呛声后,迟莱已经完全被无视,不过这对迟莱来说倒没什么所谓,反正从前也是这样。
就这么过了一周,迟莱跟着林鑫在食堂简单地对付完了午饭,然后直接去了兼职家教的地方,离开前林鑫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说:“迟莱,你真是钻进钱眼儿里去了,半天的时间还去兼职。”
其实迟莱不缺钱,每个月的生活费家里都按时打了,但他就是喜欢赚钱的感觉,踏实。
家教的兼职比较轻松,对于迟莱来说就是换了种复习的方式,况且这次教的那个女生不笨,点一点就能理解。
“像这种受力分析的题,你不要把它想得太复杂,这道木板推车……”木制风格的书房内传出声线明晰的少年声音。
迟莱侧身站着,眉头皱向眉心,倒不是觉得不耐烦,他专注于某件事情的时候眉头会习惯性地皱着。
例题讲得差不多了,迟莱拿过草稿纸随手写了一道题,然后推到了郑桃的面前,“你看看这道题里面的小车受到了哪几个力,把方向也标出来。”
“OK!”郑桃捏着笔敲了敲脑门,埋下脑袋开始分析。
本来趴在地毯上的分秒看到迟莱站直了身子后连忙摇着尾巴过来了,迟莱弯下腰将它抱在了怀里,他一边顺着分秒的毛,一边注意着郑桃做的题。
“这样分析没错儿吧?”郑桃笑着扬了扬眉毛,将草稿纸立在迟莱跟前。
迟莱点了点头,“嗯,力没错儿,不过那个摩擦力是负方向……”
“啊!”郑桃咋咋呼呼地在某个数字前加了个负号,埋头说道,“我会,就是有点儿粗心,嘿嘿。”
“错了就是错了,评卷儿的不会管你是不是因为粗心。”迟莱坐到了一边的椅子里,一脸严肃地看着郑桃。
郑桃还是小孩儿心性,她吐了吐舌头,没什么恶意地开着玩笑,“我说迟老师啊,你真的只比我大两岁吗?我怎么觉得你都快跟我哥似的了……不对,你比我哥还严肃。”
“嗯,我心理年龄七十一,老透了。”迟莱扒拉着分秒的耳朵,然后又朝着郑桃抬了抬下巴,“休息十分钟,等会儿继续练题。”
“迟老师,今儿要不就上到这里吧,你看分秒多喜欢你,你陪它玩会儿呗。”郑桃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
“它喜欢我跟我要上课冲突吗?”分秒的舌面舔过迟莱的手指,他也没半点儿嫌弃。
“不是,我哥出差回来了,他今天就要把分秒带回去,以后你可就看不着了……”郑桃在迟莱面前站定,伸出手要摸分秒的狗头,分秒却扭着头朝迟莱怀里扑腾了一下。
“嘿,这狗!”郑桃哭笑不得,“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在它跟前失宠了。”
迟莱没有说话,只是埋着头继续顺分秒的毛,怀里的小家伙似乎能感受到少年的情绪,耷拉着耳朵紧紧贴着他的胳膊。
每周的上课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
“拿着吧小莱,都高三了还跑来跑去,怪辛苦的。”顾慧将红包塞进了迟莱的怀里,笑着说道。
迟莱推脱了几个来回,最后只好将红包接了下来,“谢谢阿姨。”
“迟莱哥,下周再见咯!”郑桃站在门口,怀里抱着还在扑腾的分秒。
“下周见。”迟莱转过身朝郑桃招了招手,目光在分秒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随后就皱着眉头移开了视线,快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迟莱格外不喜欢离别,但很多时候离别又不可避免,啧,没法儿避免。
“怎么活得这么老派儿呢?放着电梯不用,非得费力走楼梯。”郑桃看着迟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有些不理解地啧了两声,她正准备回屋子,忽然听见电梯响了一声。
“叮!”电梯门应声开了,顾时单手揣着兜走了出来,看到郑桃时先是一愣,“算着时间在门口候着呢。”
郑桃眼睛一亮,口嫌体正直地朝顾时走去,“自恋狂!我送我小老师呢。”
顾时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没看见迟莱。
“人家走的楼梯,早下去了。”郑桃将分秒往顾时怀里一塞,很是嫌弃地说着,“这小家伙可花心了,看见个帅哥就要扑上去,你要再不回来啊,这狗就要姓迟了。”
“是么?”顾时笑了笑,想着要是迟莱的话,分秒应该叫什么呢。
大概是黄黄之类的吧。
不过郑桃确实冤枉了分秒,分秒虽然有几分狗腿,但是因着在他身边待了好几年,性子也有些傲,就算是安亮,也没得到它多的青睐。
顾时手里还有一份报告要写,所以没多耽搁,在顾慧这里坐了几分钟就带着分秒走了。
全国大部分城市已经开始慢慢回暖,不过万市的天儿还是齁冷齁冷的,风吹过来的威力和被人刮一耳光的效果差不多,顾时刚一推开门,就连忙把大衣裹紧了些。
分秒被抱在怀里,倒是比顾时抗冻一些,蜷成团子耷拉着眼皮。
顾时挺怕冷的,冬天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他可以窝在家里待上一天,所以当他看见坐在小区公园长椅上的迟莱时小惊了一下。
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迟莱盘腿靠着椅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脸冻得没什么血色。
顾时顿住脚,顺着迟莱的目光看过去,对面有一对正在玩滑梯的父子,年轻的父亲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孩儿。
看着是一幅很和谐的亲子画面。
体察民情?顾时疑惑,作为一个十级畏寒体,他很难理解在大风中跟蹲佛似的迟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理。
分秒也看见了迟莱,有些不安分地想要挣脱顾时的怀抱。
“迟黄黄,去看看?”顾时看了眼分秒,刚出口的话就被风吹远了,他抬脚往小路那边走过去,隔着迟莱还有十来米的距离时他却忽然停下了。
迟莱蓦地埋下了头,以一个相对保守的动作将自己圈了起来,顾时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过了身。
少年的肩膀上下擞动着,风声很大,但偶尔还是能从风声中听到几声压抑着的低泣、抽噎。
顾时没有偷窥别人脆弱模样的习惯,每次都跟迟莱以这样略显尴尬的方式碰面,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抱着分秒准备走另一条小路,只是不安分的分秒很快就打乱了他的步伐,直接挣脱他跑了。
桃子果然没有夸张,他这狗好像真的要易主了,顾时有些无奈地看着摇着尾巴、跑得很是心神荡漾的分秒。
迟莱哭得专注,越是想到某些事情、某些人越是止不住眼泪,他狠狠掐着虎口,克制着不让身体战栗,可是抽噎的时候肩膀还是抖得厉害。
直到感觉手背传来一片湿润的温暖,迟莱才抽着气掀开眼皮,看到的是分秒那双黝黑黝黑的眼睛。
“分……分秒?”迟莱还没调整好气息,断断续续地喊了一声。
“现在高三小孩儿的压力都这么大吗?”顾时站在不远处,抱着双臂,语气里是轻松的打趣。
迟莱猛地将头抬起来,看到顾时后连忙摸了摸眼角,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有些丰富。
“你怎么在这儿?”迟莱眼睛有些红,虽然没有因为被人撞见哭而感到窘迫和狼狈,但还是习惯性地排斥他人的窥探,因此说话的语气很是生硬。
顾时对于迟莱的反应不意外,他抬着下巴指了指分秒,一字一顿地说,“分秒,我的狗。”
“……靠?”迟莱感觉自己脑子可能被风吹懵了,不然就这一句话他为什么愣了半天才想明白。
“嗯哼。”顾时眉头轻挑,走到迟莱旁边坐了下来,“surprise。”
“你真无聊啊。”迟莱吸了口气,瓮声瓮气地说道,他将分秒抱进了怀里,身上瞬间暖和了不少。
顾时拢了拢衣服,整个人放松地朝后靠去,胳膊和迟莱的胳膊挨到了一起。
“无聊吗?不少人说过我有趣。”顾时笑了笑。
迟莱埋头盯着分秒,没有说话,隔了好一会儿又说了句,“无聊。”
“我也是看到了你朋友圈发的照片,才知道给郑桃补课的人是你。”顾时解释说,他稍微偏过头去,迟莱脸上已经看不出有哭过的痕迹,不过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红。
“为什么要叫分秒啊?”迟莱狠狠地抽了口气,然后整个脸都埋到了分秒的背上。
顾时想反问不然取什么?大黄、小黄,还是黄黄?
不过想到要是真的问了,迟莱可能会不由分说地站起来跟他打一架,顾时就打消了念头。
天儿太冷,他不想打架。
“因为。”顾时指了一下自己,“我叫顾——时。”
“哦……”迟莱咧着嘴笑了笑,在灰蒙蒙的背景下还笑出了几分灿烂的意思,“有创意。”
“比……”顾时没再继续说。
迟莱看了眼顾时,似乎是知道他没有说完的内容是什么,于是一边抱起分秒的两条前腿,一边说道:“黄黄怎么了?多通俗易懂。”
“是,我复杂了。”顾时稍稍偏头就能扫到迟莱的侧脸,以及前伸着时拉出来的颈线,脖颈光洁一片,只挂着一根黑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