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莱拿着手机走到了外面的走廊里，今天的阳光不错，太阳在屋檐上撒下一片金色，栏杆都带上了一点儿暖意。
电话那边响了很久，最终在自动挂断之前接通了。
“喂，小莱！”赵琼呼了口气，气息不太平稳。
“妈，在干嘛呢？”迟莱皱了皱眉，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刚刚正好在卸货呢，差点儿就没接到。”赵琼笑了笑，然后疑惑地诶了一声，“你今天不上课吗？”
“现在休息……不是让你请一个工人吗？怎么又自己下货。”迟莱趴在栏杆上，握着铁杆的手渐渐收紧，指关节收得泛白。
“没事儿。”赵琼说，“反正就是一些零食，也不怎么重，平常那些大件儿货都是你爸在搬。”
迟莱应了一声，他和赵琼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最近学习怎么样？”赵琼问。
“就那样吧。”迟莱盯着楼下的台阶，陆续有走读生来上课了。
赵琼想了想，说：“行，你也别太有压力，到时好好考就行。”
“嗯。”迟莱垂下头，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说些什么，电话里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那没事的话就挂……”
“你颈椎还疼吗？”迟莱打断赵琼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事儿，就偶尔疼一下，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赵琼无所谓地笑着说。
迟莱掀了掀眼皮，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的情绪，赵琼总是这样，苛责自己，却生怕自己的小孩儿受半点儿委屈。
可是这样的全心全意总会有人不领情，期望太沉重，偏爱太明显。
从某种角度来看，赵琼的方式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周五我陪你去医院检查。”迟莱态度强硬地说，同时感觉胃又开始抽搐起来，情绪一激动就胃疼这毛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
“那天不是要上课吗？”赵琼过了会儿问道。
“周五百日誓师，要放半天假，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迟莱一只手紧紧按着胃的位置，稍微弯下了腰，偏头的时候扫到老何正从台阶这边走来，他连忙草草地结束通话进了教室。
林鑫正好从讲台上走下来，将热水放到了迟莱桌上，皱着眉满脸嫌弃，“又犯胃病了？我说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磨叽呢，什么时候去看看吧。”
“早看过了，胃炎。”迟莱拿过水想都没想就要喝，结果被开水烫得嘴皮一痛，他连忙皱着眉头拿开了，“谋害亲爹啊！”
“靠！”林鑫被逗笑了，“谁让你自己走神……话说你跟你妈说什么了？”
“我妈颈椎疼了有一阵儿了，我准备周五带她去医院看看。”迟莱又把手机摸出来，然后放在了两撂厚书之间。
林鑫嘿了一声，朝迟莱竖起了大拇指，“合着你就是打算利用这事儿逃周五的检讨？”
迟莱点开了微信的界面，一边摇头一边说道：“错，我是因为要带我妈去医院，所以凑巧不能参加誓师大会，主次不能乱。”
“脸呢？”林鑫嘿嘿笑了两声，下一刻脸色骤变，低声咒骂了一声，“敲，我还有张化学卷子没做……莱莱，给我抄抄。”
“自己找。”迟莱眼皮都没抬一下，将手机放到了桌洞里，然后埋下头抵着桌角。
他点开了顾时的聊天界面，想了想又点到了头像上。
这张头像背景似乎是在家里，旁边的窗帘拉了一半，另一边的窗户透过刺眼的光线，打在靠坐在沙发上的顾时身上，他整个人都镀着一层光芒，因此只能看见隐在一边阴影里的侧脸。
嘴角勾带浅浅的笑意，透着一股子无所谓的淡然。
怎么会是顾楠他哥呢？迟莱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是顾楠他妈还是他爸中的哪个基因这么强大，顾楠愣是没分到半点儿好基因……
其实顾楠长得不算丑，五官周正，倒也看得过去，不过要是站那儿和顾时一比，看着就有些扎心了。
迟莱笑了笑，快速地敲了一行字过去。
-周五晚上有空吗
顾时收到迟莱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吴渊办公室里坐着，他拿出手机扫了一眼，看到是迟莱发的消息时他挑了挑眉。
-要请我吃饭？
很快迟莱就回了消息，简单的一个字：嗯。
顾时想了一下，打下一行字。
-行，看你那边方便
“师弟，这熏香是我一朋友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听说助眠效果不错。”一个长相儒雅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件黑色的针织长衫，气质很斯文。
吴渊笑着走到顾时身旁，将手里精致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不用了师兄，我朋友就在医院工作，平时过去也方便。”顾时看了眼包装都透着一股“我很贵”气质的盒子，“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你跟我客气什么，咱好歹也是师兄弟。”吴渊啧了一声，强硬地将熏香推到了顾时面前，“都快一年时间了，还这么见外？”
顾时笑了笑，没再推辞。
吴渊是个老狐狸，就算穿得一派儒雅无害，那也掩盖不了他商人的本质。
他不明说对顾时的态度，一直在边缘疯狂试探，这种带着侵略性的接近，稍不注意分寸就会引来反感。
顾时又拿起手机看了眼，迟莱没再发消息过来，于是他又发了个消息过去。
-你没交手机？
吴渊坐到了顾时对面，问道：“你马上研三就要毕业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我准备让你带个团队，你怎么想？”
顾时将手机转了两圈，他在吴渊公司的聘期是一年，再过几个月就到期了，他也没打算继续留。
“我在申请明年去国外学习的机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这几个月麻烦师兄了。”顾时说，看到手机屏亮了后划开了微信界面。
迟莱连着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
-你高中老实交手机了？别说交了，我不信
“顾时，我真的挺欣赏你的，有想法，能力也强。”吴渊拢了拢衣领，始终笑着看着顾时。
“谢谢，师兄手下有很多能力强的人。”顾时客气地点了点头。
“你跟他们不一样。”吴渊直直地盯着顾时。
顾时眯缝了一下眼睛，对上吴渊侵略性的目光，“怎么不一样了？”
“我的感觉一向很准，没事儿，这种事情急不得。”吴渊笑了笑，从容地将目光中的直白收敛了些，“深造是个不错的选择，你本来就是个难得的天才。”
“我知道我是天才。”林鑫还是没能在上课之前把试卷补好，他索性就拿着以前的卷子交了上去。
“你也不怕他检查？”迟莱抬起眼皮看了眼林鑫后又垂了下去。
下课后的教室很安静，高三也就只有命可以拼一拼了，短短的十分钟时间里，班上倒了一大片。
“赌的就是不会检查，这都高三了，老师哪有时间挨着挨着看啊。”林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听到迟莱的调侃他还专门转了过去，“你跟谁聊天呢？”
“你男神。”迟莱说话的同时又发出去一个消息。
-你告一个试试
顾时的上一条消息是：我这儿有记录，被老何知道，你手机就可以准备着换个地方了。
“我男神？”林鑫皱了皱眉，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顾大神啊，你俩还加上微信啦？”
“嗯，怎么着，嫉妒么？”迟莱甩了三个手榴弹出去，然后将手机扔进桌洞里，接着物理老师就走进了教室。
林鑫的背抵靠在迟莱的桌子，有些感慨地啧了两声，“缘分呐，打个架还能认识个大神，真是神奇。”
“出息。”迟莱一脚蹬在林鑫的凳腿上，林鑫一个踉跄地往前面栽了过去，半晌之后又靠了过来，浮夸地摸着自己的心口，“靠，莱莱，你……你好狠！”
周五迟莱去跟老何请假说不能参加誓师大会的时候，老何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天，“你小子是不是骗我呢，就为了不念检讨？”
确实不想念检讨，不过……
“没骗您，检讨已经写好了，会上就不耽误大家事儿了。”迟莱将检讨递到了老何桌子上。
“你想得还挺周到？”老何冷哼了一声，将检讨拿起来看了看，随后叹了口气，“好了，去吧。”
迟莱走到门口的时候老何在后面说了一句，“迟莱，别放弃自己。”
“……谢谢老何。”迟莱脚下顿了一下，转头冲老何笑了笑，忽然感觉鼻头有些酸，但是还没到要掉眼泪的地步。
迟莱到校门口的时候，赵琼正蹲在对面的台阶上，她很瘦，蹲下来的时候缩成了一团。
“妈！”迟莱的心被赵琼的这个样子戳了一下，他皱着眉头，加快脚上的步子走过了对街，“怎么不去店里坐着？”
“算了，影响人家做生意。”赵琼笑了笑，挽住了迟莱的胳膊，“走吧，早点儿去了医院，等会儿还要回去清点货呢。”
“别把自己搞那么累成吗？”迟莱目光刚碰到赵琼有些发白的头发就连忙转了回来，“家里有这么缺钱？”
“不是缺不缺钱的事儿，反正也没其它事情。”赵琼看了一眼迟莱，“好好好，不说这个了，你不去参加那个会有没有什么影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