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正携了司夫人并司阳一同进来。
司阳大笑道:“这乡下人倒有点用。果然,这蠢物一对人交心,束缚她的阵法便又能开启了。”
司城一手持定晷刃,另一手持一面铜镜,指向半空中的秦秀中,继续念咒。
然而,阵法却忽然泻了力,无形的绳索松开了秦秀中。
秦秀中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刘子骥忙上前扶住。
司城看了看手中的定晷刃,正惊疑不定,居离尘已经从外间一头撞进来,嘴里还连声问着:“好了吗?好了吗?”
她推开挡路的司家三口,进屋就去搭秦秀中的脉息,又把鼻子凑到秦秀中耳后嗅了嗅。
然后冲刘子骥点点头:“放心,翡翡还在。”
“什么?!”司城震怒。
司阳急道:“爹,这是怎么一回事?您不是说,只要那孽畜的【念】一生,便可以与阵法重新缔约,被阵收回去吗?”
居离尘撅着嘴道:“可是阵被破了,还咋收呀。”
“那可没办法噜。”刘子骥也抱着胳膊看着对面三人,一脸欠打。
他有些惋惜地看着司城,道:“老子上学的时候,老师就说一定要小心当事人说谎!想骗老子,休想!”
话说前一晚,居离尘在翡翡追逐刘子骥的身法中,总算看清了她的本相。
这下她终于想起来《时墟妖枢》的上古神兽番中曾提到:
【霍山有狸,名曰翡翡。心善而至纯,利万物而不争。】
自己纯粹是被刘子骥成天“招财、招财”地给带偏了。
其实翡翡哪里只是可以招财,只要长伴身边,她便可保诸事顺遂。
这也是为什么,司家做生意一路昌顺。
当初,他们的先祖司竹要是想做官,也必定代代仕途通畅。
居离尘向刘子骥道:“书里说了,这小狸平时难对付得很,但只要得到她的信任,与她交心,就可以摄念捉她!”
翡翡听居离尘认出自己,攻击的势头就收了回来。
她轻盈地逃开居离尘,讶异地看着她,头一回开口说了话:“你怎么知道我是谁?秀秀不会让你看出我的呀~”
话一出口,她身后一个光点忽闪了一下。
居离尘赶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向她道:“你个傻狸,还没听明白吗?你跟谁交心,谁就可以随便捉你了。”
她抬头看向刘子骥:“那个阵现在没启动,就是因为他们得不到翡翡的信任,没法摄念与阵法缔结契约。”
刘子骥听罢,也就明白了过来:“好啊……这个狗司家,怪不得司阳没回家就知道翡翡是上了秦秀中的身。所以专门要找能和她沟通的人,让她开口说话。”
居离尘一只胳膊箍住翡翡,另一只手还捂着她的嘴,道:“对啊,所以现在不能让她说话,万一她竹筒倒豆子地说了,被阵法弄回去了怎么办。”
“所以咱们得先破坏阵法。”刘子骥道,“可是神楼那个阵你会破吗?”
居离尘苦恼道:“破阵需要找出阵眼,我功夫不到家,看不出一点。”
刘子骥想了半天,道:“那如果阵法运作起来,你能看出来吗?”
居离尘道:“那傻子才看不出来。”
两人对上目光:“有办法了!”
居离尘道:“他引翡翡说话,就为了让【念】光回阵。阵法一启,连我都能看出,几面铜镜投射四象,只要找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中心点,本姑娘破阵破得不要太轻松。”
司城听罢,却不慌了,笑道:“既然那孽畜还在秀中身上,怎么秀中如此虚弱呢?”
二人低头一看秦秀中,只见她扶倒在榻上,嘴唇都失了血色。
刘子骥急道:“翡翡不会……又昏过去了吧?”
居离尘也不明所以:“阵都破了,怎么会呢?”
司阳冷笑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蠢货,我们司家祖宗牌位为什么对着阵法,你们想不明白吗?”
司城捻须笑道:“你当是儿戏的阵不过是假眼,你可知阵中阵,是可自行修复的。”
刘子骥惊慌失措看看居离尘。
居离尘茫然摇头,也慌了:“什么阵中阵,从来没听过。”
刘子骥咬牙道:“我说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了,阵说破就破。”
“我们家历代先人,临终留一息命时,寄于牌位之上。外层阵法一破,命时流动,注入阵眼,扭转时序,重修阵眼。”
居离尘紧张问刘子骥,道:“你有预料到这个情况吗?”
刘子骥也傻了:“我没有。”
反暗算又被反反暗算了,怎么把把都是困难关卡,到底有没有【设置】可以调整难度啊?
司城已经用定晷刃指向秦秀中眉心。
左手无名指压中指,结印指向秦秀中,变换了咒语道:“轮回不息,妖邪永缚!锁!”
然而秦秀中只是伏在榻边,对他怒目而视,翡翡的元神并未出现。
秦秀中愤然向司城道:“翡翡护了我这么多次,也该到我护她一次。”
司城骇然道:“这两命的纠缠竟已如此深厚。”
司阳忙问:“爹,怎么回事?”
司城道:“刚才你也听见了,那孽畜有一息命时在秀中身上。捉妖的阵法,是引不出人的神魂的。”
司阳一听,嘴角却忽然浮出一丝冷笑,道:“爹也未免太教条,既如此,杀了这婆娘,她身体里不就只有孽畜元神了?”
司阳说着,猛然欺身上前,将秦秀中一把捉住。
他将手中短剑往她颈上一顶,一道伤口立现,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司阳狞笑着,缚着秦秀中,面朝居离尘二人,倒退着行至屏风后:“你们敢妄动一步,我就杀了她。”
他又低头对秦秀中轻语:“好在十年前没杀成你,让我打了这么久,倒也另有一番快活。”
话音未落,只听得他痛叫一声。
他手上松了力,秦秀中跌在地上。
没了秦秀中的遮挡,众人看见他月白色的衣衫的胸口处,正缓缓洇开一滩鲜红。
“阳儿!”
司夫人原一直躲在一旁,眼见忽见司阳出了这一变故,忙去扶他。
司阳缓缓跪倒在地,背后却是衔蝉正哆哆嗦嗦站着,手还保持着捉刀的姿势,手上却空空如也。
司阳捂着胸口跪地,口中喷出鲜血,旋即俯身倒地,抽搐不止。
原来刘子骥嘱衔蝉看门时,翡翡特意留她一柄爪刃防身。
司城远远来时,她从门上一看,心知不敌,于是偷偷藏了起来。
眼见司阳又要对秦秀中不利,她手中爪刃作动,引她往司阳身上袭去。
司阳不是习武之人,并不能感知背后偷袭的危险,才会让翡翡的爪刃一击即中。
此时他趴在地上,只见插在他背上那抹寒光一闪,没入他体内。
片刻,他便没了动静。
司夫人摇晃着他的身体,哭叫到:“阳儿!阳儿!老爷你快救阳儿啊!”
司城也惊了,忙上前去探司阳的鼻息,哪还有气。
这一变故来得太陡。
刘子骥一看,心里还在暗爽:原来反派死得这么简单的吗!早知道不着急了!
那头司夫人扎挣起身,指着秦秀中道:“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为何你就忍不了?为何就要害我阳儿性命!”
司城从司阳的尸身旁慢慢直起身子。
居离尘已感司城杀气陡增,已经一把将刘子骥拉至自己身后护住。
司城并未回身对付二人,只是一个抬手,手中的定晷刃忽然插进了衔蝉的胸口。
衔蝉双睫一颤,便也倒了下去。
“衔蝉!”一旁的秦秀中惊呼道。
司城目眦欲裂,回首瞪视居离尘二人,又一招手,定晷刃从衔蝉身上离开,转而向居离尘面门袭去。
居离尘看清定晷刃上符文流转,从身后抽出月牙铲,横扫格挡住定晷刃。
只听斧刃相接,发出“嘡”一声锐响。
司城口中一声呼哨,定晷刃回到他手中。
居离尘扭头向刘子骥道:“快逃。”
刘子骥一看,好家伙,自己与居离尘完全是笼中兽,能往哪儿逃。
司城左手已经再次结印。
居离尘只觉得手中的月牙铲不受控地抖动起来,接着从杆中间被拦腰折断。
刘子骥正趴在地上,准备找机会往外匍匐,一看都呆住了:原来司阳不是怪,司城才是要对付的BOSS啊。
他赶忙往前爬了几步想去拉秦秀中,就见司城已经挡住了他和秦秀中的去路。
居离尘还在看着坏掉的月牙铲心疼不已,也试图对着自己断掉的月牙铲念恢复咒。
“合!合!”
月牙铲毫无反应。
眼看司城就要冲刘子骥下手了,她忙从腰间摸出牛骨匕首,也是一声“呼哨”,匕首凭空腾起,飞向司城的后背。
刘子骥一看,喜道:“原来我们的武器也是法器啊!”
转而分外自责起来,难怪居离尘当时这么着急没有带够兵器出来。
然而那牛骨匕首还没挨到司城的后背,定晷刃却像长了眼睛,符文闪烁,向后形成屏障。
那匕首“嘡啷”一声落了地,接着在地上炸得粉碎。
居离尘还想去摸鞋筒里的短刀,忽然觉得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她眼珠转动,见司城手中之印极为熟悉,是师父惩戒她时也念过定身咒。
她在心中努力回想解咒的法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接着只觉肚子上被重重踹了一脚,整个人就飞了出去,撞在身后的墙上。
她口中一下呛出了鲜血,再想起身,却发现已是疼得动弹不得。
“居离尘!”刘子骥喊道。
没办法了,他从腰间取出了那柄小巧的青铜匕首,就往司城身上刺去。
青铜匕首上的绿松石陡然绽出精光。
居离尘看到他学着她教的那样,就要将匕首朝司城的颈子上扎去,微笑着缓缓闭上了双眼:太好了,你还是用了我教你那招……
司城只是轻巧地将头一侧,就偏开了刘子骥的刀锋。
他手中的定晷刃符文骤然亮起,斩向刘子骥。
居离尘刚振作了两秒,看到这一幕,身子又无力地软了下去。
好在刘子骥还算灵活,头一侧,定晷刃扎扎实实地砍进了他的肩头。
他这辈子虽然倒霉,但是还没受过这种重伤,因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向自己的左肩,只见血流如注。
刘子骥有点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一把,才叫起来:“血!好多血啊!”
说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回家!”
这算什么啊,死了一次又一次。
上回好歹在河里昏过去失去意识了,这次醒着受伤更要命。
明明痛得恨不得昏过去,但是疼痛又不断刺激神经,让他保持清醒。
刘子骥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前一刻自己还运筹帷幄,觉得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怎么下一刻,自己就变成了案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
什么破关卡会这么折磨主角啊?
刘子骥开始怀疑起来:会不会……这一切其实是真的啊……我好像不是爽文主角啊……
居离尘见他肩上不断涌出鲜血,自己口中也不断呕出大量鲜血,知道两人伤势沉重,今天是要交待在这儿了。
她发出微弱的呼声,向刘子骥招招手,道:“对不住啊,我终究还是帮不了你……”
刘子骥勉力爬向她,红着眼流着泪道:“是我对不起你,害你死在外面。”
司城哪容他们在这儿真情告别。
他一手抓起秦秀中,往外间一抛,转头向司夫人道:“把她给我带走!”
司夫人擦着眼泪,看向秦秀中的眼神也是带着凶光,她恨恨站起身,从地上拉扯起秦秀中。
司城回过头死盯了刘子骥与居离尘,嘴上道:“我要把你们连屋烧了,去给我阳儿陪葬!”
“原来是这样。枉我等了这么久,还以为这司阳能死得多壮烈呢,结果这么窝囊。”
一个声音自门边轻飘飘地传来。
司城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人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容颜。
但这人一开口,刘子骥与居离尘都认出了她的声音。
是那个青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