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新丁第一关:前线降妖记
任远宁2025-02-26 16:045,329

  居离尘已经咋呼起来了:“这就不要我们了吗!”

  “我们做错什么啦!凭什么赶我们下山?!”刘子骥一下就被居离尘带跑了。

  逍云道:“你们两个怪胎,再瞎咋呼,让你们永远闭嘴。”

  

  刘子骥见逍云说话时,已经本能地开始摩挲着自己的指甲。

  他生怕她伤人,急忙捂住居离尘的嘴。

  自己也捏着指头,在紧闭的嘴唇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逍云道:“下次听我说完话,才准反应。”

  面对绝对力量的威胁,刘子骥语带讨好地点头哈腰,道:“不好意思啊,是我们反应太大了。所以你带我们下山是要做什么呀~?”

  “降妖。”

  逍云的嘴角扬起,有了些笑意。

  

  “啊?!”

  “逍云大人,我们这一路上山……管他是不是山吧,饭都没吃呢。”刘子骥一听又要干活,只觉得饥累交迫。

  才经历了生死劫,这就要杀妖了?

  

  居离尘倒是能吃苦,但她也有疑问:“逍云,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成为鲲山弟子了,不用拜师吗?”

  经她提醒,刘子骥也想起来了:“对啊,入门也没有仪式,掌门也没拜会。这么没有仪式感吗?”

  “还有还有,咱们是不是应该换一身跟你一样的衣服呀?”

  

  两个话篓子实在没忍住。

  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

  逍云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她抬起手。

  两人本能地一退,却感觉这回没有舌头打结,只是嘴里被塞得满满实实。

  原来逍云往他们嘴里各投喂了不知道什么吃食。

  

  刘子骥从嘴里吐出一块饼渣,道:“这什么啊?”

  居离尘腮帮子满满的,嚼嚼嚼吃得很开心。

  她吞下嘴里的饼,道:“好神奇,吃完浑身都有力气了,比吃三碗大米饭还有劲。”

  

  逍云蹙眉道:“吃了东西还堵不上你们的嘴。”

  刘子骥也吃力地咽下嘴里干硬的饼。

  这玩意儿吃起来和压缩饼干一样,也就居离尘能吃这么香。

  

  说也奇怪,饼块刚咽下去,他只觉通身热气游走。

  连日的疲累烟消云散,整个身体充满了力量。

  神清气爽不说,就连试炼时留下的伤痛,似乎也都烟消云散了。

  

  “以你们现在的本事,还用不着见掌门。至于衣服,爱穿什么穿什么,没人管你们。”

  逍云说罢,转身往门外走,示意他们跟上。

  

  一从屋里出来,居离尘就敏锐地发现,外间和他们进来时,已经不是同一个地方了。

  “这个房间会跑吗?!”

  逍云道:“汜河支流不停流动,每一刻钟,房间都会变换位置。”

  “啊?!”刘子骥道,“那我们怎么回去啊?”

  逍云抛下一句:“回不去就别回去了。”扬长而去。

  

  见刘子骥盯着逍云的背影气鼓鼓。

  居离尘道:“我真觉得她人挺好的,我们说饿,她虽然烦我们,还是给了我们吃食。”

  刘子骥不屑“切”一声,这居离尘也太好打发了。

  难怪桃源村的人一点小恩小惠,就让居离尘把他们当乡亲看待。

  

  两人跟着逍云走,走到【凝】【溯】【混】三流汇合时,才发现是在往山门去。

  刘子骥蛐蛐道:“在无相境里,是不是只能慢慢走啊?”

  还以为跟着逍云,当场就能瞬间移动呢。

  

  

  

  待启扉兽开了门,逍云站定。

  她伸出素手,掌心向上,手掌上方出现一枚青玉梭。

  “周行不怠,踏遍凡渊。离!”

  

  居离尘瞪眼看着逍云的动作,眼珠不错,却还是没看清那青玉梭是如何运转的。

  只见逍云的身体化作星点碎屑,接着,又看到刘子骥的身体,也渐渐没了实体。

  眼前的启扉兽与闭宇兽逐渐模糊。

  

  再站定时,还没看清周遭,只觉一阵强烈的铁锈味,夹杂着浓郁的腥气灌入鼻中。

  正值傍晚,三人立于河边,见天边晚霞如血瀑入湾。

  河水血红,原以为那水是被映红的。

  然而当刘子骥往河边走了几步后,才发现那是河水本身的颜色。

  再仔细一看,水中只是长满了赤色浮游生物。

  刘子骥干笑两声,道:“这河……铁元素够丰富啊……”

  

  居离尘已经撩起裤管,脱下了鞋袜,徒脚走进了河水里。

  她从水里捞起一条反肚的鱼,捉在手里认真观察。

  

  逍云放眼望去,水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着各类鱼虾蟹海产的尸体。

  几条鱼正撞在岸边石块上。

  原本就浮胀的尸体,受外力一冲,立刻在石块上炸得内脏乱流,全成了稀碎的残渣。

  逍云的瞳孔微微收缩着。

  

  被居离尘打捞起的这条鱼,还算是完整的了。

  目光所及,见鱼身上写着几个字。

  她念道:“万灵同……这什么字啊?”

  

  刘子骥是少见河海的盆地人,受不住腥味,本来就犯恶心,一直捏着鼻子。

  见居离尘把鱼举到他面前,他只看了一眼,就惊得见鬼一样尖叫起来。

  

  逍云在旁喝止道:“叫什么叫!”居离尘笑道:“你过段时间就习惯了,他就是特别爱叫唤,咱们可以叫他大叫驴。”

  刘子骥不得空辩驳。

  一张嘴,“哇”一声,呕吐物从胃里直线形喷射到河里。

  

  居离尘又将鱼献宝一样,举到了逍云的面前。

  “逍云,你看看,这条鱼上写的什么字啊?”

  逍云低头一看。

  鱼身上的字并非有人写就,而是从鱼鳞片下钻出寄生虫,在鱼肚子上拼成了“万灵同醢”几个字。

  她笑道:“这个字呀,念hai,就像‘海’一样。意思是肉泥。”

  

  刘子骥一听她的声音,怎么突然变得轻柔甜腻起来,还这么耐心跟居离尘说文解字。

  他勉强撑起腰杆,看向逍云。

  只见逍云抄着胳膊,面对红河,眼中也闪烁着异样红光。

  她的瞳孔收缩着,眼定定看着河水,闪着异样光彩,嘴角微扬,时不时喉头一滚。

  

  好家伙。

  刘子骥想,这咋还给她看兴奋了。

  看来不光是杀人,她只要面对这些怪诞恐怖的东西,就会变得甜美可人。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眼前景象,都比不上逍云的恐怖了。

  

  居离尘学着逍云的样子,抱着胳膊道:“逍云,我看天快黑了,咱们快进城看看吧。”

  逍云巧笑一声:“真有意思,我好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景象了,你们两个真是我的福星。”

  说着也不等二人,就举步往城门口去。

  

  居离尘跟个狗腿子一样连忙跟上。

  刘子骥在后面追不及,咬牙道:“居离尘,我再也不要跟你当天下第一好了!”

  

  

  还未进城,刘子骥心中已在暗叫:亲爱的我们真是大事不妙。

  整个城镇看样子,应该是一个以捕鱼业为支柱产业的地方。

  从河边往城门口走的路上,有个被弃置的水产市场,但早已无人经营。

  

  之所以还能看出是做水产的,是那些废弃的摊位上,风干的鱼获比比皆是。

  一些木架子上,还挂着腹部被剖开的鱼。

  裂开的鱼腹口上,暴露出一些干缩卷曲的寄生虫,也在随风飘荡。

  

  城门口上书“东邺”二字。

  进城后,城中人烟稀少。

  虽然没有地图,不知道这里与紫泽城的距离。

  但是两座城池之间,差别也太大。

  

  眼见商铺十室九锁。

  路边一些人有气无力地瘫在街边石阶上。

  他们一个个嘴唇干裂,眼眶凹陷。

  光是看他们这个样子,刘子骥都觉得口渴起来,只恨自己出发前没多喝几杯水。

  

  米店粮铺倒是开着,可是从门口卸货的驴车看来,卖的应该不是粮食。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一身绮罗,在这灰扑扑的街道上格外显眼。

  他正命人从驴车上,卸下一些陶土坛子。

  

  卸货时,其中一个搬运的苦力手上不稳。

  他搬的那个坛子晃了一晃,荡了些水出来,落在石板路上。

  路边几个原本表情麻木的人,一下饿狼扑食一般,眼中射出精光,朝地上的水滩趴上去。

  

  眼见他们四肢着地,将脸贴在地上,伸出舌头贪婪地舔舐地上的水,刘子骥惊叫出声。

  店里立刻出来几个伙计,驱赶着那些朝水坛围拢来的人。

  至于那掌柜的,似乎对这情形司空见惯,只是抽了苦力一鞭子,让他小心一些。

  

  居离尘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怎么这么可怜啊,可惜我没有水囊,要不还能给他们喝点。”

  逍云只是信步走在街上,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那些原本还在抢水的人,见逍云行过,放在水上的注意力突然被转移了。

  他们虽不敢妄动,但看着逍云的眼神,就如之前看水。

  

  刘子骥气道:“真是渴心未尽色心又起!”

  

  可是这样盯过来的,不只是那些舐水的路人。

  粮店搬货的苦力,甚至那个目空一切的掌柜,也看了过来。

  他们看着逍云的眼神越来越渴。

  像是用眼神在对着逍云敲骨吸髓,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居离尘也留意到这些人的凝视,登时气起来。

  “谁让你们看了?!”

  说着从背后抽出月牙铲一手持了,像个护卫一样,警惕地走在逍云身边。

  

  刘子骥心道:这人给你吃迷药了?

  不过,他虽知道逍云用不着居离尘保护,但也觉得这些人的眼神太欠收拾。

  他低声道:“逍云,咱们的行动有目标吗?现在去哪儿?要不要先找个客栈什么的,安定下来再做打算?”

  

  逍云像是全然没有留意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

  游花园似的,腰肢款摆,莲步轻移。

  刘子骥看得心里着急,道:“要不,咱们别走得那么招摇?”

  逍云笑道:“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要理别人眼光?”

  

  果然,那些人不再只是看。

  他们一个个站了起来,蹭着脚步,往逍云他们这边跟来了。

  逍云嘴角泛起了笑容,刘子骥一下就知道不好。

  这些人中计了。

  

  刘子骥退了一步,绕到居离尘身侧,拉她停下。

  逍云右手食指中指倏然扣起,眼中一抹杀意一闪。

  居离尘立刻身子半蹲,膝盖微曲,将月牙铲横于身前。

  嘴里防备地叫道:“有杀气!”

  刘子骥拍拍居离尘的肩膀,接着翘起大拇指,向后方指了指。

  “喂,杀气是你爱豆发出的,你担心他们吧。”

  

  这次刘子骥看得清清楚楚,逍云嘴巴微微张开,轻声地念了句什么咒,手指凌空一剜。

  接着,那些靠近他们的人,立刻发出一片骇人的惨叫。

  刘子骥一看,跟上来的人,尽数倒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血从他们的指缝流出。

  

  看来逍云当日换心,也是念了咒。

  只是太快了,众人都未觉察而已。

  

  居离尘见地上圆溜溜地滚了很多球,后面还坠着红色的尾巴。

  踮足仔细看了看,有点发愣:“那是眼睛吗?”

  刘子骥根本不敢细看,这一地的眼睛,显然都是逍云刚刚徒手拔出来的。

  逍云已经往前走去。

  

  见居离尘还在发呆,刘子骥幸灾乐祸地凑上去,道:“不是你爱豆吗?不是崇拜得不得了吗?现在还喜欢吗?行事这么恶毒,还不塌房?”

  居离尘沉重地点了点头,半晌吁出一口气:“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咱们应该专注她的本领,别评价其他。”

  刘子骥气道:“你也太狂热了吧!”

  他这话还没落地,居离尘已经追着逍云去了。

  

  走过萧条的街道,竟还有一茶肆开着。

  茶肆的招幡发了黑,缺了角。

  里头有个说书人嘶哑着嗓子,道:“…那年河伯女出嫁,陪嫁三枚泉眼,泉眼所到之处,清泉如注…”

  零星几个听众,面前并无茶汤。

  听到这里,一双双干涸的眼眶中,都闪起了光亮。

  他们伸出舌头,舔着干裂的嘴皮。

  原来是靠听书,在望梅止渴。

  

  说书人眼神涣散,往栏外一瞥,正看见逍云三人。

  与刚才那些人一样,一见到逍云,他一双眼睛就像钉在了她身上。

  听众见说书人眼定定往外看,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来。

  顿时也都把眼睛长在了逍云身上。

  

  这回逍云没有动手,她只是歪着头看向他们,眼带思索。

  刘子骥怕她又动手,忙道:“走了走了。”

  居离尘也不想看到这里滚一地眼珠子,便也附和着,挽了逍云的胳膊往前走去。

  

  好在那些人没有跟上来。

  刘子骥与居离尘一左一右地夹着逍云往前走。

  见有一些人捧着缸碗,神色匆匆往同一个方向走,他们也便跟了上去。

  这群人倒是心无旁骛,只顾着朝前走,没人看逍云。

  

  就这样跟着他们,三人来到了郡守府。

  只见郡守府前排了长龙,队伍中,男女老少手上都举着容器。

  三人再往前走一些,看见郡守府门口站着两排守卫兵卒,正守着几个大青瓦缸。

  青瓦大缸里盛满了水,旁边站了手拿水瓢的人。

  这队伍是在等着领水。

  

  “我懂了,”刘子骥恍然道,“这里应该是因为河水变异,连带通往河水的水井也都不能用了,所以人都渴成这样,要官府发赈灾粮一样每天派水。”

  逍云道:“那真是恭喜你呀,这么懂。”

  刘子骥被怼得喘不过气:“你干嘛要这么说话啊。”

  

  居离尘有些同情地冲刘子骥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我觉得你的观察很细微。你说,为什么水会变成这样啊。”

  “你忘了我们是来降妖的?肯定是妖怪干的。”刘子骥踌躇满志道。

  

  “是吗是吗?”居离尘巴着逍云问。

  逍云微笑着,道:“都到郡守府了,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刘子骥正想问,你要怎么郡守府,转眼一看排队的人群,不觉一激灵。熟悉的凝视又出现了。

  因为他们站在队伍前面,排队的都看见了他们。

  这回人更多,也更瘆人。

  守卫也瞧见他们,刚喊了一句“领水排队!”,便也被逍云吸引了目光,边看她,边彼此交换起眼神来。

  

  

  居离尘道:“逍云,这些人为啥一直盯着你啊?”

  刘子骥刚才看到这条队伍,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种怪怪的感觉,就像第一次到桃源村,发现桃源村里一个老人都没有一样。

  再一琢磨,他反应过来了:从进城开始,就没见过这城里有年轻姑娘。

  

  

  青砖密室内,墙壁上挂着咸腥水珠。

  满壁贴满的黄纸符咒,被潮气浸得扭曲,蚀出蜂窝凹凸。

  上书的符文,蜿蜒如蜈蚣百足。

  

  一黄袍道人面容丰盈,泛着红光,与外面那些就快渴死的枯槁之人迥然不同。

  他的脚踏过光滑的龟甲地板,来到一青铜鼎前站定。

  

  青铜鼎足上,缠着发黑铁链,鼎身浮雕着鸟喙鱼尾的图腾。

  他小心翼翼打开手中的精致瓷盒。

  瓷盒内满是青灰泥浆。

  然而这盒泥浆的青灰,随着他手指深入的搅动,泛出些靛蓝偏光。

  

  他从泥浆中用两指捻出一小片鱼鳞。

  他满眼忧虑,似有些不舍,道:“最后一片了……”

  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将鱼鳞掷入鼎中。

  刹那间,鼎中腾起靛蓝火焰。

  鳞片在火舌间蜷缩变形,发出阵阵尖叫。

  继而青铜鼎发出轰鸣,一颗通身花青的水滴状晶体,自鼎中升起。

  

  黄袍道人伸手将其捏住,郑重地放入口中。

  他缓步走向墙壁上挂着的青铜镜,忧心忡忡望向镜中的自己。

  眼见他鬓边的白发缓缓恢复黑色,他重重吐出一口气。

  却见仍有一缕白发没有转变,在一片青黑中更觉碍眼。

  “不够!这不够!”

  他捧起墙角一抔冰片似的晶片,贪婪地往口中塞去。

  他狼吞虎咽地嚼着,那一缕白发却只是在黑白之中忽闪。

  

  密室铜门轰然洞开。

  楚弗仁踉跄奔入,官靴上的河泥踩在光洁的龟甲上。

  黄袍道人不悦地望向地下的泥垢,皱了皱眉:“郡守何事慌张?”

  楚弗仁只气喘吁吁地看着黄袍道人,喉头发出溺水般的咕噜声。

  

  他与黄袍道人对视着,一双眼睛,逐渐现出溺水获救般的笑意。

  黄袍道人诧异的目光,也逐渐明朗起来。

  楚太守咽了口唾沫,终于说道:“卢仙长,祭品……我们有祭品了!”

  

  

继续阅读:31.黑市横行别太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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