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似乎有光亮,一晃一晃地照着眼睛。
是上天堂了吗?
刘子骥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眼前的光亮,缓缓睁开眼,见烈日当头。
他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捂着肩膀,一屁股坐了起来。
哎?
他看看自己的肩膀,又使劲掐了一把。
什么伤口都没有,就是有点腰酸背痛地。
这才往四下一看,居离尘就睡在自己旁边。
活了?
又活了?
这是什么无限体力?
他活动着筋骨,确认自己的肩上一点毛病没有。
他高兴得站了起来:“欢迎来到主角可以无限复活的世界!”
居离尘让他一叫,也被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和刘子骥一样,先是摸了摸自己浑身的筋骨,接着诧异地望向四周。
只见两个人就像乞丐一样,睡在一条横巷里,身下铺着一张草席。
太阳直通通地洒进巷内,一个乞丐从他们身边经过,不屑道:
“睡到中午才起来,热闹都不去看。当乞丐都懒成这样,真是没救了。”
“这是……哪儿啊?我们身上的伤呢?”居离尘也摸着自己的身上。
只觉得之前被司城那个黑心眼子一脚踢坏的五脏六腑,现在都已经不药自愈了。
刘子骥迟疑道:“或许是……那个鲲山仙人把我们治好了,然后把我们扔出来了?”
居离尘点头道:“肯定是!她那么厉害,救个伤还不容易。”
“还是秦秀中帮我们求的她!”刘子骥道,“是啊,我们得好好感谢她。”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放心吧,仙人连我俩都救了,你没听她昨天说起秦秀中,觉得很可怜吗?她一定不会让秦秀中有事的。”
居离尘听他这么说,稍微放心了一点,觉得他说得很对。
“可是她就这么把我们扔出来了。我们的东西呢?”
刘子骥一看身边,道:“对啊?!我们的包袱呢!”
居离尘道:“就是啊!拿不到酬金就算了,那天晚上捡的银子,可是你凭本事被砸的啊。走!我们回司府拿!”
刘子骥听了,怕得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司家人会再打我们一次的。”
居离尘道:“放心吧,他家就司城厉害,可是仙人肯定已经把他料理了,不碍事的。
再说了,我们的行李在西厢房里,那个院子旁边不就有一个通往外街的角门吗?”
刘子骥道:“你的意思是,偷偷进去拿?”
“对呀,”居离尘道,“再者说,你不好奇翡翡和秦秀中什么情况吗?我们就算进不去司府,在附近打听打听也成啊。”
刘子骥沉吟片刻:“也行,但是我们说好,一有不妥马上跑路。”
“放心吧。”居离尘道。
两人摸着墙根站起身,居离尘看看刘子骥,道:“你剪胡子了?”
刘子骥觉得这话没头没脑:“没有啊。”
居离尘又看他一眼。
刘子骥问:“怎么了?”
居离尘道:“没事,走吧。”
两人刚跑出去几步。
刘子骥奇怪地“咦”了一声,道:“你的月牙铲……不是坏了吗?”
居离尘这才发现,月牙铲居然完好无损地背在她身后。
她抽出来反复端详一番,道:“真厉害啊!”
她又忙把手摸向腰间,见到牛骨匕首也完整无缺。
想来一定是那仙人见她武器摔了一地,帮她施了恢复的法术。
居离尘高兴道:“要是让我再见到这位仙人,我一定要好好谢她才行!”
两人一头往司府的方向跑去,却发现许多人都在往那个方向跑。
沿途可以闻到一阵浓烈的烧东西的味道。
越往司府方向跑越浓。
空气中还漂浮着许多灰色尘埃,让人吸了后咳嗽不止。
两个人也没细想,只顾着脚下狂奔。
终于跑到地方一看,眼前却没有司府了。
原本屹立着那处大宅的地方,如今是一片断壁残垣。
院墙被烧得黑黢黢的,里面零星见得几个丫鬟家丁,正在忙忙碌碌。
有的拎着水桶,正在浇着尚未熄灭的火星子。
有的则扑在废墟上,似乎正在拼命翻找着什么。
更多的则是傻愣愣地坐在院墙外,面对着大宅,神色恍惚。
“司府这是……着火了?”居离尘道。
“该不会……这就是那个仙人给他们家的惩罚吧?”刘子骥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惩罚有点大啊。
那么大的一处宅子,竟然被烧得片瓦不留。
眼下不过是中午,算算时间,距离二人昏过去,也不过是一两个小时的事。
怎么就烧得这么彻底了?
旁边围着不少街坊,也在往那头看热闹。
居离尘往边上一看,竟见到了那位荏艾堂的老伯。
他也正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嘴上说个不停。
看样子与旁边的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居离尘用胳膊肘捅一捅刘子骥。
“哎,你看,是荏艾堂那个老头。”
刘子骥一看专属情报员来了,立马拉着居离尘往那头走。
嘴里喊着:“老伯!”
那老伯并未回头。
“老伯!老伯!”刘子骥热情地声声呼唤着,走到了老伯跟前。
老伯刚才就听见了,只是不知道刘子骥是在叫他。
回过头一看,这两个人已经杵在他面前了。
老伯迟疑道:“你们认识我?”
居离尘道:“老头,你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们了?我们昨天才到你铺子里打听过药方和药材的事呢。”
“昨天?”老伯思考着。
旁边跟他谈天那人听了,忍不住插嘴,道:“昨天你不是去山里拜你死鬼老婆的山坟去了吗?我去你铺子里想开两帖开声茶,结果都扑了个空。”
“对啊,昨天我没开店啊。”老伯纳闷地看着两人。
居离尘与刘子骥更是纳闷,快速对视一眼。
刘子骥决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问关键信息:“老伯,司府这里是怎么了?”
老伯一听有人向他打听八卦,立刻来了兴致:“这都看不出来?司府着火啦!”
“那里面的人呢?跑出来了吗?”居离尘急问道,“主要是,他家少夫人跑出来了吗?”
“少夫人?”旁边那个总是打岔插嘴的人道,“他家少夫人说是病好了,一早就上了马车,出发去帝师回娘家了。”
刘子骥扯了扯居离尘的袖子,偷笑道:“仙人指路,跑了。”
老伯点头道:“是!我卯时开铺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家的马车,从我那边的南城门口那边出去了。好气派的马车,除了司府,谁家能有这气派。”
卯时?
卯时刘子骥和居离尘刚兵分两路,刘子骥去跟翡翡说话,居离尘去神楼就位。
难道两人竟睡了一天一夜?
“驾车的你们猜是谁?”老伯故作神秘地问众人。
“谁啊?”
“就是之前来找我开过外伤药的一个小丫头,她以前总是不肯说,自己是哪家哪户的人。结果居然是司府的!”
“想不到司府居然也会苛待下人,”旁边那人道,“打得个丫鬟药自己出来买伤药。”
“既然她陪着少夫人走,那多半是陪嫁丫头了吧!”
众人猜测着。
“那看来是报应,”老伯后面的一个大婶凑过来道,“这主仆俩,走了没多久,司府就起火了。”
刘子骥与居离尘听得面面相觑。
这老伯不是昨天已经知道司府秘辛了吗?
怎么又在这儿猜上了?
“可惜啊,据说火是从西北角开始烧的,下人们倒是一看失火了都去救,结果那火呀,是太猛了……”
刘子骥回头一看,是司府附近那家葆艾堂的伙计。
居离尘小声道:“神楼。”
那伙计仍往下说:“我还去帮着救了火,哪里救得下来,还不如赶紧拉了几个跑得慢的小丫鬟赶紧往外跑。”
说到这里“嘿嘿”笑了两声:“也算积德了。”
“什么积德,你怎么光救漂亮小姑娘,不救那司老爷两口子?”
“司老爷夫妇没跑出来?!”居离尘失声道。
“没有!”老伯道,“我刚来就听他们说呢,也是奇怪了,就他们俩和一个管家没跑出来。”
“哪里奇怪了,我可听说西北角是他家的神楼,没准儿就是上香引了火,他们就在神楼里,当然来不及跑。”
“你说说,从神楼开始烧,那也真是祖宗不保佑啊……”
围观的人们感叹着。
“这些有钱人,谁知道背后做了多少腌臜事,损了多少阴德,才遭这样的报应。”
“就是了,看来是到了这一辈儿上,子孙后代已经盛不住福了。”
老伯道:“哎哎哎,你们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都说什么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噢哟,此一时彼一时,”大娘道,“现在看来,果然是为富不仁,为仁不富。”
“那司少爷呢?他人呢?”
正说着,就听一阵马嘶。
路人们让出了道,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马急奔至司府前。
马上跳下来一人,飞身扑在司府门前,见此情状,登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居离尘与刘子骥看清眼前这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司阳?!
人群中逐渐有声音传过来:“他在妙笺阁喝多了睡死了,刚刚才被弄醒!”
老伯也听见了这话,连连摇头:“你们都说这个司阳多好多好,我就不信,你看看,爹妈都没了,他酒还没醒。”
两人看到司阳,都还有些后怕。
于是默默地后退,离开了人群。
居离尘与刘子骥这下彻底两脸懵了。
司阳活了?司城和司夫人死了?
居离尘小声道:“是不是……她能起死回生啊?”
刘子骥道:“我现在只想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可我们哪知道上哪儿能找到她?”
“上鲲山。”刘子骥坚决道。
居离尘听罢,也点头道:“嗯,这个鲲山如此神通广大,看来我们的问题也能在那里解决,只是……”
只是看司府这个样子,再有什么包裹财物,那也都化为灰烬了。
如今二人身无长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前进。
居离尘气馁地摸摸着本以为空荡荡的胸口,却惊讶地抬起了头。
她从怀中摸出了几坨硬硬的银疙瘩。
刘子骥见状,也往袖中摸去,竟也摸出了那晚捡的钱。
两人刚刚太着急了,竟都没觉察到身上有东西。
居离尘欣喜道:“是那个神秘人给我们的?!”
刘子骥却看着手中的银疙瘩,缓缓摇了摇头:“不对……”
他指着银疙瘩上的污渍,道:“我们那天晚上,不是回去之后,就睡了吗……我是第二天上午出门前,才把上面的污渍擦掉的。”
可是银元宝上,分明有明显的污渍。
刘子骥道:“你想想看,银元宝上还有污渍,司阳还活着,那个老伯真的没见过我们,这就意味着……”
居离尘定定地看着刘子骥,思索了一阵,终于开口道:“所以,你的胡子是真的变短了,因为我们,回到了一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