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仿佛掉进了漩涡，无数的泪想要奔涌而出。我抓住了他的手，额头抵在他的手臂，低声哀求，“子玉，今早我说的话不是真心的，可是那是我的决定。求你，不要再为难我。”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食指有意无意地拂过我的唇，“既然不是真心的又为何要说这种话。”
“子玉，我不能。”
“你可以，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子玉，我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怕我会有不该有的想法，子玉，我真的真的做不到，我们之间就做朋友好不好？至少这是我目前唯一能够接受的。”现在能接受，一辈子也可以接受。然而做他的女人我熬不起。
他默默望着我，缓缓松开了我的手。许久许久之后，他轻笑，“若是你想要的，这样也好。”
放开了手，他却一直低头看着我的手。我默默握拳将手隐藏在长袖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响起，他转身。心里慌慌地，我不由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没有回头，声音冷漠强硬，“做什么？”
“不是说要去一个地方吗？哪里？”他的手轻轻地挣了一下，我心里一惊，慌忙松手。他叹了口气将我抱入怀里，“未央，我该拿你怎么办？为何你这么倔强？”
“子玉，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让你觉得累，你才想离开。可是……未央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一直在一起，你让我如何做得到，只当你是朋友。”
“你的心依然很理智，心意依然很坚决，不是吗？”我抬眼泪眼望着他，“我并没有改变你一分，不是吗？”
从未走进你心里的时候，我痛苦。当你心里有了我，我却已经没了勇气。正因为知道你心里有我，我才明白即使你在乎，你也不会为我改变一切。你的心从未改过，也许对已经逝去的她，你也是一样。
“未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默默咬牙，忍下夺眶而出的泪，我已经不想再哭了。“子玉，我的决心和你一样坚定。你要的江山，我会双手为你奉上。”
“未央……”他抓紧了我的手臂。
“我和陛下提过了，此番前去我们师出无名。可以以‘求亲’为幌子。”
“求亲？”他微微拧眉。
“对，就是那夜你送走的那个女子。若是娶了她，你就是王储了……”
“你为何要和父皇提这个？”
“这是最好的理由，这也是迫在眉睫的，不是吗？”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我娶她为妃？”
“不是我急，急得该是你，娶了她便大局已定，不是吗？”
“你没有问过我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尚且有了太子妃，而仁王你这么多年来正妃之位一直悬而未决。不正是因为你在等，等那个她。”
“你这么认为？”手臂被紧紧抓着，麻麻的疼，我轻轻挣脱，抬头倔强地望着他，“不是我这么认为，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又或许你始终对她念念不忘。”
“我是对她念念不忘，但是她已经不在了，你究竟还要怎样才能明白我的心。”
“我知道她已经不在了，是我不该做无谓的猜测。对不起……”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可不可以不要用这样生疏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笑着摇头，“子玉，我们本就不够熟，不过半载，你觉得我们该熟到哪种程度？”
“未央……”他挫败地望着我。我勉强自己笑，提醒他也提醒着自己，当初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说不过百日他怎么能全然相信我。我忘不了，也不希望他就此忘了。
“子玉，说实话，即使这次我们不去求亲，以后你也会去的，不是吗？何不乘着这次我们身边没有其它人，不是更好？”
“你……”他扬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拥进怀里。我猛得甩开，冷声道：“除非你告诉我，你绝对不会娶苏侯之女，那样的话我这就去告诉陛下，这事就此作罢。如果你始终是要娶她的，还在乎早些晚些吗？”
沉默，死寂，他受伤的眼神让我不舍。我双手发抖，默默咬唇别过脸。依旧是该死的犹豫，他在考虑，他在猜测究竟怎样的答案才是我要的。依旧是让我难堪的犹豫，我知道回答不了。
“子玉，既然注定我们无缘，你可不可以放手？”
“未央……”
“我答应陛下要走这一遭，同时我也希望你明白我是为你走这一遭。只希望将这作为交换的条件。”
“交换？条件？”
“我不怕辛苦，只怕留不住。我要你答应我，从安趾回来之后，准我辞官。”即使一开始就知道万劫不复，一开始就无法结束，我绝不退出。离开是我最后的选择，带着我的骄傲远走高飞。
“若是我不准呢？”
“那么你就和魏太尉一起去安趾，承当起可能失去一切的风险。就算你从此之后和我对立，我也绝不后悔。”
“我们之间非要如此吗？”他抓着我的手，*近一步，将我*到墙角。他高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霾，我恐慌，咬牙不准自己退缩。“我也不想，我只是想离开。”
“离开，去哪里？你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会陪着我……”
“我会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等你成为储君，你就再也不需要我了，不是吗？”
“你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永远。”
“你又何曾在乎过。你知道永远有多远吗？”
“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我只知道这是你我的承诺。说过要永远陪着彼此的，你……”
我苦笑摇头，低语，“我心已疲倦。”
“我真的让你这么累吗？”
我沉默点头。不知道你的心得不到你的心让我累到无力挣扎。如果说爱只求付出不求回报，那么不爱呢？永远无法说清道明，我只是不想再呆在他身边，不想*自己看着他牵起别人的手，君临天下。“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再度点头。他终于怒不可遏，“好，很好，那就这样，只要我们安然归来，你就可以走了。到你想到的任何地方去。”
他拂袖离去。我默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那头。我再也忍不住，双腿一软跪坐在地。心里的闷痛无处排泄，我抡拳砸向青石板路。渗出的点点鲜血染红了下摆，我伏地脸颊贴着地，冰冷。我的梦狠狠碎过，我的心深深伤过，却不会忘。如果还有遗憾，只是忘了跟他说一句，我爱他。曾经牵过的手依旧还有他的余温。我站起身恍恍惚惚地向着大殿而去。依旧没有小银的影子。浑浑噩噩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皇宫。漫无目的地走着，很长很长的路走了不知道多久多久。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突然一辆马车横冲而来，我愣愣地看着它。近了近了，身侧不知道是谁推了我一把，我跌坐在地。“大人你不要命了，也不躲一躲。”
我抬头呆呆地望着他，扯出了一抹干涩的笑，“王京伟……”
他将手伸向我。我恍惚愣愣地望着他，他长叹一口气，抓住我的手臂扯着我起来。“大人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他扯着我起身，我一个踉跄扑向地面。他伸手拦腰抱住我。我一把推开了他，冷冷望着他。他诧异地望着我，“公子，只知道你身体羸弱，却不知道你瘦得这么厉害。腰……”
这下子轮到我错愕了，哭笑不得。这么近得距离，他将我拦腰抱住，却没有发觉。是他太傻还是太直？我伸手拨弄着我散乱的发丝，低头看见下摆上堆积的灰尘和那一道裂口。“我本就多病，自然瘦弱，劳你*心了。”
我拱手，转身走。他默默跟在我后面只一步的距离，沉默不语。我回过身，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没事了，你不用跟着我。”
他欲言又止，我转身走他依旧是默默跟随。我心烦意乱口气难免有点冲，“你到底在干什么？不要跟着我，知不知道？”
“大人，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你什么气？”
“那一日你要我好好考虑清楚，之后小银姑娘她……”
“哪一日？”我愣了片刻突然想起那一日，他愤怒地质问我，为什么要放了那个贩卖私盐的犯人。他太正直，本想过收归己用，才知道对他不应该这样世俗。抛开权势抛开烦人的琐事我们可以是朋友。“那一日，真的很对不起。是我口气太冲，其实还有话未说完。”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不……不是吩咐，只是忘了和你说，即使你不再替我做事，我们依然可以是朋友。”
他错愕，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朋友？”
“你是我唯一真心想要交得朋友，只是我不知道我配不配。与你比较，我是那么城府……”我苦笑，笑自己失言。
“大人……”
我垂眸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我明眸光彩熠熠，提起精神，“王京伟王大人，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