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之后,我再也睡不着,怕睡着之后又是噩梦。噩梦醒来,他不在,我会怕。就这样捱到清晨,门外侍女禀报说小银昨夜着凉了正休养。我自行穿好衣服便出了门。到了宫内才知晓陛下身体不适,今日早朝取消了。跟众位大人寒暄几句便和魏太尉一起前往东宫。
太子妃正在院内和宫女踢毽子。我和魏太尉对视一眼,尴尬地别开眼。太子妃娇声喝退众宫女,迎向殿下。我们上前请安。
“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太子妃请安。”
她旋身坐在太子身边,接话道:“魏大人,夜大人请坐。”
“多谢娘娘。”
“夜大人,魏师傅说你要来见殿下,不知我可否听一听。”
我瞟了太尉一眼,折中回答,“只要太子殿下不介意,臣便无意见。”
“爱妃你莫要难为未央公子了,你不嫌无聊就坐着吧。”
“谢殿下。”她一脸娇俏加上甜腻腻的声音,让我再次刮目相看。见过她两次,两次完全不同的感觉,她还是魏太尉的徒弟,看来真是不可小觑。
“夜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殿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几日,本宫一直在努力寻找突破口,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突破口。本宫根本无从下手。”
“殿下,那一日你说你抓到了一个人。臣想请殿下准许臣见他一面,看看是不是能问出些什么?”
“那个人是死也不说,大大小小的刑罚,折磨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却问不出一句话。”
“殿下不要着急,这事我想魏大人或许可以。”
太尉纳闷地问道:“怎么说?”
“殿下现在还是不愿意告诉未央,你是如何擒获这个人的?”
他微微以拧眉,魏太尉立刻接话。“不瞒公子,殿下近日正在处理一批私贩官盐的人。不想发觉这个人身上怀有密函。由此知道苏侯的异常行动。”
“那以太尉之见苏侯派人来此是为了做什么?”
“这也是老夫想要知道了解的。”
“既然太尉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自然也知道他的背景。只要找到他的软肋,还怕他不乖乖听话。”
“这点老夫也的确试过,在他面前杀了他的女儿居然也不吭一声。”
“怎么会?”我惊呼,世间难道真有这般冷血的狂徒,我硬着头皮请求,“恳请殿下准臣见见他,臣定当竭尽所能。”
“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本宫现在也不知如何是好。若不及早解决此时,父皇那边……”
太子妃却是慵懒地吃着葡萄,挑眉望着我。“殿下不用担心陛下那边如何交代,臣妾以为想要从那个人口里问出些什么已是不可能。不如切断所有官盐的流通,届时就会有人送上门来了。”
我闻言吃惊不小,太子妃一言点明太子与私盐有关。这似乎是在给我另一条路走,给我一个台阶下。我恭敬作揖,“多谢娘娘提点,下臣知道怎么做了。还请殿下娘娘放心。”
她轻挑柳眉笑着说:“既然如此有劳大人了,此事宜早不宜迟。本宫静候佳音。”
“臣遵命。”出了东宫我不由地松了口气。
小银不在,随行的轿子停在何处也没个人通传的。在前殿门口等了许久也没发现有人来接我。各位大人都相继告辞走了,很快就只剩下我一人。良久一顶红色软轿缓缓停在我面前,一看不是夜府的轿子。轿夫上前来作揖,体体面面彬彬有礼。“公子,王妃邀你一叙,不知你有没时间。”
我颔首,弯腰进了轿。不多久,轿子停了,有人掀起轿帘。“公子,请……”
我跟随来人走近百合楼。整座酒楼空无一人。掌柜的唯唯诺诺上前,“公子,夫人吩咐请你自己上二楼天字号雅间,走廊尽头那间。你请……”
“多谢掌柜了。”我弯腰谢过。
他仿佛是没想到我如此礼遇有些受宠若惊,笑得合不拢嘴。“公子多礼。”
进得雅间,水晶帘挡住了我的视线,帘子那头模糊的人影站起身,向着我走来。纤手轻轻撩起水晶帘,露出一张精致的鹅蛋脸,却不是宁氏。她温柔福身,“公子,夫人与你见面多有不便,就委屈你隔帘而坐,不知可否?”
“多谢姑娘提点,未央差点越矩。”我微笑作揖退至一旁,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懈怠。
“是碧落的错,公子不要介意。”帘子那头传来幽幽女声。
“王妃客气,只是不知王妃请未央前来,所为何事?”
“有事相询。”
“王妃请讲。”
“王爷这段日子以来常夜不归宿。虽则以往王爷也常独宿听雨轩,但至少还是在王府的。可这些日子以来,常常是不知所踪,难得见一次面。”
“这……王爷与我不合那是众所周知,王妃怎么会问我?”
一阵沉寂,她幽幽地叹息,“我也知道这很难问出口,但是王爷他从来不跟我说自己的事。我很担心所以……所以才病急乱投医,公子……说句实话,公子你和王爷并不是人所传言的不合。其实你和王爷是惺惺相惜的,是不是?”
“王妃,未央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子有话不妨直言。”
“那我就直说了,我和王爷之间的是是非非王妃还是少知道的好。官场的是非很多,很多时候关系并不是永远固定不变的。我这么说王妃能明白吗?”
帘子那头没有反应。我站起身作揖,“王妃,关于王爷行踪一事,你确实是问错人了。若是未央知道定不会相瞒。未央还有事,先行告退。”
“大人那么忙还要麻烦大人,我很过意不去。不好意思了。”
“王妃言重。恕未央直言这些事你还是请问王爷。为人臣未央有很多事都不能明言,望王妃见谅。”
“难为大人了。大人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王妃有什么疑虑请尽管言明。”
“我们见面一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王妃请放心,未央告退了。”
“大人慢走。”
我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水晶帘,那头的人却是纹丝不动。我虽心有疑虑但是走得很匆忙,甚至可以说是落荒而逃。让我介意的不是宁碧落这个人,而是她的子玉的关系。我无数次去说服自己不去在乎,心很痛。胸口闷闷的,找不到方法去发泄,只有用无尽的案牍来麻痹自己。那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从我眼前掠过,我果断地挥笔。这样的时候我可以什么都不想,脑子里被无数个对策无数个因果占据。累了倦了,随意一杯香茗,原来让自己累也可以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