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有人走了进来,我看情势便冷笑一声在一侧坐下,不再多言。早朝之时,陛下口气不善,导致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陛下,潮州刺史十年来将潮州治理得仅仅有条,臣收到一封联名信,过万人签名。”霍都尉上前抖出了一张黄纸,长长的拖到地上。这事来得太突然,我抬头望向魏太尉。下一刻,我们两人同时出列,异口同声。“臣有奏。”
魏太尉低着头眼角余光扫过,同时拱手道:“夜大人请。”
“启奏陛下,今早天牢里传来消息,说是马潮州畏罪自尽。”
陛下猛得站起身,震怒的声音传来,“什么?”
我镇定跪下请罪。“是臣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
“他死之前你审问过没有?”
“回陛下,臣到天牢的时候他已经……去了。”我头的埋得更深了。
“畏罪自尽?朕怎么看都像是毁尸灭迹。”
“陛下明鉴。”霍都尉和魏太尉两人齐齐跪下。立时,满朝文武一声不吭,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既然你们没有新的证据,那么依朕手上的物证,子弥该当何罪?”
本就僵持的气氛这个时候开始不平静。众人跃跃欲试,身侧魏太尉也是冷汗淋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站起了身,“回陛下,臣从马潮州身上搜到一本账册,里边详细记录了银子的去向,请陛下过目。”我掏出了册子,双手奉上。于定下来取册子的时候望了我一眼,满是不赞同。我微笑,“有劳公公了。”
大殿之上静悄悄,陛下翻着册子,翻一页脸色一变,我看得心惊胆战。这册子我拿到手的第一眼就知道它是假的。本想着,如果陛下有意绕殿下一回必不会再提。谁料陛下居然是相信了他手中所谓的‘证据’,我这才不得不将这册子呈上。无论如何,这册子不是我假造的,作假的是已死的马潮州,死无对证。
陛下啪一声合上了册子,怒道:“大胆马潮州。”
“陛下息怒。”众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说话声都中气十足的。我和魏太尉对视一眼,他微微点头示意。下完朝陛下召见,我匆匆赶去。
站在御案前,我眼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只好盯着地面。
“早朝之时为何最后才递上册子?”
“回陛下,是臣太紧张了,忘了。”
“忘了?”陛下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冷声道,“朕一直以为你是最诚实的。何时你紧张的时候不再抓耳根了?”
闻言,我慌张跪下。“陛下恕罪。”
“朕只问这一遍,依你了解的,子弥究竟有没有做这事?”
我咬牙道:“没有。”
“很好,你可以下去了。”陛下倦怠地挥了挥手。正端着棋盘走来的于定见陛下没留我,赶紧将棋盘塞给身侧的侍女,转身回到陛下身旁。
我从御书房退出,领路的太监是个生面孔。刚转过道,那太监便示意我走向东宫。我无奈一笑,终于要见他了。做了这么多努力,终于可以见他了?踏进太子宫,一室温暖如春,带着旖旎花香的气息扑鼻而来。进门踏在脚下的是鲜红的绒毯。早上刚从天牢回来靴子上淤积的湿泥脏了地毯。我下意识地后退,有侍女扑到脚下伸手抓住了我的脚。“大人,稍候,让奴婢替你换鞋,你的靴子脏了。”
“有劳了。”我俯身想搀扶她起来。她酡红着脸退到一旁拿木屐。刚才适应了陛下的冷遇,我很佩服自己这么快就能适应太子宫的热情。
刚换好鞋,太子携太子妃从后而来。似乎是有意避开我的尴尬,我微微俯身,“见过太子,太子妃。”
太子妃端庄的坐着,笑容温和。“免礼,请坐。”
我在下首坐下,“殿下找我何事?”
太子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似是安慰又似鼓励。她望着我优雅地笑着,“只是谢谢你,昨儿个晚宴上和今日早朝上为他解围。”
“太子妃见外了。”
“你那日派徐金福来要殿下什么都别说一切都交给你。现在看来我们这么做是很明智的。”
“既然是臣力所能及的,当然不希望殿下牵扯在内。但有一点我不明白,马潮州并不是非死不可。”
突然她停了一下,拧眉道:“我还以为是公子你做的。”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映。我低头喝茶,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看来不是公子你。”太子妃亦是惊讶,突然她站起身走向我,“难不成是太尉大人?”
我揣测不到太子妃和太子的意思。这个时候要太子妃问明一切,他自己却仿佛是无动于衷。其间深意我可以猜到半分已是不易。“都是猜测,而此事现在也不宜追究,对太子殿下来说也没什么立场去追究。”
“难为你了。”太子妃深深叹了一口气,秀眉微展。
我淡然一笑。
太子抬手搭在太师椅上,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侧眼望着我,“这些日子以来难为公子了。”
他第一次开口,我答话不由地多了分慎重。“不敢,谢殿下关心。”
“太尉和你之间似乎是有些误会,明天本宫会在魏府设宴,你记得带着礼物来。”
“遵命。”我起身告辞,殿下点头允诺。转身离开,眼神扫过,与太子妃眼神交汇的最后瞬间,她微笑点头。这饱含深意的微笑,让我后背冷汗淋淋。看来这太子妃还真不是简单的角色,单看她昨晚毫不起眼,今天却能傍着太子插手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她的重要。至少太子对她是很重视的。我唯一疑惑的就是她说下手杀马刺史的人不是他们。我并不怀疑她的话,因为她没必要也不屑说谎。而魏太尉今日在殿下的反映显然是不知道。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子玉了。
想至此,我仰头朝天,无声地大笑,笑得嘴角都抽筋了。然后我低头,平静的目光直视前方,没有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