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如容留在我的寝殿之中，她执意要守着我和海宝，让她睡软床，她亦不肯，
就躺在躺椅上，因为这几日她也歇不好，刚躺下没多久，便呼呼睡去。
我将薄被盖在她的身上，转而，便又走向侧殿。
看着闭着眼眸，时不时吐出一个小泡泡的海宝，心中满是不舍。
没有海宝时，总觉得，鲛人的寿数极长。
可有了海宝，我又觉得，时辰宝贵，一丝一毫也不想浪费。
我想一直一直看着他（她），片刻也不愿离开。
耳畔，隐隐传来那句“让我看看他（她）”，这是我在梦中，无数次听到的呼喊。
当年，母后生我时，血崩而死，我刚出世，本不该有这样的回忆。
可是，这个声嘶力竭的呼喊，却经常在我的耳中，出现。
那时，母后的不甘和不舍，如今初为人母的我，已经完全了解。
“母后，我也成为阿娘了。”我凝视着海宝，唇角微微扬起。
“姑娘？姑娘？”
一整夜，我都守着海宝，直至天色微亮，知晓南淮大抵要来了，才回到床榻上。
结果一躺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若是如容不唤我，我只怕是要一直昏睡下去。
“姑娘，御医来了。”
睁开眼，就见如容俯着身，柔声同我说着话。
而她的身后，立着面无表情的南淮。
见我醒了，南淮便俯身，替我把脉。
“泉姑娘，没有好好歇息么？”他突然抬起眼眸，冷冷的询问。
我并不回应，他将指腹移开。
“姑娘可知，小产的身子本就难将养，若你自己这般不在意，将来只怕再难有孕！”南淮说罢，又眉头一蹙：“你不会是故意想要损了身，不打算为殿下延绵子嗣吧？”
我抬起眸子，看向南淮。
“南淮，你是女子么？”我盯着他的脸，开口问道。
南淮那本就带着病容的面色，瞬间变得微微发青。
好似恼怒，又好似惊慌。
“你胡说什么！”他冲着我怒斥一声。
“不是么？但是，我怎么看，你如今都像是一个吃醋的女子。”说完，我眸色一沉：“难道？”
我思索着，这个南淮，该不会也是个娈童吧？
“你跟我来。”南淮见我这么盯着他，立马提起他的医药箱，让如容同他一道出去。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闭上眼故作休息。
当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这才光着脚，快步朝着侧殿奔去。
侧殿里，没有半点声响。
我望向那木桶，海宝依旧双眸紧闭，好像还在沉睡。
“海宝？”我轻轻唤了一声。
他（她）毫无反应，就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姑娘！您看，鹤阁主命人送来的小海鱼。”不多时，如容欢欢喜喜的捧着一个大瓷碗回来了。
发现我不在床榻上，马上就来了侧殿。
她撩开珠帘，快步走上前来。
“姑娘，你看，今日的海鱼，多鲜活！”如容将海鱼，端到我的面前。
我的手则轻轻在海宝的脸蛋上抚了抚，这一次，海宝的眼皮颤了颤，可却依旧没有睁开眼。
我的心，瞬间往下一沉。
立马拉起海宝的手腕，仔细替他（她）把脉。
孩子太小，脉极细。
如容见我这般举动，又沉着脸，半晌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
“姑，姑娘？”她慌张的盯着木桶里的海宝
也瞧出来了，海宝不大对劲。
“脉弱，体虚。”我的手，轻轻从海宝的小手腕上移开。
“姑娘，莫急，小海宝昨个儿，便没有进食，现在吃些东西，便能有力气。”如容安慰着。
我却摇头，如今，这些小海鱼，根本补不了他（她）的身。
想到这，我站起身来，把心一横，直接朝着侧殿的墙上撞去。
这一撞，当即鲜血直流。
“姑娘！”如容吓得大喊一声，手中的瓷碗落了地，摔了个稀碎。
我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但努力的凝了凝神，便吩咐如容将这海鱼清理走，然后请南淮过来。
“嗯，我，我？”如容彻底慌了。
“你就告诉南淮，我自戕了，他必定会马上赶来。”我说完，见如容还呆愣的站着，赶忙催促。
她这才回过神，连连点着头，将我扶到床榻上，就清理了海鱼，转而着急忙慌的去请南淮。
海宝如今的情况，若能吃些鲛肉，应能滋补身体。
我只能伤了自己，好得些鲛肉来。
南淮来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许多。
几乎是呼哧带喘的冲入寝殿，见我满头是血。
立刻冲了过来，顾不上把脉，而是立马从他的药箱里，取出了一块用寒叶草包裹的鲛肉，塞入了我的嘴里。
我故作吞咽之态，喉咙微动，其实，只是将肉含在嘴里。
不过，鲛肉上的血，倒是跟着唾液咽下了。
一股子腥甜，在我的嘴里扩散开来。
南淮再替我把脉，那双眼中，似带着疑惑，目光盯着我的额头。
鲛血，也能医病，只是比起鲛肉来，药效慢了些许。
故而，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我额上的伤口才渐渐愈合，不过，血已经将水绸都染的鲜红。
瓷枕上，更是一片触目惊心。
“她为何要自戕！啊？”南淮冲着如容，呵斥道：“不是让你好好守着她么？若她丢了性命，你我也别想活了！”
如容此刻，一个劲儿的抽噎，她也不知，我为何突然要这么做？
“别哭了！此事，不要声张，我去熬药，你看好她！别再出岔子！”南淮丢下一句嘱咐，迅速离去，就连他的药箱子都没有拿走。
南淮离开，我立马睁开眼。
“姑娘？姑娘你为何，为何要这么做？”如容是真的急哭了。
我将嘴里的肉吐在了手心里，顾不得同她解释，冲向侧殿，把鲛肉撕碎，塞入海宝的嘴里。
海宝本能的动了动唇，一点点咽下。
紧接着，那圆圆的小脸上，渐渐浮现出了血色。
下一刻，长长的眼睫一颤，终于睁开了眸子。
“海宝。”我欣喜不已，轻轻抚了抚海宝的脸颊。
“啊呜，啊呜。”
他（她）在木桶里，转着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