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恕？”萧啓烨垂眸，盯着鹤首，良久没有说话。
这堂上死一般的寂静，鹤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微微歪斜着。
可萧啓烨没有吭声，他就必须一直强撑着。
“是人，难免都会犯错。”萧啓烨终于开了口。
我听了，有些意外，目光朝着他望去，他这是要放过鹤首么？
“多谢殿下！”鹤首赶忙朝着萧啓烨，磕了一个响头。
那额上，瞬间溢出了血来。
“但是！”萧啓烨却又突然话锋一转，眸中透出一抹阴寒之气。
“殿下，属下真的知错了，还请太子殿下，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鹤首的身体在此刻抖如筛糠。
他跟着萧啓烨也有段日子了，知晓他的狠厉，心中的恐惧，在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
“你办事，还算利落，本殿下，原是看好你的。”萧啓烨的语调极慢。
就好像，故意玩弄鹤首。
让其心中起起伏伏，焦灼不已。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殿下，可以留下你，甚至，给你一官半职，天机阁主之位，依旧可以是你的。”他笑望着鹤首。
那笑容之中，仿若带着一股杀气。
我想此刻，鹤首应该同我一样，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鹤首的额上，血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朝着脸颊滚落而下。
他那布满了血丝的眼眸，不敢看向萧啓烨，而是用视线的余光看向我。
不过，当他发现，我的脸上没有半分想要救他的神情时，便将目光给收了回去。
“你不愿受罚？”萧啓烨半晌没有听到鹤首的回应，于是，身体朝着椅背一靠，淡漠的看着鹤首。
“属下愿意！无论什么惩罚，属下都愿意！”鹤首说罢，又突然顿了顿，梗着脖子，望了萧啓烨一眼。
当视线同萧啓烨相撞时，他又立马垂下眼去。
“带进来！”萧啓烨面无表情的开口吩咐了一句。
“放开我！放开我！”
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耳畔响起。
听到这声音，我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侧目望去，发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被两个太监拽了上来。
“云母？”鹤首的神情，同我一样惊讶。
而我的视线，在这一刻，从云母的脸上扫过，转而落在了，她已经有些隆起的肚子上。
云母怀孕了？我突然想到，洛璃自戕时，云母亦是表现的十分悲伤。
那时候，我只以为云母同情洛璃。
如今自己也怀孕了，我便知晓何为母性，何为感同身受。
“殿下？”鹤首的眼睛，似变得愈发红了，那一根根血丝之中，好似要沁出血来。
“鹤首，云母是你的女人，对么？”萧啓烨明知故问。
他若没有调查清楚，又怎么会把云母抓到此处？
“殿，殿，殿下？”鹤首的声音发着颤。
这一刻，我才发现，鹤首应当是在意云母的。
生死关头，他的目光也停留在云母的身上，一刻不曾离开。
云母则面带紧张之色，先是看到了我，转而才瞧见，已经被打的浑身是血的鹤首。
“师兄？”她自然不知，为何鹤首会受到如此重罚。
“孩子和你，只能活一个，你自己选吧。”萧啓烨说罢，从高座之上，抛下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云母一听，瞪圆了眼，连忙跪下，为自己腹中的孩子，和鹤首求情。
希望萧啓烨能网开一面，可萧啓烨的视线只盯着鹤首。
“你可选好了？”萧啓烨见鹤首迟迟没有开口，有些不耐烦了。
鹤首垂着头，那肩膀高高耸着，浑身绷的紧紧的。
“罢了，本殿下也不为难你，那你，就用这把匕首自尽吧，本殿下保你全尸，允你这未过门的妻子，替你好好安葬。”萧啓烨尽显“仁慈”。
鹤首终于抬起头来，侧过脸，看向云母。
“师兄？”云母此刻，已然满脸是泪。
“殿下，还请殿下放过师兄！”云母慌乱的冲着萧啓烨磕着头。
“本殿下，给了你们选择，既然已经选好了，便快些动手吧。”萧啓烨眉宇微凝，已然不想再等。
“师兄。”云母含泪凝视着鹤首：“师兄，对不起，我一声不响的便走了，我不该离开你，对不起师兄，我？”
原来，之前鹤首说云母重病，果真是假的。
云母确实是离开了巫国院，离开了鹤首，看到她如今的穿着打扮，应当是寻了个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了一段日子。
“云母。”鹤首的眼里，也溢出了泪来，一把拥住了云母。
我微微叹出一口气，将视线移开。
如今，怀着身孕，实在是见不得，这分离的场面，更见不得，自戕淌血的画面。
“呃！”
突然，云母发出了一声闷哼。
我当即觉察不对，视线回移，看到鹤首依旧抱着云母。
而云母身体一颤，抬起手，将鹤首一把推开。
鹤首受了刑，身体虚，被云母一推，身体颓然往侧边倒去。
云母则是跌坐在地，我看到，她那微隆的肚子上，插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虎毒不食子，鹤首居然为了保命，选择牺牲自己的骨肉？
血很快从云母穿的粗布衣下溢出，我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扶住云母。
云母浑身颤抖，目光难以置信的望着鹤首，眼皮子微微一颤，两行泪水，瞬间滚落而下。
鹤首则是低垂着头，此时此刻，他已没有颜面，再面对云母了。
“呵呵呵，呵呵呵！”
高座之上，萧啓烨发出了一阵冷笑。
此刻的他，面带讥讽，唇角带着一抹嘲弄的笑意。
“人心啊，凉薄的很！”他笑着，淡然说罢，站起身来，朝着堂下走来。
“泉儿，该回去用午膳了！”他开口对我说道。
“我想同云母待一会儿。”我垂着头，一只手，紧紧按在云母的伤口处，给她止血。
“罢了，她毕竟照顾过你一场，一会儿，让宫中的马车，送她出宫吧。”萧啓烨说完，又看向鹤首：“既选好了，落子无悔！走吧！”
鹤首的身体微微一晃，由两个太监搀扶着，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视线依旧没有看向云母，而是由太监扶着，踉踉跄跄跟在萧啓烨的身后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