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蝜蝂之鉴
汪宛夫2023-06-28 09:306,485

  保儿山不高,却是金阳最美的去处。这里丹峰峭立,林海浩荡,溪泉潺潺。春季繁花似锦,夏季绿荫蔽日,秋季枫红竹翠,冬季玉树琼枝。四时如诗如歌,景色秀丽宜人,堪称金阳的绿色海洋、天然氧吧。往南翻过山去,便是一望无际的月湖,闲来漫步、泛舟其间,但见鸟儿婉啼,凉风习习,苇叶猎猎,野趣横生。置身此一山一水之中,宛若世外仙境,令人心旷神怡。

  而在山的北麓,便是岭西省省直机关中最不具权势却最有文化、最得风水的两家单位,一个是省文联,一个是省作协。省作协原本只是省文联下属众多群众团体之一,或许因为作家影响特别大的缘故,后来竟一家独大,从其他团体中独立出来,名义上依旧归属于省文联,但行政独立,与省文联没有行政上的隶属关系。有的省份考虑到作协与文联的关系,给作协定为副厅级单位,而岭西等多数省份却没有这些顾虑,作协和文联一样,都平起平坐,属于为正厅级。

  不过,在孔孟章看来,如同当年市委市政府号称平级,市委书记总是以决策者的身份制约着市长这个执行者一样,今天的省文联党组书记郝束鹿也会偶尔找他这个作协党组书记畅谈一番当前的党务工作,若隐若现地压他一头。

  好在省文联和省作协都属于彻头彻尾的清水衙门,除了一些二三流作家、艺术家时常为了作品和职级互相厮咬外,主要领导之间并没有更多的名利可争。更何况,省作协行政独立,单独办公,他孔孟章高兴起来应付郝束鹿几句,不高兴的时候懒得理他,全当他的话是耳旁风。

  可是时间一长,孔孟章发现自己和郝束鹿的关系,恰如整天为油盐酱醋争吵着生活的一对民间夫妻。争要争一起,吵要吵一起,最后吃饭睡觉,还是在一起。这就是宿命,是缘份。

  当初在霍家湾,市委和市政府的办公楼前后不远;现在到了金阳,省文联和省作协的办公楼左右相邻。文联和作协又同属一个系统,凡是宣传部召开本系统的会议,两人都得参加,而且常常被安排坐在一块。当宣传部长传达了党中央和省委领导的最新精神后,两人还交头接耳,结合本单位实际,津津有味地消化一番。

  最有意思的是,省文联和省作协大楼之间,有个亭子。亭子两侧弯弯曲曲的长廊,将两幢楼连接在了一起。每天中午,总有人在亭子下面的石桌上下围棋,不论是文联的,还是作协的,大家都围在一起,看着其中两人拼力厮杀。

  观棋不语是君子。可小人遍地,君子难逑,文联作协也不例外。大凡忍受一段时间的沉默,到了关键时刻,就有人扯开嗓子,指点江山。到后来,有脾气倔的棋手火了,骂跑了不少小人。众人不敢骂,也骂不跑的,最后就剩两人:一是郝束鹿,一是孔孟章。

  既然不能骂,也有不能骂的办法。见两人话多,一人帮一边,有的棋手便索性文质彬彬地站起来,将棋盘交给两位书记大人打理。起先,书记和原先的棋手还能在一条战线上,共同研讨战略战术,到后来,棋手见书记下得投入,便悄悄溜走了。

  一段时间后,中午的亭子下只坐着他们俩。好多次,他们下棋忘了时间,忘了外面刮起阴风,下起暴雨。某日,文联机关有一老干部接到通知来开会,到点了还找不到领导。出去一看,远远就见他们在亭子下拼杀,笑道:“两个好斗的男人,终于又找到了一个新的战场。”

  两人下到后半场,老在一个角落上做文章,双方都很有些难堪。

  “怎么老在这个地方打劫?一盘好棋,下到后面没什么情趣了。”郝束鹿把手里一颗子儿往盒子里一扔,不无埋怨地叹道。

  “不打劫有啥法子?要不净死,要不净活。”孔孟章还在埋头思索,继续寻找置人死地的良方。

  郝束鹿笑了,看了看亭子外面的风卷残云,道:“当初你搞政府工作,也是一样的思路。政府和党委打劫,那可是你的不对啊?党领导一切,这是个大原则。”

  “那也要看你是不是领导有方,还让不让人留口气。”孔孟章抬起头来,搞不清楚是在下棋还是回首往事。“要是不给自己留两个眼,我们还怎么活?眼睁睁看着被你提个净光?”

  “嗬,你倒是会推卸责任啊?当初,你不老是主动叫吃吗?”郝束鹿还像当初在霍家湾时那样偶尔嘻笑,但少了好多阴气。“每次都把我杀得只剩一口气,搞得我们党委脸上不太好看呀。”

  “可是党委站得高,根基好,至少总能做出一个眼。”孔孟章毫不示弱,“我们政府最多也就是夹一夹的招术,迫使你两边落子,杀杀你的气。”

  “好你个孔孟章,还说我根基好。告诉你,我要是有你这根基,我肯定处处脱先,你休想在我手下腾挪。”郝束鹿的话里仍然不时透出霸气。“你通过安定之术获取好形,处处先手,总是使我在残局阶段陷入被动。”

  “这点我倒同意。”孔孟章抬起头来,会心地笑了。“其实我们倒有个共同的缺点,开局都不错,收官的时候都没收好。开始看看很厚,到后面越来越薄。只要我们俩一起下棋,每一把都是弱棋。”

  “那好啊,说明我们棋逢对手嘛!”郝束鹿显然觉得斗争是一种享受,与对手的实力相当能将斗争引向更高的境界。“另外,说明我们都熟悉规则,不是日韩规,而是中国规则。什么数目、大劫、合法自杀、让子选位等等,你我都玩得娴熟啊。”

  “这话听着在理。”孔孟章纳闷道。“日韩的游戏规则哪会这样?可我们中国规则,从上到下都是党政分设,对于我们政府工作来说,就像是一条‘两头蛇’,经常在互相掣肘中,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啊。”

  “你这是不讲政治,整天想着踢开党委闹革命啊。”郝束鹿点着一支烟,笑呵呵地道。“那是为了应对国际舆论,防止洋鬼子们说咱们不民主。再说了,党政分设也有好处,可以互相监督嘛。这不,在你的监督下,我迫使自己成为清官;在我的监督下,你也得到思想改造和升华。说起这些,你我都得感谢中国规则,感谢中国特色啊。”

  “可是,这监督的成本也太高了点。”孔孟章从下棋想到执政,从斗争的经历想到国家的发展。“要说监督,一方面要加强党内监督,另外一方面,还是要加强外部监督,特别是舆论监督。这种监督越有力,我们党的生命越长久。”

  “看来,你不但下棋水平见长,治国方略方面也见长啊。”郝束鹿继续玩笑道。“可惜,你我都不会再有机会东山再起了。否则,看你现在的段位和手筋,肯定大有前途啊。”

  “我玩的只是本手,你倒可能玩出什么宇宙流出来,到时候还会逼得我中盘认输啊。”孔孟章看了看亭子外面的天,乌云散去,正撑开一角儿蓝。

  两人正议论得热烈,两家单位都有人跑过来,说开会时间到了。

  孔孟章面露愧色。郝束鹿看了看腕上的表,说:“不急,文联作协更要提倡开短会,反正开迟了,也没人管饭不是?”

  孔孟章听郝束鹿的口气,好像又把他当作二把手,把他的作协当作文联的下属团体了。味道有些不对劲儿。细一想,下午的学习会,还是他们俩前几天下棋时商量好的,说要让文联作协的机关干部,集中在一起学习一次。刚才下棋太投入,结果全给忘了。

  走进会场,文联作协两家单位的干部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的,就剩下主席台上最重要的两个席位还空着。

  在主席台的上面,挂着一条大横幅,上面写着“党风廉政建设专题学习会”字样。

  省文联党组书记郝束鹿宣读了党中央和中央纪委有关党风廉政建设的最新指示精神,书记处的其他几位书记则分别介绍了省委和省委宣传部贯彻党风廉政建设和惩防体系建设的意见。

  这些会议精神,孔孟章已经通过报章和文件学习过,这次听去有些枯燥,就没想再听。正好,由省纪委、省文联和省作协联合编写的《廉政文汇》被当作两家单位廉政建设的重要成果在这次会议上介绍,还分发给每人一册。孔孟章如获至宝,在这无聊的会议间,认真地翻阅着从古至今的优秀廉政篇章。

  “孟章书记,刚才大家都谈了党风廉政建设方面的工作,这次您亲临我们省文联,是不是请您也给大家作点指示?”郝束鹿突然点到孔孟章的名字。还好,后半截内容还都听进去了,要不然肯定要出丑。

  “我就不讲了吧?没准备呀?”根据会议安排,并没有孔孟章讲话的内容。这个郝束鹿,肯定又想难为他,趁机打他的劫。

  “那怎么成?文联和作协的同志们,大家想不想听孔书记的指示啊?”郝束鹿对着台下喊。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而拍得最响的,还是旁边的郝束鹿。

  “讲就讲几句,谈不上指示,我谈点学习体会。”孔孟章心想,凭我几十年熟读孔孟章的功底,在大会上说几句党风廉政建设,休想难倒我。他翻了翻桌子上的《廉政文汇》,说:“刚才一边听大家发言,我一边随手翻了翻这本册子,编得不错,真的很不错,我们文联作协的同志,积极支持省纪委宣教工作,为党风廉政教育,为弘扬廉政文化建设,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今天,既然是个学习会,请允许我带头和大家一起学习一下。我刚才看到《廉政文汇》里面,有一篇柳宗元写的文章,题为《蝜蝂传》,内容非常好。文章很短,很精妙,请大家耐心一点,听我念一念。

  “蝜蝂者,善负小虫也。行遇物,辄持取,昂其首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其背甚涩,物积因不散,卒踬仆不能起。人或怜之,为去其负。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极其力不已。至坠地死。

  “今世之嗜取者,遇货不避,以厚其室。不知为己累也,唯恐其不积。及其怠而踬也,黜弃之,迁徙之,亦以病矣。苟能起,又不艾,日思高其位,大其禄,而贪取滋甚,以近于危坠,观前之死亡不知戒。虽其形魁然大者也,其名人也,而智则小虫也。亦足哀夫!”

  孔孟章放下《廉政文汇》,凭着他惊人的记忆和理解能力,对着台下解释道:

  “文章的意思很简单,说有种喜爱背东西的小虫,名叫蝜蝂,爬行时遇有东西,总爱抓来背在身上。东西越抓越多,越背越重,即使再劳累也不停止,常常被压倒爬不起来。有人可怜它,替它拿掉背上的东西,可它一旦能爬了,又把东西抓来背上。这种小虫还喜欢往高处爬,用尽气力也不肯停下来,以致跌倒摔死在地上。”

  孔孟章喝了口茶,继续讲课:

  “柳宗元在第一段讲述了蝜蝂的悲剧后,又在第二段联想到世上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他们见到钱财就捞一把,用来填满他们的家产,而不知道财物已成为自己的负担,还担心财富积聚得不够。等到一旦事发,有的被罢官,有的被贬至边疆,吃尽了苦头。可是,这些人一旦被重新起用,他们还是不思悔改,天天想着提高自己的地位,加大自己的俸禄,而且变本加厉地贪取钱财,以至接近摔死的程度。看到周围的人因为过于求官贪财而自取灭亡,自己却不知吸取教训,这些人的外形看来庞大,名字是人,见识却和蝜蝂一样,同样非常可悲。”

  郝束鹿听得很认真,可听到后面,觉得针对性很强,像是在批评自己。于是,他也翻开这本册子,找到这篇《蝜蝂传》,发现柳宗元的文章真是这么写的,并非孔孟章胡乱发挥。

  于是,他接过话题,对台下的干部们说道:“刚才,孟章书记给大家解读了《蝜蝂传》。我觉得,柳宗元的文章写得非常好,语言犀利,寓意深刻,具有很强的批判精神。而孔孟章的解读也非常精僻,至少,我听了以后深受启发。对那些现在还在位的,或者暂时受到挫折的领导干部,对他们政治上的追求,对金钱物质享受方面的态度,都是一种醍醐灌顶式的教育。希望大家回去以后,再进一步加强学习,包括今天会议上传达的精神,还有这本手册的学习,不断提高自身的党性修养和抵御腐败的能力。”

  第二天中午。亭子下。又是一盘好棋。

  下到一半,郝束鹿突然道:“孟章啊,昨天下午你讲的课,我回去之后可是反复学习,想了一个晚上啊。”

  “心事那么重,还真成蝜蝂啦?”孔孟章玩笑道。

  郝束鹿并不回答,而是继续道:“我在想,我们俩能力都不差,素质也可以,工作也很努力,也一心想爬到更高的位置。可是,为什么我们都没能成功呢?”

  “为什么?”孔孟章知道他需要别人来问。

  “那正是因为,我们都有着蝜蝂的个性,蝜蝂的缺陷,蝜蝂的贪婪。”郝束鹿像是在开党内民主生活会,开始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除了政治体制和人事方面的客观原因外,我们内心深处的贪婪,我们都太想爬高,只想到往自己背上加重量,这是造成我们像蝜蝂一样从高处跌落的主要原因。”

  “当然,有时候也身不由己。你这只蝜蝂还经常占着道,不愿意让别的蝜蝂抢先,时不时要踹同志们一脚。”孔孟章笑道。

  郝束鹿还是不接孔孟章的话,而是继续他的问题:“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俩都没像蝜蝂那样跌得太深,跌死在地?”

  “为什么?”孔孟章还是不明白。

  “那是因为,我们毕竟都不是蝜蝂,我们还不至于像蝜蝂那么贪婪。”郝束鹿深情地看着孔孟章,像是把他当作患难与共的战友。“我们最多只是半只蝜蝂,因为我们懂得收放,懂得取舍。在看到危险后,我们都加强了警惕,提高了党性修养。所以,当纪委调查我时,他们居然发现我是个清官,拿我没招,你没想到吧?”

  “这我至今都没想明白。”孔孟章觉得郝束鹿今天特别坦诚,希望他透露一下。“就是啊,我一直觉得你挺贪的,可你怎么会是清官呢?是纪委搞错了,还是你犯迷糊了?”

  “不告诉你。”郝束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得意地笑了。

  见郝束鹿不揭谜底,孔孟章觉得无趣。过了会儿,他叹了口气,道:“对啊,本来,你我都有机会成为高官,实现人生理想啊。”

  郝束鹿道:“还是要从蝜蝂身上汲取教训啊。别看我们现在只是个清水衙门的厅级干部,那也不小啦。省文联有多少干部,作协有多少会员,可都眼红你我的位置,我们自己可得珍惜啊。干好眼下这份工作,同样其乐无穷。这就是我们应该有的党性修养。”

  “好,还真没看出,以前真是低估了你的党性修养。”孔孟章说。“没干到省部级,真是委屈你了。”

  “你知道现在那位置,归谁了吗?”郝束鹿自问,又自答道。“听说,南智丘又成了常务副省长的热门人选,中组部来考察了。”

  “他年纪很轻啊,比我还小好几岁呢。”孔孟章免不了心生妒意。

  “是啊,他当然年轻,属猴的,差不多比我小一肖啊。”郝束鹿说。

  “什么,他属猴的?我以前查过他的出生年月,他应该是属鸡的呀?”孔孟章心里一急,把私底下的小秘密都抖出来了。

  “不不不,你错了。”郝束鹿道。“他当年填报干部履历表时填错了,把阴历填成阳历,后来想改,一直没改成,干部履历表是不能随便更改的。”

  前段时间,他刚查到马疃的出生年月,通过“万年历”在网上换算,发现他的出生年月阴阳历不在同一年,因而不属猴,而是属鸡。其后,他一直想知道究竟谁是那只坏猴,不想,今天无意中找到了答案。

  “属猴?属猴!”孔孟章脸色突然发白,道:“是他在背后帮你出的主意?”

  “他也不是个心善的主儿!”郝束鹿揭发道。“我之前以为他想赶跑你,后来才知道他还想赶跑我。所以,南智丘才是真正的霸着道儿的蝜蝂!”

  “山羊胡子说得真准啊!”孔孟章不由惊叹道。

  “你说的是灵岩寺的那位吧?”郝束鹿附和道。“不瞒你说,我也去找他算过,受益匪浅啊。”

  “真想什么时候,再去一趟。”孔孟章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再登登灵岩山,逛逛灵岩寺,最重要的,是看看山羊胡子。”

  “明天是周末,明天就去,我陪你一起去。”郝束鹿说话办事都很利落。“我要让他好好给我算算,看我下半辈子还得注意点什么。”

  第二天,两人起早赶往郭西,也没和当地主官打招呼,一起往灵岩山上攀登。

  到了灵岩寺,却不见了山羊胡子。忙找人问,旁边另一位解签的老头说:“他没了,就在昨天,跳崖自尽了。”

  “他算命算得这么准,为什么事情想不开?”孔孟章惊奇地问。

  “他是算得很准,每次家里办大事,都按他算的日子去做。”老头平静地说。“他家里人要去修坟,他算定前天是好日子,让他们一起坐车去了。可是,偏偏路上遭了车祸,老婆、儿子、媳妇和孙子,全部死了,一个都没剩。他听说以后,非常难过,觉得自己业务不精,算错了日子,一时想不通,就往前面的悬崖上跳下去了。”

  老头指了指前面那颗遮天蔽日的大樟树,说:“喏,就是树旁边的那个悬崖。”

  孔孟章和郝束鹿一起来到大樟树下,脖子往前一伸,但见悬崖下万丈深渊,极其凶险。

  树下插着几束香,显然是有人来祭拜过。两人也买了香点上,朝空中拜了几拜,把香插在一旁。

  香烟袅袅之中,山羊胡子的面容,非常清晰地在两人眼前浮现。似乎,他正在告诉他们人生的命运。能够算的,不能算的。

  (完)

  附:《国色2·乌纱》主要人物表

  孔孟章——霍家湾市市长、曾任前省委书记周家营秘书

  郝束鹿——霍家湾市委书记

  南智丘——省国土资源厅厅长、前任省委书记高邑原秘书

  周家营——前任省委书记、已离休

  涂泽北——郭西县委书记

  何柳科——郭西县县长

  梅月耳——孔孟章情妇

  小莲——梅月耳的高中同学

  马疃——省委组织部副部长

  老牛——省委组织部副部长

  娄满家——霍家湾市政府办主任

  老贺——霍家湾市委专职副书记

  小盛——仨柳乡副乡长

  仲位伯——《京华新报》岭西记者站站长

  马兰——霍家湾马兰建设有限公司总经理

  有百福——河海建筑公司承包商

  有四七——有百福堂弟

  洪息烽——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

  卢仁怀——省委书记、省人大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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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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