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沧国,传承十八任帝王,足有六百年国史。
原本也是能代代相传下去的,可是这一任帝王云峯是个酒色暴君,贪恋美色无心朝政,不听百姓疾苦。
纵是朝中有谏臣撞柱贤臣进言,也被拥着美人的云峯罢免官职以图耳根子清净。
奚云:怎么有种纣王的人设?
卫厌咽下兔肉,接着说道:“君昏庸无道天象有异,南方去岁大涝北方今朝大旱,是以民不聊生。”
“云沧国一百零八郡,其中又有分封王爷所属的四十六郡,那些王爷们也心生异心,想要在这乱世群雄逐鹿,好坐拥天下。”
“王爷们各自拥兵自重,招揽英才和世家相助,所以云沧国四大名门望族,也参与到了这场王位之争里。”
奚云:大概明白了,就是说朝野动荡,天灾人祸频发,但上层人士依旧执棋谋算,下层百姓仍在深陷泥潭。
又是怀念太平岁月的一天。
奚云愤愤咬下一口兔肉。
卫厌一直留意着,方才他讲述的时候,这个蠢女人听得入神,像是在听说书人的故事一般,甚至在他点到诸位王爷和四大世家也没有半分反应,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一般。
难不成,先前他猜错了?
这人根本不是同他一样的重获新生者,只是碰巧疯傻症疾得以恢复而已?
“这事儿,你怎么看?”卫厌鬼使神差地问出口,问完才发现不妥,这方奚云连书都不曾读过,能说出个什么来?
奚云头也不抬,“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是兴也好亡也好,苦的都是百姓。”
卫厌眸中闪过亮光,“那依你之见,这几位庶出王爷之中,哪一位更有可能平定乱世?”
奚云:“什么嫡出庶出,这些王爷都是皇室云姓吧,明明知道帝王昏聩,却还是任由事情发展到民怨四起后,才觉得时机到了,可以去打着为民讨伐的旗号谋私利,于百姓而言早就失了民心。”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奚云咬了一口兔肉,感受到嘴里的骨头,便艰难地做起了斗争,等到吐出骨头后这才道:“说不得便有那能力非凡的义士揭.竿而起,推翻暴.政,还百姓安稳世道呢?”
卫厌忽然听见了心口如同野兔乱撞的猛烈响动。
他自诩天赋绝佳少年英才,可奈何因着庶出,即便表现得再出众,于长辈眼里,他也不过是辅佐嫡出子弟的好苗子,所以众人劝他要谦逊,要收敛锋芒。
在嫡出子弟眼里,他是个出头鸟。
为了彻底以绝后患,那些人不顾兄弟血脉之情,堂而皇之污蔑和追杀他。
上一世,他卫厌步步隐忍退让,却还是落得个声名狼藉,惨死异乡的悲惨下场。
所以他不甘心,凭什么那些人占了个嫡出名头,就能如此践踏自己?
庶出的命也是命!
卫厌眼底燃烧起熊熊火焰,从重活一世以来的迷茫,到瞬间灵台清明,他有了想施行之事。
他要彻底将嫡出踩在脚下,要成为卫家传承以来唯一的庶出家主。
奚云可不知道他的雄心壮志,只是莫名品出气氛有些不对劲,瞧着卫厌对着兔肉发呆,便忍不住道:“叫你说大话,吃不完了吧?”
“吃不完就别硬撑,暴饮暴食伤身。”
奚云劝过之后,便埋头开始查看熄火的火堆。
用木棍一一拨弄开,将可能有火星子的柴火彻底灭掉,最后再覆上一层土。
离开的时候,奚云手中举着串有半只兔子的木棍,卫厌说吃饱了,剩下的由她做主。
别说,卫厌这人很有吃相,先前吃得兔肉都是手撕下来送到嘴边的,是以这剩下的半只品相还不错。
唔,待会儿给四姐送只兔腿过去。
就在快要到观中时,卫厌忽然皱了皱眉头,捂着肚子看向奚云,欲言又止。
奚云:懂!
“那什么,你自便,我先行一步。”正好将还热乎的兔肉送去给四姐。
奚云也想低调来着,可是她也做不到用树叶包裹兔肉,因着大旱,南方雨水也少,河床都降下去了许多。
所以树叶附着灰尘,奚云想了想,还是就这么举着回去了道观。
至于会不会打扰神像,没关系,神像如果介意,那么欢迎面对面探讨能不能在道观吃肉的问题。
就在奚云身影消失在树林入口时,卫厌放下捂着肚子的手,神色冷漠看向身后不远处,一道黑色身影悄然出现,恭敬的单膝向他跪下。
“说。”
“主子,青鸟衔玉的玉佩被赌坊以千金卖给了一家当铺,听说该当铺会在下月中旬拍卖,届时价高者得。”
“这么说,卫家各房惦记这块玉佩的,都少不得一掷万金了?”卫厌眉眼舒展,眸底浮现满意之色。
“不止,除了卫家,其余三大世家也都动身了。”
卫厌握着拐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也是,比起那块被峯王拿来寻欢作乐的传国玉玺,这块同样玉质雕刻的玉佩,更显得意义非凡。”
卫家之所以是四大世家之首,也正是因着每一任家主都握着这样的玉佩。
而落在其他三大世家眼里,谁人持有这玉佩,他们就能取代卫家,成为新的四大世家之首,届时不论是婚丧嫁娶,还是扶持新君,都有更大底气。
黑衣人谨慎抬头,小心觑着卫厌,踌躇着低声道:“主子,您就不担心么?”
卫厌眉目一扫先前郁郁,点墨双眸绽放华彩,“不过一枚玉佩罢了,难不成拿到手了就能呼风唤雨?事在人为,同样是传国玉玺,在先前那十七位帝王的手里,便是民生安泰的至宝,而在峯王手里,则是荒yin纵欲的器具。”
听闻,那峯王喜爱盖章。
尤其喜爱在美人身上盖章。
珍贵无比的传国玉玺,就这么落在后宫妃嫔的娇躯上,成了得宠的象征,也实在是可悲。
“那,主子何时离开?”黑衣人恭敬拱手请示。
卫厌淡然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拄着拐杖转身离开,“不急。”
有人不急,有人却如热锅上的蚂蚁。
奚云看着不远处正对着孕妇叫骂的刘氏,还有刘氏腿边正一脸无措的小甜丫,忍不住摇了摇头。
刘氏唾沫星子四溅,也不知骂了多久,嘴边都有了白沫。
“是,你怀孕了,怀孕了又怎么了,怀孕了就能教坏我家甜丫,让我家甜丫跟你学走路,大家伙瞧瞧,我家好端端的姑娘,方才竟双手扶着腰叉腿走路,你说说,你是不是存心的?”
那孕妇似乎是个内向的,羞愧地头也不抬,扶着肚子的双手微微颤抖。
众目睽睽之下,孕妇双腿一软,翻着白眼就作势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