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无论是怎样的境地,有人的地方就有生命力。
三五天过去,这座无量观半数宫观都被打扫干净,得益于观中水井的方便,大家伙分工合作,便是连道观牌匾都给清理干净了去。
只是这道观瞧着历史悠久,但实则破败不堪。
如果神像能抬头,必然可以白天看云夜间观星,更别说屋檐上覆着泥土里都长出来了许多野花,很是生机勃勃。
所以屋檐也好,大门窗户也好,都是要想法子修补的。
如今是入秋还好,若是等到寒冬腊月,即便道观还能住,这山上的风也不会允许大家太过安宁。
更要紧的则是需要开辟田地种点儿吃得,成立进不去,想买东西都没去处,更别说大家伙手里也没多少本钱。
是以,道观里的同乡们都很忙。
奚云算是另类了,毕竟她又瘦又小,就是去搀扶那倒在地上的石灯,瞧着都有些吃劲,于是被众人挥开让别去玩。
奚云便站在山门照壁前,望着上面笔走游龙的‘道法自然’四字,心里头是难得的平静。
卫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奚云余光瞧见他打量的神色,眼皮子不由跳了跳,“有事?”
“我这腿脚还没养好。”
“所以呢?”
“得补补。”
奚云还没领悟过来,就听见卫厌说:“去后山转转吧,我失了祖传玉佩可谓是元气大伤,若是能抓到什么野兔之类,正好滋补一下。”
这人真是,去就去呗,还非得道德绑架一下?
奚云暗自吐槽着,与他一同往后山走去。
顺势从路边树下寻摸了根长棍,这南方山中多虫蛇,拿着也好探路。
一高一低的两道身影渐行渐远,正在忙活的同乡还能听见两人对话。
“我二哥呢,不是听你吩咐,你何不带他?”
“我腿脚不便,又不好坐享其成,便派他去打扫静室,也算是一份心意。”
“……”
树影婆娑,不得不说,这南方就是水土好,就是这树都长得茂密得很。
众人忙活地起劲,忽就听见山门那边传来的叫喊,一声声跟带着回音似的漾开。
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从山下回来的方大山一行面色惨白,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等到同乡用葫芦瓢舀来井水,当即便埋头苦喝,末了大喘着气回过神。
“出事了。”
“我们今儿个下山去那亭湖郡城门外,想打听看看能不能过去,谁知道远远瞧见那城中出来的守卫,毫不客气撵人。”
同乡们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呢?”
“嗐,还不是那先前的洵水郡那块流民过多,就在咱们走后不久,那些流民就开始抢夺东西起来,大晚上的又是偷摸强抢,又是打架杀人,听说那城门外那道都被血染红了。”
杨天正接话,心有余悸的道:“听说死了的流民没人收尸,后来都是直接被拉去乱葬岗,就那么草草扔过去的,被野狗什么的……”
众人只是想着,就软了腿脚。
若是他们当时没有离开,说不得今儿个乱葬岗躺着的也有可能是他们。
方大山听着同乡的‘幸好走得早’这话,想到那天小妹奚云坚定的提议离开,当时方文幸还因着浑身伤重,想着多修养两天呢,被卫小哥勒令必须走。
如今想来真是惊险万分。
多亏了奚云。
方大山瘫坐在石阶上仰头看天,心里头对于奚云更加信任了几分。
“对了,奚云呢?”
“她跟卫小哥去了后山,说是看能不能寻点吃得回来。”
方大山扭头望向山上郁郁苍苍的林子,有心想要追去看看,奈何实在没有力气,这上下山一趟属实累人。
而此时愕然看着一脑袋撞晕在树根的野兔,奚云搓了搓脸颊,便喜滋滋上前去拎了起来。
别说,这野兔很肥。
奚云得意扭头,“怎么样,够给你补身子的吧?”
原本只是随意寻了个借口,想要趁机试探奚云一二的卫厌:“……”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不对劲的方奚云,似乎运气出奇得好。
一路上,同样是在逃难,别人啃着干饼子牙都能硌掉,但是她今儿个野鸡明儿个大鱼。
瞧着不是逃难,是野炊啊?
卫厌心神一动,故意挑刺,“自然不够,你的这只野兔带回去的话,少不了要分给其他人,我这人可不喜欢什么‘礼轻情意重’。”
这人够贪心的,奚云揪着兔子耳朵:难不成他还想独吞了去?
“那行吧,咱们寻个空地,我单独给你烤个兔子吃,让你可劲吃。”奚云说完,便将兔子递给卫厌,“看好了,我去去就来。”
卫厌下意识接过来,再抬眼时奚云已经走远了去。
明明是荒野丛林,她一手持棍破开路,从高高的野草从里经过,时不时环顾四周,是那样的游刃有余。
没过多久,怀中兔子弹了弹后腿,似有苏醒迹象。
卫厌眼神都没给,手上使了巧劲,有错骨声响起,兔子便僵硬不动。
再回来的奚云,手中抱着一堆薪柴,寻了处没有草木的地上开始忙活,钻木取火引燃火堆,又是削尖木棍又是把野兔扒皮抽筋。
甚至在烤炙的时候,还能从斜跨的腰包里摸出来调料撒上去。
卫厌坐在石头上看得真切,心中更是笃定:一个长在偏僻村子的傻女,可是万万没有这样胆识和气魄的。
他需要抓紧时机试探。
肉香弥漫开来时,奚云用磨尖的竹片熟练划拉着,抬手将木棍转了半圈,继续架在火上。
卫厌抬眼,“你应当明白,此次投亲之路不会顺利,后面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外面那么乱,倒不如先安顿在这个道观里。”奚云顺嘴说完,忽然眼睛一亮。
她对于这个时代所知甚少,满打满算也就知道个朝代名字,甚至连国君叫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国情朝局。
这个卫厌是个不错的打听对象。
奚云满意地在心中给自己点赞,伸手将烤兔拿下来,反手将树枝递向卫厌,示意他赶紧吃。
吃人嘴软,吃了她就有底气打听消息了。
卫厌冷不丁对上肥嫩的烤全兔:“……”
未几,奚云捏着卫厌撕给她的兔腿吃着,顺带听着对方的徐徐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