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些不走寻常路的客人,故意同今儿个就能看戏的客人疏通,大义就是换换次序,或是用他替了同伴,先进去过过眼瘾。
自然,也闹出不少热闹。
乐阳郡主环顾着戏院,满眼都觉得新奇。
只见戏台高高在正前方,戏台下的座位竟是固定式样的椅子,一排排相连着,椅子扶手处较为宽泛,其余的也并无异常。
就在诸位就座后,大戏开场了。
戏台被一分为二,中间隔着一道帘幕,然而看客们却看得明明白白。
左边是名门闺阁,右边则是清贫寒门。
先是右边有了动静,那着书生袍的少年出场,言语之间表明身份‘梁山伯’,而后背着书箱拜别母亲,带着书童踏上求学之路。
而后是左边有了动静,一个双髻的丫鬟仰头道:“小姐,快从屋顶下来,老爷回府了,说是传唤小姐,要去考校小姐功课呢?”
而此时,一道身影从梯子上偷摸溜下来,那明眸皓齿地祝英台颇为苦恼,而后便是一系列啼笑皆非的考核。
这般排戏,实在是叫人耳目一新,又身临其境。
卫芙留意着众宾客的神情,见众人都全神贯注,自是心满意足。
上出戏,就在梁山伯和祝英台大雨后彼此照顾中结束了。
诸位宾客意犹未尽,巴不得接着赶紧续上呢,然毕竟久坐也是该去解手活动一二,有些人也想喝杯茶水润润喉。
就在这时,方文复出现在众人面前,上手示意众人可打开身侧活动横板。
众人颇为惊奇,这横板下不知何种机关,从扶手处拿起来的木板转动后,竟然稳稳卡在身前。
随后,茶水糕点一应送上,正好安置在横板上。
只待诸位宾客们享用结束,便撤掉复归其位。
就连听戏的卫家上任族长的好友,白胡子萩老也引以为奇,暗叹颇具巧思。
山伯和英台相知相许,然而就在这时,祝家家主派人来迎接英台回家待嫁,有情人不得不分离。
戏台上,英台坐在轿子里,拼了命探出身望着梁山伯的方向,不舍地喊道:“山伯,山伯你一定要取得功名,我等你来求亲!”
山伯痛心疾首,却也更加奋发图强。
书院的山长迈着四方步,摇头晃脑道:“这‘百无一用是书生’意在无功名之说,然而只要你们好生读书,通过科举取仕,得以金榜题名入朝为官时,便是光宗耀祖泽陂后人呐!”
众学子们纷纷激动,“夫子,这科举之道颇为繁琐,还请夫子指点。”
山长抬手虚点道:“好说好说,这所谓‘科举考试’,便是不同于先前的‘举孝廉’,重在‘考’字上,要的是真才实学,名副其实。”
“想要通过科举,便要考六关。”
“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每一场都是逐渐加大考试的难度,所考涉及策论、法典、算术、时务、帖经、杂文等等,端看各人本事。”
“若是六试皆为第一,便可成为‘六元及第’,以无上之荣光载入我朝史册,供后人瞻仰。”
有些听戏的名士愣了愣,总觉得这一段有些突兀,不就是梁山伯要努力考取功名么,何必将这取仕之道说得这般细致,细致到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不过这科举听着倒颇为有趣啊,诸位大儒名士也都是身负才干之人,奈何或出身或门庭,加之先前是那昏庸无道的峯王当政,他们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不少人都在遥想,若是当真有科举考试,凭他们的本事,不知能不能夺得一个‘六元及第’,便是不能,那至少也得是一个‘金榜题名’吧!
听到那状元郎、榜眼和探花会打马游街后,看客们都浑身血液沸腾,那场景听着就带劲,简直就是戳中了文人墨客的心窝子!
卫芙打着团扇,低头勾了勾唇角。
山伯以二甲进士三十一名,终于金榜题名得封官职,是新出炉的某地县令。
然而当他喜气洋洋备着礼物去祝家求亲时,祝家却早已张红挂彩,热闹地不像话。
而后山亭中,忽然咳嗽着惊醒地奚云,仓促摸向石桌,想要寻水。
然而今日不知怎得,桌上并无竹筒,奚云摸索着寻茶壶和水杯,颇为笨拙和生疏,甚至还不慎打碎了一方茶盏。
原本暗暗守在一旁的身影慌忙上前,长臂一伸就要代劳。
谁知就在此时,奚云猛然伸出手,手中碎瓷抵在那人脖间,“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
那人迟迟没有开口,只心疼地看着奚云,见她捏着碎瓷的指尖被划破皮肉,有血渍缓缓渗出,顺着瓷片滴落在他衣襟前。
血色的花融在灰蓝色的衣袍里,了无痕迹。
奚云蹙眉,“怎么,我是个瞎子,你难不成还是个哑巴?”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观主陡然现身亭外,身后是不断推搡他的青葙。
观主瞧见亭中场景,无奈地上前解围道:“五姑娘莫恼,这人是老道的一位小友,虽说是个哑巴,但心肠很好,此番可能是乍然相遇,见五姑娘多有不便,这才出手相助。”
奚云:“……”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她方才不过是逼问一通,谁知道还是一语成谶?
于是忙收回碎瓷,小脸上都写满了不安,挤出一抹笑意颔首道:“抱歉,是我太过防备了,可有伤到观主的小友?”
卫厌摇了摇头,喉头动了动,在差点没忍住开口说话时,观主眼皮一跳道:“自然没有,小友皮糙肉厚,便是伤到了也不碍事的。”
“五姑娘,你歇着,老道与小友去叙叙旧。”
观主看向那人,示意他移步离开,
谁知那人纹丝不动,反而从身上摸出药膏,伸手蘸取之后涂抹在奚云指尖。
奚云忽觉指尖刺痛,而后便是阵阵凉意,她毕竟看不见,只能乖乖不动。
临走前,那人将药膏递给青葙,青葙见观主点头,这才鼓着脸收下。
这人须发缭乱,瞧不大清楚长相,虽说身形高大气势骇人,但竟然不知道男女有别,方才竟然直接给五姐姐抹药,根本,根本就是登徒子所为!
曲径尽头,观主看向那人,“世人为荣利缠缚,动曰尘世苦海,不知云白山青,川行石立,花迎鸟笑,谷答樵讴,世亦不尘,海亦不苦,彼自尘苦其心尔。”
“亭中女子,有一颗不俗道心,既然前缘已断,又何苦强行相续?”
那人正色以对,“此事因我而起,我自是无法放下,也不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