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风吹来,坠在众人最后头的璃儿挑眉,只能背过身去将灯笼火苗护住,免得被吹灭。
抬眼间,就见云儿姑娘正笑着对茉莉姐姐说话。
那样熟稔,好的就像是两姐妹似的。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可云儿姑娘那么好,对待她们这些宫女都是尽可能的照顾,先前给她们拨出来暖阁,又是炭火又是姜茶的供着;后来又备了良药,说是逢小日子的时候可以滋补一二,免得落下病来。
璃儿咬着唇,冷风没有吹灭灯笼中火,却吹灭了她心中嫉妒的火苗。
等她再度转过身提灯前行时,心态已经调整好——她本就是宫女,好好伺候主子是本分,碰上这么好的云儿姑娘是她的福气。
她有什么资格嫉妒呢?
璃儿唇角带笑,她会脚踏实地,无愧于心。
与此同时,奚云被冷风一吹,三两步跑回了殿内。
炭火尽情释放着温暖,奚云抬手解下身上氅衣,边朝内殿走去边道:“方才我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忘了还有猫薄荷这个杀手锏,茉莉还是你够冷静。”
茉莉抿嘴浅笑,帮着奚云挂好氅衣,而后从衣柜中拿出来一套轻便衣裳,准备服侍奚云换上。
虽然才短短几天,但茉莉已经摸清了奚云习惯,但凡不用出永和宫,奚云的衣裳都是束袖且轻便不拖沓的式样。
“姑娘,方才您甩袖离开,摄政王竟也好脾气得很,还将琴留下帮您调试呢?”
茉莉手上忙活着,嘴上也不空闲。
奚云不以为意,“好琴配良主,那劳什子九霄环佩听着就厉害,倒不如顺势借花献佛,给了摄政王也不错,免得跟着我束之高阁。”
自打奚云知道那九霄环佩有多么的稀世珍宝后,绝口不提用琴当摆件的事儿,只想着装好封存。
没办法,这玩意儿竟然和那卫氏族长所有的青鸟衔玉一样,都是出自巫族玉雕名家之手,听说那位手工大佬一辈子只做过三张琴。
一张枯木龙吟;
一张青霄鹤唳;
一张九霄环佩。
前两张都随着历史长河的汩汩而消失不见,最后这张兜兜转转到了奚云面前。
奚云当时就有种面对国宝的感觉,就是学琴时也多了几分紧张,越发不能放松,越发不见效果。
如今也挺好,奚云觉得最好这琴就别回来了,不然还得供上。
茉莉正忙活着呢,殿外忽然有了动静,宫女匆匆忙送上一封手书。
奚云打开一看,眉眼间忽然带了几分松快,将手书随手掷入火盆中,转身道:“茉莉,不用换这身了,衣柜里那身银纹绣芍药花裙就不错。”
“我待会儿出去一趟,不用跟我。”
等衣裳换好,奚云在妆台前挑挑拣拣,最终戴上了四姐方奚河送来的芍药银簪,裹着披风便欢快离去。
茉莉放下门上厚重的帘子,转身回到内殿烤火时,却发现炭盆旁底下的手书,其中一角被烧得灰黑,但许是火苗的劲势,没有将手书吞没。
茉莉正要捡起来烧掉时,鬼使神差地打开看了一眼。
只一眼,茉莉便彻底变了脸色。
竟然,竟然是摄政王亲笔所写,邀请奚云出宫去卫氏别院的。
火舌已经升腾起来,茉莉衣角被撩到,即便很快就低头扑灭,衣袖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焦黑的窟窿。
看着很是碍眼。
茉莉愣愣地坐在原地,手心紧紧攥着手书,面上似笑非笑。
原来她才是最可笑的,那么轻易就相信奚云所说,觉得奚云一心想要自由和出宫,定然是无心留恋什么。
可事实上,人家确实看不上准王后之位,而是看上了摄政王妃之位。
炭盆的火光渐渐熄灭,茉莉呆愣愣地没有起身。
那嫉妒之火熊熊燃烧着,将茉莉彻底侵蚀,她就着最后一丝火光,将手书撕下来揉碎,径直送.入了嘴边,艰难地嚼碎之后生生吞咽了下去。
奚云,咱们来日方长。
‘阿嚏’,正朝着下一个街道而去的奚云连打起喷嚏来,那模样跟个磕头虫似的倒是很好笑。
同行的卫厌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手中提着兔子花灯,这是方才奚云猜谜赢下来的。
却在这时有黑影靠近,卫厌眼疾手快,见那黑影手中撒起来粉末之物,一枚铜钱打过去,顺势扶住奚云腰身疾步后退开来。
黑影哀嚎着倒在地上,手腕诡异地耷拉着,像是骨折的模样。
“什么人,竟敢如此猖狂,皇城之中也敢行凶害人?”卫厌眼神戒备,冷声呵斥。
奚云也知道情形不对,忙接过卫厌手上兔子花灯,一副决不添乱的镇静。
黑影却一声口哨,随即四面八方都响起呼应。
就在卫厌指尖亮出寒芒时,原本热闹的街市彻底乱起来了。
“姑娘,有谁看见我家姑娘了?”
“我家四娘子也不见了,方才,方才还在这里猜谜呢?”
“十七娘,我的儿,你在哪儿?”
“……”
哭喊声,寻人声,声声入耳。
奚云登时心弦一紧,望向那作势要逃离的黑影,拳头都硬了,“你们竟胆大至此!”
除夕之夜,万家团圆热闹之时,这些团伙竟然使手段掳人,听动静应当都是姑娘家,不论这些人要做什么,但想出如此恶毒手段,这些人其心可诛!
这个时代,女子的声誉比天大。
一旦发生被掳走的恶性.事件,即便女子并未受欺负,但旁人的流言蜚语却也足以压死人。
奚云当即握紧灯笼,拽住卫厌衣袖,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七哥,三姐还在那边呢,你快去看看三姐怎么了,快去啊七哥。”
左右那黑影已经离开,卫厌当即匆匆离开。
谁曾想那黑影去而复返,一副油腻的嘴脸逼近奚云,“小娘子如花似玉,乖乖听话免得受苦。”
奚云不住摇头,眼底是藏不住的害怕,可这里是街口偏僻处,因着几条正街上正慌乱着,没人顾得上这里。
于是那歹人更加得意。
就在他掏出药包准备动手时,忽然脚面钻心一疼,接着就是几个大耳瓜子袭来,这人正晕乎乎之时,那药包被重重拍在面上。
“自作孽,不可活!”奚云早就知道这是迷.药,毕竟从成为方奚云时,她就和不同种类的迷.药打交道了,这人手里的是最劣质的一种。
见这人软软到底,奚云扭头,“还不出来,等着我请你呢?”
不远处石狮子身后,卫厌缓步而出,两人无需多言,一个眼神过去,卫厌拖着带人离开,再出来时便是歹人那身灰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