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让也没有心思再练剑了,转身将剑收入剑鞘中对着一程说道:“我们今天就练到这儿吧,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回房间了。要是丞相大人有什么事你记得来敲我的门就好了。”
一程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承让刚想回去,走了没两步就遇见了云一,他今天穿的是那件蓝色的衣袍。整个人隐在柱子后面,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了。看到承认过来也没有一点躲避的意思,两个人四目相对,承让抿着嘴看他目光冰冷。
承让沉默了片刻,然后向他弯腰行礼:“属下见过丞相大人。”
云一慢慢的伸了伸手低声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承让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心虚的点了点头,云一垂着眼睛看她,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就这样僵持了很久,云一点了点头轻声道:“那你就先回去休息吧,今天不必。来前边儿伺候了。”
承让对着他行了一个礼:“多谢大人。”说完承让就想越过他回自己的房间,擦肩而过的时候,云一叫住了她,叫了她的名字之后,离下一句停顿了片刻,在这个空白的时间里,承让像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缓慢沉闷,在这个有节奏的声响里,她听见了云一半沙哑的声音:“你好好休息……”
承让垂了眼睛低低道:“是。”说完然后离开脚步没有一点停顿,她知道云一在后面看她,目光深沉。
承让走后一程迎上去,云一侧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声问道:“四皇子都跟她说了些什么?”
一程垂了眼睛,轻声道:“四皇子是来给承让道歉的,顺便……给承让镯子。”
云一抿了嘴角,微微皱起了眉毛低声问道:“又送镯子?”
一程轻轻的嗯了一声,云一垂了眼睛:“然后呢?”
一程声音低了几分:“然后承让没有要,两个人推搡之间,那个镯子掉在地上,摔断了……”
云一挑了挑眉毛,很不可思议的问了一句:“摔断了?!”
“嗯。”
云一眉毛总算舒展开来,笑了笑轻声道:“成奇这小子这下可要伤心好一阵子了,怪不得刚才我看他走的这么快,这么干脆。”
一程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云一,云一刚好瞥见他的神情,低声说了一句:“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就直接说,直接问。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一程拱了拱手然后开口:“属下想知道,那夜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一愣了愣缓缓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是承让跟你说了什么吗?”
一程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承让并没有跟我说什么,但是我感觉这段时间她的情绪不对,自从那次从宫里回来,他就一直郁郁寡欢。”
云一抿了抿嘴角,轻声开口:“那你想说什么?”
一程微微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才谨慎地开口:“我只是觉得承让姑娘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还请大人对她手下留情。”
云一沉默了片刻注视着一程缓缓的问了一句:“一程,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一程急忙跪在地上:“属下多嘴,还请大人恕罪。”
云一缓缓的蹲在地上看着一程,沉默了片刻又开口:“一程,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冷心肠的,结果你今日却在这里,替承让向我求情,我还没有对她做什么,你倒是先不忍心了。你是为我做事还是为她做事?”
一程没有立即向云一认错,抿了抿嘴角。低声说了一句:“我只是觉得承让姑娘可怜,并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云一听了这句话,没有再出声。皱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思考了片刻,然后缓缓站起来,对着一程说了一句:“你还是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一程抿了抿嘴角低声道:“是。”
云一缓步离开,一程慢慢的站起了身,垂着脑袋跟上他的脚步,一点一点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是啊,自己被困在丞相府这么多年,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居然还妄想着给别人求情,可能是觉得自己离开是没有希望了,所以把这份无谓的希望寄托在承让身上。自己出不去,但是承认还是有机会的。
到了快晚上的时候。承让的门被敲开,她以为是一程打开一看,是厨房的那几个老妈子,王妈很是热情地拉着她的手,笑道:“姑娘啊,今天晚上跟我们一块儿守岁吧,这府里好不容易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前院儿里的那几个婢女也过来,我们这几个老妈子,今天晚上就陪你们守岁。”
承让其实不大想过去,但是思考不出来什么拒绝的理由。这样支支吾吾了半天,王妈拉着她道:“走吧,我们那屋里刚烧上炭火,暖和的很。跟我们一起去剪窗花守岁吧,那几个姑娘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承认也不好意思不去了,于是带上了自己房间的门,跟她们去了后院,果然前院的那几个伺候的婢女也过来了,这屋子虽然不是很大,但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大圆桌子上燃着红色的高烛,桌子上放着木质的扁筐,里面盛着各色各样的窗花,剪纸,还放着几个剪刀。
承让跟着她们围坐在桌前,承让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们都不回去陪家里人吗?还是丞相府没有让你们回去。”
这句话一说出来,几个人神色各异。那些老妈子们神情多了几分感慨,但是那几个年轻的婢女脸上藏不住事儿这一问委屈的神情就露出来了,承让微微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多余问了,但是这话问出来也不好在收回来,几个人沉默着。王妈结果她的话回道:“能来丞相府做事的,大部分都是没有家人的,我们也只能留在丞相府福利过年了。”
承让抬起眼睛看了她们一圈儿,然后轻声道:“我也没有家人,我只有一个师父,往常过年的时候我都跟我师父在一起过。”周围的人都沉默了,几双眼睛纷纷盯着承让。眼神里流露出同情怜悯,然后承让低低的叹息着说了一句:“我想我师父了……”
王妈低声问了一句:“那姑娘的师父现在在何处?”
承让轻声道:“我师父年纪大了,不适合跟着我到处奔波,我把他安顿在边关的一个小城里养身子了。”
几个人听见这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承让,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外头有人敲了敲门。王妈轻声道:“谁啊?”外头也没有声音,王妈站起来,嘴里嘟囔着:“大晚上的谁呀?过来敲门也不说话。”
王妈开了门然后一声惊呼:“呀!丞相大人,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了?”听见声音的众人纷纷愣了一下,只有承让抿着嘴角一副冷淡的样子。云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听他们说你们在这边儿剪窗花守岁,所以我也想过来凑凑热闹。”声音还是温和,态度也很是端正。
王妈还是高兴的把云逸迎进来,顺便说了一嘴。:“丞相大人快进来,承让姑娘也在呢!真是巧。”
云一接下来没有说话,两个人进来,城上抬起眼睛刚好。和云一的视线对在一块儿,那几个年轻的婢女站起身来给云一行礼:“奴婢见过丞相大人。”
承让也跟着她们站起来,缓缓的朝她行了个礼:“属下见过丞相大人。”
云一眼睛看了一圈儿,最后视线落在承让这里,缓缓的做了个手势,柔声开口:“大家都起来吧。”
众人还没有落座之前,云一从怀里掏出一堆用红纸包着的银钱,笑着开口:“这是我给大家准备的压岁钱,我没有统计过人数,多备了一些,大家看着拿吧,不够了再来问我讨。”
一开始那些年轻的婢女们都踌躇犹豫着不敢上前,王妈倒是笑着解围拿了钱说:“那老身就不客气了,丞相大人岁岁平安,希望今年可以讨个新娘子,给我们丞相府添个女主人。”
这一番半开玩笑的话说出来,气氛轻松了不少,几个年轻的姑娘们都纷纷拿了钱,说了几句好听的话。承让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也不应该搞特殊,于是也默默地拿了钱,这红纸包着的银钱刚拿在手里,承让还没有掂出来多少钱,然后就听见云一看着她轻声问了一句:“别人都说了祝福的话,承让,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周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了。承让用余光默默的瞥了瞥周围的人,然后跟着她们一贯的说辞说了一句:“丞相大人,岁岁平安。”
谁知道云一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摸了摸她的脑袋,承让抬起头来看他,云一笑着跟她说了一句:“你也是,承让,岁岁平安。”
承让觉得其他人的眼神都要在自己身上烧出来一个洞,但是她只能硬着头皮保持平常神色,抿着嘴开口道。
“多谢承让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