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呼呼放下筷子,啪啪啪狠拍三下桌子,原本嘈杂的酒馆里,所有的食客和跑堂的小二、躲在一旁装瞎的掌柜,全都往她那儿看了过去。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她大声呵斥。
说着,她大步流星往楼梯上走,三两步就走到那莽客的桌前,歌女彩蝶和那位白衣少年都回头看她。
莽客霍然起身,以为她是来打抱不平的。
谁知她一把揪着白衣少年的衣襟,恶狠狠地说:“你把我的牛肉弄脏了,血淋淋让我怎么吃啊?”
她扯住对方的时候,已经发现那少年绝对没有一丝武功,身材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涩瘦弱,被她大力拽的毫无还手之力,他一双寒潭清泉般的眼睛看了看楼下,居然显出极愧疚的神色。
“真是对不住,我赔你。”
“行,你赶紧下去给我重新点一份牛肉,亲手给我送过来!”
见自己说完,那白衣少年居然还傻愣着,她不耐烦地按着他肩膀,拨着他转了个身子,朝前推一把:“快滚!”
少年身不由己地朝楼下走去。
她见人走了,耸耸肩说:“这小丫头确实是有几分姿色,来来来,告诉大爷唱个《十八摸》需要多少银子?”
彩蝶原以为她是来救自己的,一听她要自己唱《十八摸》,顿时脸色大变,眼圈儿都委屈的红了,说:“我……我……”
“怎么?你以为大爷出不起那个钱啊?”她勃然大怒,从腰带里随手取了一小锭金子,金光灿灿闪瞎人眼,那彩蝶的脸色更加难看,这样财大气粗的大爷,她哪里惹得起?
她顺手搭在彩蝶肩膀上,将少女半搂半抱往楼下走。
那莽客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你这小白脸什么意思?欺负到爷头上来了是不是?爷看中的女人你也敢碰?”
她秀美如玉的脸上陡然闪过一丝戾气,那是她于白云观里修炼多年,也仍旧按捺不住的凶煞之气。
她的师傅曾无奈地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她望着师父,黑亮如狼,凶狠似鹰的眼里杀气腾腾。
“师父,有句老话说的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唯有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她师父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伸出慈爱的手抚摸着她的发顶:“你这孩子,为师算到你命里有一道劫难,若是常呆在白云观里,自然能避开劫数。可是你偏要下山,唉——”
她扬起眉毛,笑嘻嘻说:“我知道我的劫数是谁,那人姓乔么。不过您放心,我是他的劫数,他可不是我的劫数。”
这兰溪镇离云间城太近,她原不想动手,生怕走漏半点风声出去。
谁知道莽客真是大胆无比,居然推开桌子追了过来,她头也不回,搂着彩蝶往楼下走,浑然不觉危险将至。
只是负在背后的手,却陡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碎骨片——那是饭桌上啃剩下的鱼骨头。
她不过是微微一弹,那东西就朝着莽客肚子上打了过去。
莽客哪里见过真正身负绝技的侠客,他自己也只会纠结兄弟,逞强斗狠罢了。
他走出去两步,陡然肚子剧痛,痛的佝偻着腰蹲了下去,其他几个兄弟见他要对付的人是个小白脸,原本不觉得要帮忙,见他突然坐地不起,赶紧上来。
“你这是咋了?”
“老大,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要去茅房你就跟兄弟们说一声,扛你过去就是!”
——
她搂着彩蝶姑娘坐下,自顾自继续吃菜,酒有些凉了,将就依然能喝。
彩蝶局促地坐在一旁,半个身子离开凳子,仿佛等待一个拔腿就跑的机会。
她皱眉,自己中断了晚饭过去救她,自以为很应该得到报答,这丫头的曲儿唱的确实是很好,让她给自己唱个曲儿,她闹的跟恶霸强抢民女似的。
她便一挑眉,一瞪眼,说:“不唱?”
彩蝶的眼泪在眼眶里来回乱转,看着她嗫嚅说:“我……”
她其实早忘了自己刚刚随口点的是十八摸,可彩蝶是个未嫁的闺女,哪里开的了口。
彩蝶把眼泪咽下去,勉强张开樱唇,唱:“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 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儿面边丝……伸手摸姐儿小鼻尖……伸手摸姐儿小嘴儿……”
彩蝶唱曲儿的声音是越来越小,听得她非常费解。这是在唱个什么东西?
她凑过去,想听仔细点,却陡然被人推了一把,仓促之际,她险些没稳住身子,打翻桌子上的菜。
这下她真火了,难道她和兰溪镇犯禁?吃个饭总有事儿?
她扬起浓眉,寒星般的眼珠子直往外冒冷气,扭头一看,是刚才那位白衣少年,原本清冷淡雅的脸上满是怒气:“你怎能随便轻辱女子?”
她也火了,刚才她可是从那个莽汉手底下救了这少年,这人真是恩将仇报!
她坐在凳子上,翘起二郎腿,满脸的玩世不恭,冷笑说:“怎么,我不轻辱女子,难道来轻辱你这个男子不成?”哼,这白衣少年胆子未免太大,他惹火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