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五章 烟云往事 12.9修改
橘花藤叶2020-12-06 22:573,129

  女帝顿生怒气,抬手就朝剑锋抹去,她下手又狠又快,竟是存着削去自己五根指头也要将剑给推开的念头。信王一手扣住她的脉搏,将她的左手反扭到身后,轻啧一声:“姑娘,你的脾气真够大啊。”

  他清泉泻冰般的声音在耳畔轻响,女帝的怒火已经被熊熊点燃,她一向是个不肯输的人,哪怕是倾心爱慕的信王,她也不肯输给他半分。

  她抬腿提踵,朝他膝上踢去。

  虽然信王暂时没了记忆,可女帝仍旧记得他曾经受伤的地方。

  ——

  那一场和北戎的战争,他两面受敌依旧得胜归来,可惜,信王不再如往常一样骑马归京,而是痛苦地躺在马车里,腿上包裹着厚厚的绷带。他甚至没兴趣入宫领赏,命马车驶回了信王府邸,只是一个人关在房中,连吃饭都只让奴婢们放在门口,女帝记得自己好容易盼到他回来,却迟迟不能见他一面,心里惶惑,只好悄悄守在他房门口。

  等到月落星稀,房门才咯吱一声开了,她看到他扶着一只胡椅出来,满脸大汗,她抢步上前,抓住他的手不放。

  “承敏哥哥,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她懵懂地问他,却看到他膝上染红的一片,他别过脸去,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无情。

  “这么晚,为何还不回去睡觉?”

  她帮他提起食盒,半个身子探进门缝:“承敏哥哥,我在等你啊。你为什么不理我?”

  其实武承敏并不是不理她,而是不理任何人。

  他说:“大半夜,孤男寡女在男人房间纠缠,成什么样子?赶紧回去!”

  这话已经非常凌厉,可她却不管不顾地挤了进去,真亏的她身形纤细,不受窄缝限制。

  她抱着食盒走进房里,笑嘻嘻说:“我不在乎。如果承敏哥哥在乎的话,我会担负起这份责任的。”

  武承敏腿伤迟迟不愈,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他脸色惨淡地看着她,苦笑说:“不用你负责,任何人都不必负责。”

  因为领兵出战是他亲自请愿,守护帝国的和平是他从小以来的愿望,他早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只是他从没有做好今后成为一个残废的准备罢了。

  她掀开食盒盖子,发现里头逐层放好的食物已经全冷透了,有心想去厨房帮武承敏再热一热,可偷瞧他的脸色,她就知道,如果自己出了门,武承敏哥哥一定会紧锁大门,再也不放人进来。

  武承敏见无论怎么说、怎么训斥她都不走,自己反倒累的大汗淋漓,终于放弃做罢,强撑着坐回椅子上。

  她将蒸饺吹了吹气,端到武承敏的面前说:“有点凉了,哥哥你将就吃吧。”

  武承敏终于吃了两口,已经气喘吁吁,虚弱地说:“好了,我吃完了,你走把。”

  她却突然蹲下身,整个人蹲在武承敏面前,只是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大眼睛巴巴望着他:“哥哥,你不要赶我走。我知道你的腿受伤了,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你是将军,不是小兵,不一定需要亲自作战的。孙子受了膑刑,依旧那么厉害。你只要下一道命令,就能决胜于千里之外了!”

  武承敏只是看着她,终于低低叹一口气:“我若是残废了,下半辈子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

  他可是武艺非凡的大将军,今后只能做一个瘸子,他真受不了。回京的路上,甚至隐隐生了若此生残疾,倒不如早些了断的念头。

  她痴痴望着他,突然说:“哥哥,我不会走的。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如果你想去死,黄泉路上我也要缠着你,你休想甩开我。”

  房里没有点灯,只有一点鱼肚白的晨光,武承敏怔怔看着少女,发现她的目光极亮,亮的灼眼。

  她曾贵为公主,住进信王府里,信王也从不曾薄待她,将她同样当小公主那么照顾。可是武承敏受伤期间,她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又像是突然长大了几岁,整个人沉静温婉,料理他的伤势绝不假人手。不管他的伤是流脓散发恶臭,还是反复地需要刮骨剔肉,她都不曾眨一眨眼。

  那一双明媚的大眼里满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情意,仿佛在无声告诉信王,如果你死了,我真会陪你一起死。

  ——

  他们曾经如此亲密无间,可最终,她却利用了他的弱点,狠狠地踢在他的旧伤处。

  信王中了一脚,顿时疼的冷汗泠泠,可他却依旧没有松手,只是将右手长剑略让开一些,免得划伤她的脖子。

  “好凶悍的姑娘。”他似笑非笑地说。

  不过声音微带颤意,显然她那一脚还是踹的他很痛。

  ——

  他复又拽起她,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的怀中,缓缓朝外走去。

  每一步都走的无比亲密,背脊和胸膛紧紧贴着,对方身上的气息整个萦绕过来,如丝网缠绕。

  她突然想起信王出征前的事情。

  那时武后已死,皇帝已病入膏肓,宛如风中残烛,堂兄李永年于郝洲起兵,有夺取天下之意。

  而信王临行前一晚,她鼓足勇气,一身薄衣,披发去了他的寝房。

  隔窗相望,他在灯下看书,夜深了,他并没有梳发带冠,黑发如流泉披散在深紫色的寝衣上,所谓纡朱曳紫,这样贵重的布料只有信王这样的人才能随意当做寝衣使用。

  哪怕是李蕙这样胆大包天的少女,一想到即将说出口的话语,她的心脏也是扑通乱跳,就像是在胸口藏了十七八只凤尾黑蝶,它们乱扇翅膀,气流顺着少女因紧张翕动而变大的鼻孔喷出来,就像是一头即将糟蹋牡丹的牛。

  在她第二十五次给自己鼓劲儿的当口,信王武承敏抬起头,露出他好看的眉眼。

  身为武将,他并不是浓眉大眼目似铜铃的威武长相,反而有一双斜飞淡扬的眉毛,眸子幽深,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李蕙。

  李蕙的身上就像是装了一道机关,终于被撞开了。她鼓足劲儿说:“承敏哥哥,你别去打仗了,你留下来陪我吧!”

  反正仇也报了,她可以当成恨海已埋,今后就和信王做一对神仙眷侣,若是长安不再太平,就另选一个太平的地方,再不济,还可以扬帆出海,传说中海外有仙山,她眼睛熠熠生辉,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和武承敏站在船舷上,他温柔微笑着帮自己梳开被海风吹乱的碎发。

  所以,她想不到武承敏会拒绝她。

  拒绝得干脆利落。

  她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信王不再看她,甚至狠心地伸出双手,将紫檀木雕花窗全部关上,顿时,纸窗上染着层层晕黄,再过了不久,灯火也灭了。

  李蕙的心忽而像是浸入千年不化的寒冰里,忽而又被油煎火烤。她一夜难眠,武承敏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她虽年纪不大,可对男女之事并不生疏,毕竟她曾经浸淫在被后世称为“脏唐”的王朝宫廷里。

  用民间俗话说,虽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在地上跑。

  所以她真不懂武承敏为何会拒绝她。

  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昏昏沉沉睡了去,结果一觉醒来,才知道信王已经率兵离去,难道昨晚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今后又是令人难耐的等待煎熬?

  李蕙顾不上换衣,披上长长的白底绣莲披风就冲了出去。

  信王的军队即将出城,好在长安城不管是乱是安,总有无数民众喜欢夹道看热闹。这就造成信王的军队再怎么快,也终究速度有限。

  李蕙骑上胭脂马,双腿一夹,娇叱一声,马驹已经扬蹄飞奔而去。

  他看到信王坐在高头骏马上,尚未披挂铠甲,仍旧是文士打扮,黑发戴紫金冠,大袖长袍织金衣摆顺着枣红色马鬃拖曳而下,他身姿挺拔如修竹,无数仕女都羞红了脸蛋,秀目只顾着看他。

  “让让,劳驾让让!”

  前头道路越发狭窄,她弃马而行,娇小的身子挤进汹涌的人潮里,声音早就被嘈杂喧哗的鼎沸人声掩盖,可不知是否错觉,信王于前行的马背上陡然回头。

  她望着人群尽头的男人,他高高坐在马背上,黑发和锦衣被风一时吹起,在男人身后,是橘红如火似燃的朝阳,她的心头陡然涌现无穷尽的酸楚,就像是千百年前他们曾经见过,而他扬起细长淡烟般的眉,眸光淡漠,语气沉痛到决绝:

  “原来不管我怎么做,你始终是个没有心的人。”

  而她仿佛听到自己冷酷又轻佻地答复:“是么,哼,都是你们欠我的。你们挖了我的心,又找我讨一颗心,真是自相矛盾啊。”

  ——

  信王居然勒马停下,她气喘吁吁地冲到马前,他整个人倾下身子,从自己的发间抽出长长的玉簪,黑发顿时倾泻如绸,他将自己的紫金冠取下,戴在她乱发堆砌的头上。

  “我会将这天下都送给你。”

  他的声音轻若耳语,而一直到浩荡军队宛如巨龙游走,连龙尾都消失在城门外,她仍旧茫然若失。

  他不愿和她在一起,却愿意把天下都送给他。

  她陡然想起自己曾经的雄心壮志,她想当皇帝啊。

  被情爱迷惑,她居然忘了自己曾经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

  脖颈上的长剑微凉,她垂眸,冷笑说:“你威胁不到我,我不信你会真的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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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美人煞之惟愿金翅鸟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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