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光简的背上,没有冷风。
陶光简的背上,也没有病痛。
只有头顶落下的稀疏的茭白月光,温润柔和,像是给两人蒙上了一层华美的薄纱。
感受着陶光简的双脚,连带着自己的重量一起,落在这地面上时,股息爱你告知恍然觉得,如果给她一方芥子须弥,那一定就是他和他脚下踩过的这片土地
顾相知伸出手来,绕过陶光简的脖颈,在他的胸前交汇,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上传来的微凉的体温。
和他一直炙热的手掌不同,像是一块在地底寒凉之处孕养了千年的古玉。
温润,凉心。
“陶光简,我好多了,你放我下来吧。”顾相知将头垂在陶光简的肩膀一侧,说话的声音不大,嚅嚅嗫嗫,但是从她的口中呼出的热气却全都顺势跑到了陶光简的脖颈里。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陶光简的身子陡然一僵,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的顾相知连忙躲开了,她这一仰头,险些将自己的身体从他的背上掀翻了下去,还好,她及时抓住了陶光简的衣角。
“我就说我自己走嘛。”放开那一小撮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的白色布料,顾相知扁扁嘴,试图将一切罪责都推到陶光简身上去。
听着在自己背上不住作乱的顾相知的埋怨,闷头走路的陶光简忽而露出了一抹放肆的笑容,与他平日的气质大相径庭,却也只是转瞬即逝。
“去哪,去哪?回寝室的路在那边。”顾相知眼看着陶光简背着自己就错过了拐到寝室的岔路口,心里一揪,忙阻止道。
可是,腿长在人家身上,他想去哪就去哪不是?
可怜了已经洞察了陶光简的意图却无力阻止的顾相知,盯着某人的后颈处,使劲磨了磨牙,她真想一口咬之,而后快。
可是,她舍不得啊。
“校医院。”陶光简的声音仍旧那么好听,温润里带着些许磁性,可是顾相知却已经无心欣赏了。
她就知道,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下来吧,再上楼,我也背不动喽。”陶光简背对着台阶,停下脚步,使背上的人下来的时候能够双脚沾地,虽然,此举看起来体贴又暖心,可是,顾相知总觉得,他是在变相鄙视自己的身高。
她人是下来了,可是这不是她想去的目的地,“司机师傅,我坐过站了,能不能再坐回去?”顾相知拉着陶光简的胳膊,作可怜巴巴状。
“抱歉,这是单程车,概不回返。”陶光简整理了一下被顾相知弄得皱皱巴巴的衣服,而后便拉起她的手来,欲带人上楼。
Y大的校医院是在二楼的,而楼下,则是被男女浴室征用了。
上了楼,没有看见医生护士,只有一个值班的阿姨,穿着白大褂,坐在黄木桌前,玩着游戏。
再走近几步,就能听见那游戏的特效声音,嗯……顾相知听着,挺耳熟。
是海滨消消消!
原来,被她不知道遗忘在哪一个界面的游戏,也是火爆到跨越了年龄的。
见有来人,那白衣阿姨收起了手机,站了起来,径直朝着二人走去。
“发烧吗?”白衣阿姨问的是顾相知,不过,想来,这个屋子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看起来比她还像是个病号了。
“不……”
“先给她量一量体温吧,应该是有点烧。”不等顾相知说完那句话,陶光简已经和白衣阿姨要来了体温计。
“这……”她放在哪?总不能当着陶光简的面把手伸进衣服里吧?
顾相知将那体温计捏在手中,踟躇不绝,整张脸都用来表达一个意思:纠结!
哎呀,不就是伸个手嘛,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就在顾相知准备破釜沉舟的时候,刚刚还一直盯着她看的陶光简竟然背过了身去。
带着满脸黑线,顾相知把体温计塞在腋下,不由腹诽:这是在耍她玩吗?
然而,顾相知不知道的是,陶光简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耍谁,也不能耍他的相知啊。
他只是想要确定一下,顾相知不会把体温计夹倒。
取出温度计的时候,顾相知先瞄了一眼,38度?
还好,还好,不算太高。再次来到白衣阿姨面前,将体温计递了过去,问道:“吃药还是打针?”
“吃药!”
“吃药!”
两人异口同声,这次,倒是难得同意了意见。
顾相知选择吃药的原因是,打针给她留下的记忆实在不怎么美好,何况还有陶光简在呢,她可不想被他看见自己龇牙咧嘴,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
至于陶光简为什么也选择了吃药,那就不得而知了。
观其面色平静,眉宇间一片坦然之色,顾相知暗怪自己多心。
白衣阿姨拿着手电筒往顾相知的喉咙里照了照:“啊。”随即便从药架上拿下来一盒消炎药,“嗓子也有轻微的炎症,最近注意,不要吃辣。”
最终,顾相知捧回了两盒药来,而陶光简却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医嘱:不能吃辣,不能吃辣,不能吃辣……
这对于顾相知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鱼儿离开了水怎么生存,花儿离开了阳光怎么灿烂,顾相知离开了辣还怎么能叫顾相知?
人生的一大乐趣,即将被剥夺。
陶光简她回到寝室门口,都已经跑下了半截楼梯的顾相知却又匆匆折返,在他面前缓缓站定,眼神晶亮晶亮的,抬眸问道:
“你想我了没?”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了,好不容易今天见了面,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搞得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除了,想念。
“我想你。”陶光简的眼神忽而变得温柔如水,缓缓诉尽这一纸衷肠,然而,还没等顾相知有什么反应,面前这人就换上了另外一副表情。
“你想听几遍,想听什么我都能说给你听,前提是你得先回去,这里风大,当心病上加病。”
顾相知摸着自己的小胸脯,点点头,表示应允,但其实本人还处在陶光简两重风格的切换中。
“我也想你。”再次迈下楼梯的顾相知猛地转过身来,轻轻地说了一声,但愿夜风能将这呢喃送入他的耳中。
只有这一句,想要亲口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