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州天空乌云滚滚,昨天没下的那场雨,终于在今天落了下来。
庄稚马不停蹄的来到谷婶家,站在这个她吃了不少闭门羹的房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来啦!”
回应的是一道轻快的女音,门很快被打开,小林笑盈盈的脸露出来。
她兴高采烈:“庄姐姐你终于来了!”
庄稚弯唇笑了笑,跟她打招呼:“你在谷婶家做客?”
“是呀,这不是在等你吗,谷婶刚好也有空,我跟她聊聊育儿经。”
小林年纪尚轻,经历过恋人的背叛和抛弃,除去最开始走投无路的大吵大闹,后来的心态都很好,她乐观开朗,就像个开心果。
小林赶紧给她带了进去,谷婶坐在沙发上,看见庄稚后,不同于之前的冷漠拒绝,这回她有些拘束,站起来要给她倒水喝。
庄稚忙道:“谷婶你坐,是我多有打扰,您不用管我这些。”
小林知道她们有事情要聊,也不多待,走之前笑眯眯的对庄稚说:“庄姐姐,你跟谷婶聊完后记得来楼上,我妈想感谢你,要我把你叫上去吃饭,我妈厨艺可好了!”
庄稚哭笑不得。
小林离开后,室内就像是被冻住似的冷了下来。
庄稚到底是喝上了谷婶倒的水,她润了润喉咙,温声开口道:“我听小林说,晓慧的情况不是特别好,她怎么了?”
谷婶叹了口气,“到时间了,老毛病犯了。”
庄稚没太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到时间了?
谷婶看着她,脸上的疲惫与苍老尽显,娓娓道来:“几年前的这段时间,我的女儿晓慧正遭遇着人间炼狱……”
谷婶之前对庄稚万般抗拒警惕和排斥,其实都是她为了保护这个家而塑造的形象,但庄稚的坚持不懈的举动确实令她动了恻隐之心。
而就在昨天,她出门买菜碰到了小林。
小林知道庄稚找她有事,虽然不曾细说过,但小林隐隐也猜到或许是跟多年前谷晓慧的事情有关,她私心是想帮庄稚,于是拉着谷婶好说歹说,才终于将谷婶说得动容。
紧接着,她又接到了警方来电,说陶飞被抓到了。
小林很激动,告诉谷婶:“谷婶儿,你看,我真的没骗你,庄姐姐她人很好的,我之前被骗钱骗感情,就是她开导我帮我,现在坏人落网,我特别开心!”
“我知道你顾忌什么,可庄姐姐真的跟以前那些来骚扰你的人不一样,她是真心想帮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谷婶难道你不想为晓慧姐沉冤得雪吗?还有谷叔,他的腿就这么断了,你不想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怎么会不想,谷婶做梦都想。
如果可以,她甚至都想亲自动手,让那些残忍伤害她女儿和丈夫的人狠狠遭到报应。
可她没有办法,她就是个普通人,普通的母亲和妻子,无法与那些手眼通天的权贵相斗。
曾经也是满腔热血,可丈夫的腿就是一记深重的警告。
谷婶哽咽的细细诉说着,已然泪流满面。
“张义康那个畜牲,他以那些照片威胁,多次强迫晓慧,不同意就动手打人,后来晓慧逃出来将他告上法庭,他买通法官颠倒黑白,逼着晓慧撤诉……”
“晓慧爸为了她,去找张义康算账,却被生生打断了一条腿,还警告我们要是再纠缠不休,就让我们彻底从咏州这个城市消失……”
张义康那样有钱有势的人,背地里的手段有多不干净,庄稚能想象得到。
普通人对上他就等同于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咔嚓。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庄稚猛然回头,看见一个瘦弱苍白的女人抱着毛绒熊站在门口。
她的表情很呆滞,木头似的,转了转眼珠在看见哭泣的谷婶后,突然着急的跑了过来。
“啊…啊……!”
她张大嘴,像是声带受损无法说话,在跑来时不小心撞到桌角,发出剧烈的嘭咚声,她也跟感觉不到疼似的,猛地扑倒在谷婶身上。
谷婶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用皱巴巴的手去碰女人的脚:“妈妈没事,妈妈不哭,晓慧疼不疼啊,让妈妈看看。”
“啊啊!”谷晓慧拼命的擦着谷婶的脸,乱七八糟的蹭着,嘴里一直发出不明意义的啊呜声,像是受伤的小兽,寻求着母亲的怀抱,可又担忧着母亲的安危。
谷婶眼睛再次一红,一把抱住女儿单薄见骨的背脊,把人紧紧按在怀里,不断的用手安抚她的情绪,将她凌乱枯黄的头发一点点理顺。
“好了好了,晓慧不闹,妈妈真的没事,”谷婶声音低哑的哄着,“还有客人在呢,晓慧乖一点好不好?”
那瞬间,一直没注意到庄稚存在的谷晓慧,忽然全身都颤栗起来,牙齿打着清脆的抖,脸上的皮肤都不自觉地痉挛。
她歪眼看着庄稚,像是害怕极了,又像是憎恶,目光仿佛要撕裂庄稚的皮肉,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啊啊…啊!”
“不怕不怕,晓慧不怕,她不是坏人,她是来帮我们的,晓慧不怕……”
谷晓慧倏地挣脱谷婶的怀抱,蓦然朝庄稚扑过来。
“晓慧!”谷婶惊声。
庄稚往旁边躲了躲,好在谷婶出手及时,又将谷晓慧拉了回去,可庄稚的胳膊还是被狠狠抓了一道。
疼得她不禁嘶声,低头看着,手臂上被划破三指长长的红痕,破了皮。
谷婶失声痛哭:“晓慧啊……”
三个字,却道尽了数不胜数的心酸和苦痛。
庄稚一直觉得自己其实不算多感性的人,以前陪着南溪看催泪电影时,她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而她却很无动于衷,甚至还有心思在想,在心里评判:这个要是这么演说不定更悲更惨,才能赚足观众们的眼泪……
而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这副母女相拥的场景,她却不禁鼻酸眼热。
很难想象,当初那个涉世未深,刚毕业还是花一般年纪的谷晓慧,经历什么惨绝人寰的遭遇,才变成了如今这副疯癫狼狈的模样。
庄稚最后离开谷婶家时,谷婶将一些证据交给了她。
谷婶精疲力尽,神情憔悴道:“当初张义康逼着我们撤诉时,派人来抄了家就为了找到这些证据然后毁了,是晓慧有先见之明把东西藏起来……”
可也因此遭了诸多磨难。
她说不出口,怕开口便是崩溃,谷婶抬头深深地看了庄稚一眼:“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但跟张义康那种畜牲斗,记得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再重蹈覆辙。”
走他们这一家的老路。
庄稚郑重其事的将那些证据收好,“谷婶你放心,您跟晓慧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张义康这个渣滓败类,必须付出代价!
庄稚心情有些沉重,谢绝了小林的吃饭邀请,她走出小区时忽然接到傅妈的电话。
“稚稚啊,我听阿声说你跟他今天要去拜访孟叔,你记得提醒他,开车小心些,你孟叔那边都是山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