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下水道中的贱民生物钟紊乱，每天的作息全部建立在身体机能的需求上，饥饿感和困意是两个最重要的参考，群居生物的特性又让他们无法达成一致，故而，不论走到哪儿，奥比格雷姆都能遇到席地而睡的家伙！
外面一定是下雨了，湍急的水流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那些假寐的人当先被吵醒，整个布恩的地势南高北低，泄洪的时候总是旧城区的居民遭罪，但这样大的雨几年都见不到一次。
“还好，雨势并不大。”奥比格雷姆牵着小女孩的手，向头顶看去，水明显变多了，滴滴答答地向地上落，他不禁加快脚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向黑洞洞的前方走着。
“奥比格雷姆先生，我们要去上面吗？”小女孩畏惧地说道：“妈妈说，一辈子都不能上去。”
“你叫什么？”
“黛比，黛比·雷诺斯。”
“黛比，为什么不能上去呢？”
“妈妈说人们会烧死我！”黛比的手抖了两下，温度也有些冷。
“放心吧，还是有通情理的人的，就像奥比格雷姆先生那样喜欢黛比。”
“先生，您是龙脉者吗？”
“不，今天看到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那样会引火烧身的。”奥比格雷姆攥着黛比的小手，听到水声比初闻时近了很多，“黛比，我们要走的再快一点才行。”
因为黛比母亲的自尽，奥比格雷姆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来等待小姑娘情绪缓和，大约有两个小时左右，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手腕，他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外面是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
弯腰把女孩抱起来，奥比格雷姆拉开自己的外套，将她塞了进去，速度比起先快了一倍。
耳朵里除了水声、流浪汉的叫骂声，奥比格雷姆还听到了牙关打颤的动静，他低头问：“黛比觉得冷吗？”
“奥比格雷姆先生，黛比不冷。”
他把女孩重新放下来，手伸进衣服里，摸着自己的胸口，还是没有心跳，“这么说……。”奥比格雷姆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自己不再是恒温生命，裹着黛比的时候，反而是她一直在为自己输送温度。
“希望她没有察觉什么！”奥比格雷姆用心地看了看小女孩，“咱们可得快点。”
……
在地上，这场雨突如其来，街上所有的人都没防备，许文跟克里斯丁并排站在一个伸出房檐的帐篷下，这是个杂货店，随着下雨，老板开始勤快地往房间内收拾东西。
你有可能在这里遇到来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旧物品，也有专门以淘旧货为生的职业者，但许文跟克里斯丁两个人可没这种眼力，一个是贵族豪门，一个是黑发异族，他们只是来逛街散心的。
雨水从无到有，很快如柱如瀑，帐篷就快要被压塌了，杂货店的老板开始驱赶许文，“嘿，不买东西，你就该去其他地方。”
“这里距离乌黯君主的神庙还有一段路，嗯，我记得是三条街。”克里斯丁说：“要赶过去吗？”
许文可不想被淋成落汤鸡，可他也没什么好的借口留在这里，苦无话说的时候，脚边上的井盖顶着一团团的雨水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姑娘被人从下面推举上来，许文想也不想，直接迈入雨中，拉住了那个小女孩的右手。
很快，一个胖子从下面钻出来，头上的帽子被雨水打湿，完全是不经过思考的下意识动作，这个人摘下圆边帽，放在了井盖上。
“是他！”许文心里一惊，这个人他记得，昨天夜里跟自己脱帽致意的人！
“怎么……？”克里斯丁留意到许文的表情变化，开始有些心神不宁，她出于安全考虑，没有继续询问，在布恩旧城区的下水道里面，龙蛇混杂，却没有善男信女。
“谢谢！”奥比格雷姆笑着站起来，顺手捡起自己的帽子，可当他看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脸色在雨水的冲刷之下白得像纸一样，“是他！”
“奥比格雷姆先生！”年纪小小的黛比·雷诺斯还不懂得洞察人性，她惊慌失措地抱住奥比格雷姆的大腿。
“走！”奥比格雷姆直接抓起女孩，抱在怀中，披着大雨直接向前冲去。
“怎么？”克里斯丁说道：“你认识他？”
许文冷漠地看着前方，雨水化为背景，映衬着奥比格雷姆狼狈的身子，在两侧破落的建筑物烘托中，活脱脱的就是一幅油画！
“走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什么？”克里斯丁说：“这样你都吃的下？”
“不然呢？”许文笑着说：“人总不能像是一棵树，餐风饮露就能活着吧？”
隔壁就是餐馆儿，克里斯丁看着门口的污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但是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儿还不错，看到许文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克里斯丁胃里翻出了一大碗酸水，“我坚决不会吃里面的东西。”
活下去都成问题的环境里，追求生活质量会让人笑掉大牙，但实际上，这儿并不很穷，只是有些脏乱差。
门外一辆马车飞驰而过，马蹄与车轮溅起的水花直接崩进屋里，那辆车虽然走的飞快，克里斯丁还是看到了车上的标志——血色的骷髅，“帮派吗？”她用勺子敲着饭桌，对于布恩的帮派，克里斯丁可是很有兴趣的。
“你不吃点吗？味道还可以！”许文还是用不惯刀叉，其实是觉得不够卫生，他让厨师为自己削了两根木头，玩杂技一样将盘子里的饭菜扫入口中。
“不，我不饿！”克里斯丁尴尬地笑了两声，“快点儿，我们还有事情做呢！”
“什么？”许文嘴里塞满了，“不要等雨停吗？”
可天色越来越沉，雨停早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
“走！”克里斯丁买下两件雨衣，看着许文穿在身上。
“去哪里？”
“随便！”
“你一定有阴谋！”许文跟在克里斯丁身后，因为雨势滂沱，恶魔少女走不快，正好让许文可以跟上。
在远处的街角，一块盖杂物的的油毡下面，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定在许文的身上，正是奥比格雷姆与黛比·雷诺斯。
“先生，他们走远了！”黛比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