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鸠占鹊巢”
邱灵泽2024-07-31 11:055,631

   时间它是一剂染发剂,它染白了胡南滨头上几根直指苍穹的黑发。时间它也是一味催熟剂,它催熟了树上的果实,也催生了周雪肚子里的孩子。多少个黑暗的夜晚,胡南滨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多想知道周梅和儿子到底在哪?他甚至怀疑他们是否还活着。他的愁眉不展让周雪的心情很不愉快,她表面上没有阻止胡南滨继续寻找姐姐和外甥,但经常以肚子不舒服为由肆意生气。

   转眼间已过去两个多月了,妻子和孩子依旧没有半点音讯,而眼前的周雪也到了临盆之际。不久,一个新生命的到来,也冲淡了胡南滨对妻儿的思念。

   周雪躺在产床上,眼睛盯着护工手中的孩子,她脸上满是母亲的慈爱。看到孩子的可爱模样,她把产前的恐慌和生产时的疼痛都忘得一干二净。正当她沉浸在做母亲的喜悦中,胡南滨提着一篮子水果,拿着一束血红的玫瑰花走进产房。产房里的其他产妇都投来羡慕的眼光,这让周雪充满了骄傲,她感觉自己犹如舞台上站着的选美冠军一样,正骄傲地迎接大家投来艳羡的目光。为胡南滨生孩子,她得到的奖赏远不止这些,她一出院,胡南滨就把她领到自己刚买的别墅中,周雪简直不敢相信,她狠狠地掐了手背一把,而疼痛告诉她,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

   周雪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像一只找了很久才找到一片嫩草地的兔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抚摸房子里的每一件家具,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像跳动地音符在琴键上愉快地跳跃。她看着脚下的地板,犹如征战多年的将士看着自己用生命换来的每一寸土地。透着不规则年轮的木质地板和木制家具,虽表面上刷着一层薄而透亮的淡红棕色油漆但也掩盖不住沉淀在它身上的岁月。一层层米白色的台阶映衬着米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每一层台阶的边儿上都包着镀上金色的金属,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去,它们都闪着耀眼的金光。墙壁上挂着欧美风格的装饰画和鹿头。画面是粗细不一的黑白线条构成的抽象画,这副画对于胡南滨来说简直是乱七八糟,无从欣赏,他在购买这副画时,一边诅咒作画者的神经错乱。可周雪喜欢,她一样的不懂得欣赏,只因她身边有钱的女性朋友都买这样的画装饰家里,所以她不得不买。否则她们就成不了朋友。她们告诉她,懂不懂不重要,别人不懂的那才叫做时尚。而且在她看来,别人有的她也要有,她有的,别人可以没有。

   蜿蜒向上的楼梯扶手是那古典的古铜色,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天花板上镶着乳白色的圆灯,灯罩上用黑色的线条勾勒出兰花的形态。正当她沉浸在童话般的世界里时,胡东成的一声啼哭把她带回了现实。她赶紧跑到胡南滨跟前,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一下胡南滨,又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胡东成。此时,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觉得这所有的幸运都来自于胡东成给她带来的。所以她更加喜欢她的这个孩子。她把他抱在怀里,眼里满是母爱。

   “我想,我们需要一个保姆,孩子太小,需要一个保姆来照顾,你需要休息。”胡南滨温柔地对周雪说。

   听到这句话,周雪转过头看着胡南滨,这是她早有的打算,只是苦于不知如何与胡南滨开口。如今,他主动开口,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也是周雪怀孕时就已经酝酿在心里很久的声音。

   她穿着一双羊绒袜在家里漫步,怀中的孩子黑葡萄似的眼珠儿也滴溜溜地转,好似他也在欣赏这美丽的家。

   “快,把棉鞋穿上,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能只穿一双袜子在家里走来走去呢,会着凉的。”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的长,雪花似乎总也下不完,它冰冻了泥土,冰冻了尘埃,也冰冻了流浪孩子的心。

   和妈妈离开家的这些日子,陈铭宇觉得时间过得很是漫长,特别是妈妈离开他之后,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打算,唯一的打算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活一天算一天,什么时候让他死去他也无所谓,他甚至觉得早点死便可以早点去见妈妈,但自我了断这件事,他还没有那个勇气。那时候周梅还在,他们还过着幸福的日子,周梅生意虽忙,但也不忘抽出些许时间与儿子独处。那时候的陈铭宇是有梦想的,而他的梦想也随着妈妈的愿望一起噌噌地向上生长,如今妈妈走了,她也带走了他的梦想。现在,他是一只没了壳的蜗牛,裸露在外的肉体让它恐慌,也让它失去了安全感。他依旧穿着那双当初和妈妈一起离开家时穿的跑鞋,如今它们已变得破烂不堪,鞋帮子裂开了,鞋底也与鞋面分离,由于不断地在雪地里穿行,鞋子和袜子都湿成一团,他也不在乎。他知道,除了妈妈,已经没有人在乎他的冷暖了,连他自己也不在乎了。在他看来,没了妈妈,就没有了希望,也没有了盼望。有的,只是填饱肚子的本能。

   就在第二天,胡南滨就给周雪领来了一位20岁左右的小保姆,乡下来的,个子不高,五官虽不俊俏但也算端正,大家都叫她——巧妹。她穿着一件布料看起来偏硬的旧棉袄,皮肤略显暗黄,是典型的乡下女孩朴实的模样,她走起路来后脑勺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像钟摆似的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听说她干起活儿来干净利落,不怕苦,不怕累。就是吃的饭多点。至于吃饭多这一事,周雪是不会担心的,她想,她吃得再多她也不怕,她有办法对付她。只要她在她工资里扣钱就行了。

   经过周雪的同意,胡南滨就把人留下了。

   到了晚上,小保姆便开始自己忙碌的保姆生涯。她从冰箱里拿出蔬菜和肉类,洗洗切切。她虽然来自乡下,但干起家务活儿来是毫不含糊,手脚麻利得很。偶尔周雪有事不能照看孩子,她还能一边做菜一边兼顾起孩子来。并且她做的菜就像培训过的一样,味美色鲜。这让周雪和胡南滨很是欢喜,他们倍感庆幸能找到这样优秀的保姆。

  到了晚饭的时候,周雪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了小保姆,就自顾自地往饭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小保姆抱着孩子到客厅里转悠。她喜欢怀里的孩子,嘴里学着婴儿的咿咿呀呀声与他聊天。孩子水灵灵的眼睛盯着这个皮肤暗黄的姑娘,心里充满了好奇。

   这是小保姆来到省城做保姆的第二个主家。而第一个主家让她学会了很多东西。她是出生在偏远山区的一个姑娘,从小便在稻田里成长,读书对她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父母需要她干农活儿,不需要她上什么学。因此,她不得不与读书擦肩而过。可是,也许是老天怜悯她,让她到省城做了保姆,而她到的第一个主家便是一个孤独的老教授。老教授无儿无女,她退休后便与老伴相依为命,到了古稀之年,他们没相伴几年,老伴就离她而去。为了能有个人陪伴自己并且照顾自己,经人介绍,她请了小保姆来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在与小保姆相处的日子里,小保姆的勤勤恳恳让她感动。于是,她教小保姆读起书写起字来。生活上还教她各种技能,让她不但会使用各种电器,还学会了一手好厨艺。可是,好日子并不多久,老教授就生病去世了。她不得不再找下一家继续她的保姆生涯。说来也巧,她的好口碑让认识她的人都传开了去,胡南滨也因此了解到小保姆。

   毕竟是个来自乡下的纯朴姑娘,小保姆不论是做家务还是带孩子,都尽心尽力去做。她很羡慕那些住在省城里的人。她觉得住在城里的人都是比她高一等的。他们吃着她没吃过,甚至是没见过的食物。他们穿着整洁时尚的衣服,不像她一样,在乡下就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来到城里也穿得土里土气的。他们用的东西也很讲究,都是些先进的家电。他们的家具都是经过精雕细琢的家具,把家里装饰得像皇宫一样。而家里的那位女主人,真的像一位皇后。比如说周雪,小保姆觉得她就像一位皇后,但她却感觉不到胡南滨像一位皇帝。她甚至觉得,他更像一位唯唯诺诺的公公,专门用来给皇后出气的那一类。

   周雪是一个极其爱美的女人,有了孩子以后,为了保持身材,她甚至不愿意给胡东成多喝母乳。不管孩子怎么哭闹,她都坚决不给喝。她虽可怜这孩子,但她觉得自己身材走形将会更可怜。她害怕自己一旦变得难看,就会有另一个女人夺走她的好日子。她好不容易从姐姐手中抢到这一切,她不能让它落入他人手里。

   晚上,她把孩子的婴儿车推到小保姆的屋里去,让孩子和小保姆睡一屋,而自己则好好的睡美容觉。半夜里,有时孩子哭闹,偶尔她也会母爱泛滥地去哄哄孩子,但这样的次数并不多。

   小保姆看着孩子的妈妈这样待自己的孩子,便对孩子心生怜悯。她了解孩子性情,了解孩子的脾气。毕竟她来自农村,在家里又是最大的孩子,照顾弟弟妹妹的事她做多了。照顾这个小婴儿对她来说不在话下。晚上,她浅浅地入眠,孩子稍有动静都能惊扰到她,孩子的生活规律她慢慢地摸索出来。这对于她干起家务活来也更加得心应手,不会因为照顾孩子而耽误家务活,也不会因为家务活而照顾不好孩子。看她如此尽心尽力,胡南滨非常满意。除了给她应得的工资,背地里还额外给她加工资。

   周雪只需请一位小保姆就把家务和带孩子的活儿都解决掉了,慢慢地,她也变得无所事事起来。生意上都是胡南滨一人打理,不管是顺境还是逆境他都一个人担当。从前有周梅跟他分担压力,他反而觉得自己整天躲在周梅的羽翼下,这让他感觉自己是个没用的男人,在别的男人面他也感觉低人一等。如今,没了周梅,他可以大显身手了,他无需跟任何人商量,他看好的项目都投资上。当然,现在他更不需要和周雪商量什么,周雪从不干涉他生意上的事,只要他有钱给她花。其他的,她几乎不闻不问。甚至孩子她都忘了照顾。

   现在周雪不是和几个女朋友逛街就是打麻将。每次服装店的老板有新货上架都会电话通知她们。不论这衣服有多昂贵,只要是她们喜欢的,从不在乎价格。服装店的老板也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把她们口袋里的钞票都说到自己的腰包里,把她们宽敞的衣帽间说得服饰爆满。只要她们愿意穿,她们可以一个月不穿重复的衣裳。各种款式,各种花样,周雪把自己活成了童话里的灰姑娘。她要把她从前没有的东西都要拥有,她从前没有享受过的东西现在她都要享受。

   这一天,周雪打扮得很精致,小保姆以为她要出门,就带着孩子出去买菜去了。周雪看见小保姆带孩子出去也不吭声,当她想打麻将的时候,她巴不得孩子离她远远的。因为孩子在她身边会吵吵嚷嚷的,让她感到心烦意乱,她心一乱手气就会差,手气一差,她就会输钱。说来也奇怪,像她这样的,孩子在不在她身边她都会输,她搓麻将纯粹是为了娱乐,别人都赢腻了都没轮到她。即便如此,她也未曾改过初心,她始终告诉自己,她是为了娱乐,输与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与她们玩得开心。

   等到小保姆带着熟睡的胡东成回来时,她发现她出门时周雪面前还是一小堆的钱,就一个买菜的功夫就变得空荡荡的了。她突然感到心疼,好似输的那些钱都是她的一样令她心疼不已。

  “哎,你去弄点吃的给我们!”周雪早餐都没吃就开始打麻将了。“记得,饺子做好吃点儿,皮儿我不吃。”她朝着厨房娇滴滴地说着。

   “知道了,周姐。”小保姆蹑手蹑脚地从卧室出来,她刚把胡东成放到床上睡去。这孩子在床上和小保姆身上最多,反而在亲生母亲身上最少。也因此他在平坦柔软的床上睡得特别舒坦,以至于他妈妈和一群阿姨打麻将时发出的嬉笑怒骂声也未能惊扰到他。当厨房传来叮叮当当地锅碗瓢盆声时,周雪就使劲儿地催着小保姆快点儿,她要饿晕了。小保姆一边麻利地做着吃的,一边不厌其烦地回应女主人。  “马上就好咧,周姐等会儿。”她的耐心让周雪的女朋友无不称赞,都羡慕她怎么找到这样有耐心的保姆,她们怎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

   “她呀,把好运气都用在小保姆身上了,要不怎么会舍得施舍点小票给我们姐妹几个喝杯茶呢!”周雪的一位女朋友忍不住调侃道。

   “哟,把钱赢了就是了,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不成。”周雪假装生气地说。

   “好啦!好啦!咱们的小雪儿什么时候在乎过这点儿小钱。”另一个女朋友笑着打圆场。

   “周姐,你要的饺子来了。”小保姆给她们一一端上饺子,但周雪的那一碗却十分特别,她碗里都是去了皮儿的饺子馅儿。那馅儿是粉嫩粉嫩的瘦肉,有小葱的浅青,还有香菇的清香。周雪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捧起精美的搪瓷碗小碗,因害怕弄脏手上的首饰,她小心翼翼地捏起凝脂般的搪瓷小勺舀了一块,避免弄脏她的红唇,她拢圆了小嘴,像灌腊肠一样轻轻地放进嘴里,嘴皮子刻意紧闭,一扭一扭地嚼着,让人想起掉光牙的老太太嚼东西的样子。

   由于家里过于暖和,她把大衣的领口拉开,让脖子尽可能的与空气接触,这样让自己不至于被捂得太热。吃饱喝足了,几个女人接着玩,手腕上的玉镯子不时的和桌面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伴随着这声音迎来了胡南滨回来的脚步声,他闪亮的皮鞋踏在木制地板上发出哐哐的声响。听到这脚步声,小保姆抱着胡东成出来迎接男主人,胡东成看到爸爸回来,白嫩的手脚舞个不停,手脚上的肉堆的是一截儿一截儿的,让人忍不住去亲一口。趁着胡南滨接过孩子,小保姆又瞥了一眼周雪,今天她面前的第三堆儿票子又输了个精光。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心里嘀咕,钱堆成山也不带这样玩的,简直是拿去丢,还不如去救济一下穷人得个名声,对男主人的生意也有点好处。

   胡南滨和周雪的几个女朋友熟识,他们互相打了声招呼便作罢。说实在的,胡南滨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面,从前周梅可不这样,只是现在周雪喜欢,他不好阻止。看到胡南滨回来了,自己也从早到晚地搓了一天麻将,周雪拼命玩最后一把也就暂停了。“美人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明天继续!”她招呼她们留下来共进晚餐,可是女人们都捂着自己鼓鼓囊囊的小钱包回家去了。赢了这些钱,她们在周雪面前不好欢呼雀跃,那高兴劲儿憋在心里是不舒服的,她们一出周雪家的大门就放肆地笑了起来。

   “你说她傻吧,偏偏她又比咱有钱!”其中一个穿紫色大衣的女人一脸不屑地笑着说。

   “她傻!?你错了,她的今天是怎么来的你们可知道?她是踩在别人的身上走过来的,而且那人不是别人,还是她亲姐姐。”另一个穿卡其大衣的女人既鄙夷又落井下石地撇撇嘴。

   “你知道?说来听听。”衣女人问。

   “说来话长了”卡其大衣女人故意吊着众人口味。

   “哎呀,你就说来听听嘛!说来话长,那就慢慢地说。”大家都嚷着她说,她也就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她现在的男人可是她姐夫,而她姐姐和她亲外甥被她逼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她那个姐姐说来也是报应,那时她强势得很,她把生意场上的利益大部分都揽到她丈夫那儿了。其他的胡东就跟个小跟班似的,她和她丈夫拿大头,其他人就喝些残羹剩饭。好了,现在有她亲妹妹收拾她。”卡其大衣女人小人得志地笑着,走出了六亲不认地步伐,感觉今天自己是扬眉吐气了。

  周雪看到胡南滨刚从外面回来就抱着儿子,她赶紧从他怀里把儿子接过来,她亲了亲儿子的脸,尽量在胡南滨面前表现得像个母亲。

  

继续阅读:第22章 难兄难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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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墙”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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