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那一池的水清澈见底,当时也不知是哪一任校长那么的心血来潮,在不大的校园里硬是刨出那么一个大水坑来。据说在建新的教学楼时有的地方需要填平。没有填平的材料,校长变琢磨着干脆就地取材,刨个坑来做水池,既可以美化学校又可以改变风水。我们都知道,在中国越是飞黄腾达的人越是相信风水,先不说封建迷信这一块。在校园里能有个小桥流水的地方,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学校风景优美,想必师生们也都赞同修建这么一个地方。学生们可以来这幽静处背背书;也可在此数数鱼儿放放松,数腻了还可顺带思考一下人生。总之,这样一个地方是没人嫌弃的。池里还养了两只天鹅,一黑一白,给人的感觉那是两只行走的八卦组合。由此看来,修建这水池的人是多么希望这个学校能卧虎藏龙,将来出更多国之栋梁啊。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水池估计压力不小啊。
天刚蒙蒙亮,胡岁华已经坐在水池边的凉亭里背英语单词了,他打着小手电,专心致志地背着。就这样,这个背书的好地方陆陆续续来了其他同学,大家都早起去占领好地方背书。没过多久何玲玲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每次见到胡岁华,她总会到心情愉快,这感觉既让她纳闷,又让她害羞。但她从未想过要逾越什么,她觉得他们现在应该是前进中的战友,其他的,什么都不行。
“你什么时候到的?”她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来没多久,你也那么早啊。”
“嗯,你能早,我怎么就不能早呢!”玲玲假装生气地说。
“不是,我是觉得女孩一般都爱睡懒觉的,起不了那么早,看来你很不一样哦。”胡岁华赶紧解释,生怕何玲玲生气。
“就是嘛。可别小看我们女孩子,女子能占半边天呢,不是嘛?”
“是,是是。我可没小看你们女孩子。”胡岁华憨厚地笑着说。
“对了,昨天下午阿姨来找你干嘛?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何玲玲着急地问。
“没事儿,家里能有什么事啊。只是我妈说我爸已经好几天不回家了,也没往家里打电话。他现在开货车跑长途,出去十天半个月的也很正常。他本来就跟我们关系不好,他不打电话给我们也很正常。就是我妈过于担心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以为家里发生大事,怕影响你明天的比赛。”玲玲稍作轻松地说。
“不会的,我一定会尽全力为我们班争荣誉的。绝不会让许老师失望。”胡岁华看起来是那么的胸有成竹。
“尽力就好,不用为了我妈,而给自己太大压力。”
“许老师对我们兄弟俩很好,跟母亲一样。我怎么舍得让她失望。”胡岁华抬眼望向脚下水池对岸,好像那就是梦想的彼岸。
“我妈这人,就是母爱泛滥,除了我,感觉她对谁都好,整天就知道催促我学习学习的,好不烦人!”玲玲撅着嘴说,脸上却流露出幸福的神情。
“行了吧你,你很幸福有这样的妈妈,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你不也很幸运,有阿姨那样默默爱你们的妈妈。”玲玲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发。
说到自己的妈妈,胡岁华觉得很对不起她,一个那么温柔贤惠的女人,怎么会嫁给爸爸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天下的男人都死了,没男人嫁了吗!当然,这只是他一时的气愤想法。他怎能把这话跟母亲说,即使母亲再怎么错,也轮不到他去说这样的话。
有时候他又很愧疚,母亲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弟俩长大,又一个人供他俩读那么多的书,他不知道他该不该让母亲继续这样辛苦劳累下去。他觉得假如他不继续念书了,出到社会去打工挣钱与母亲一起供弟弟读书,那母亲的负担不就减轻了很多吗。毕竟弟弟和他一样优秀,家里能出个大学生也算了了母亲的一个心愿。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能为社会培养出一个有用之才就足够了,再多一个感觉都是奢望。对于他那个好逸恶劳的父亲,他从不奢望他能为这个家做什么贡献,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请求他不要再家暴母亲。都成这样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就是不离开父亲,任由他这样对自己拳脚相加。像他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其实她不用理他们兄弟俩,也不需要为一个名存实亡的完整家庭而忍辱一生。
作为儿子,他也讨厌他自己,自己和弟弟都那么大了,却不能保护母亲,他觉得自己枉为人子。奶奶也是,她既然那么希望伯伯能生个儿子,甚至为了能有个孙子,不惜拆散大伯一家。为什么就不喜欢他们兄弟俩,难道他们兄弟俩就不是她的孙子吗?想到这里他眼里的泪水溢了出来,他想不通,他也不能想通,因为那样会更加残酷。
随着一声叮铃铃响上课时间到了,他俩赶紧冲去教室。第一节课是许佩珍的课,只见她捧着厚厚的一打奖品,光彩夺目的奖状令人钦羡不已。她笑眯眯地说:“这一次的市级比赛,不论哪个科目,我们班都取得优异成绩,特别是胡岁华和胡岁年,真可谓是拿奖拿到手软啊。”
捧着这些奖状,胡岁华感觉梦想好像就在不远处,它很快就要成为现实了。可是想想,假如他足够幸运能考上个好大学,那还要读四年书才能毕业,才能去找工作赚钱。如果是这样,母亲一个人怎么支撑得了。想到这里,他又高兴不起来了,于是匆匆将这些奖状胡乱地塞进抽屉里。而这一切,都被何玲玲看在眼里,她有点担心他。
终于盼来了一年一度的校运会,这一次胡岁华报了五千米的长跑项目。赛场上,他一身黑色,由如一只掠过赛道的小燕子。观众席上,何玲玲的目光随着胡岁华的身影移动。整个过程中,她的目光不曾离开过他的身影。但到了最后,离终点只剩最后一圈时,她发现胡岁华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开始放慢脚步之前被他远远甩在后面的运动员现在正拼尽全力追上来,眼看就要超过他了。只见何玲玲快速冲下观众席来到赛场上,“岁华,快!加油!快加油!马上就到终点了!最后一圈儿了!”于是她沿着赛道外围跟着胡岁华一起跑,她冲在他前面,赛场上似乎又飞来了一只小燕子,他们一前一后滑过地面,观众席上的加油呐喊声更加带劲儿了。
许佩珍看到女儿在赛场上带着胡岁华跑,她既高兴又有些担忧。她高兴的是,从班级团结上来说,这是值得表扬的。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恐怕她与岁华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友情了吧。
原本累得想要放弃夺冠的胡岁华,看到何玲玲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瞬间感觉充满能量,原本灌了铅似的小腿也变得轻盈了起来,他全速向前冲,拼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为了确认胡岁华是否跟得上,何玲玲还不时的回头一撇,确认跟上了,她又全速向前冲。这一幕被大家看得既羡慕又感动。当终点线的红丝带被胡岁华冲破时,何玲玲激动得跳起来,但不论多高兴,她都不忘跑过去搀扶他。他鼻翼夸张的一张一合,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脸涨的通红,胸腔高高低低地起伏着,汗珠儿湿透了他的运动服,带着这来之不易的荣誉,由于呼吸急促,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吃力地为她挤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来。
走了一会儿,呼吸平静了些,他才注意到玲玲的双手在扶着他的手臂,他瞬间又脸红了起来,玲玲也略显尴尬,于是就赶紧抽回手去。
刚才陪跑的精彩一幕被同学们津津乐道的时候,胡岁年听到了,当时他参加了别的比赛项目,因此他没能目睹那一幕,但他心里还是有点遗憾,他不知道遗憾的是那一幕还是遗憾别的。总而言之,他略显落寞。
那以后,何玲玲回眸的那一瞬总是时不时地浮现在胡岁华的脑海里。她飘逸的马尾像是仙女身上的衣帛,这个年龄的女孩肤色胜过任何昂贵的化妆品,光滑细腻的皮肤,明眸皓齿,她眼里闪动着光芒如黑夜里指引方向的北极星。
青春是一个既令人羡慕又令人愁苦的年纪。羡慕的是他正直青春年华,风华正茂;愁苦的是他前程未卜,一切都是未知数。毕竟是含苞待放的花儿,你可以想象将来他盛开时的美艳动人,但也不排除他经过风雨洗礼后的枯萎和凋零。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你永远不敢判定他的将来,就像胡岁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