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愧对孩子,埋怨丈夫
邱灵泽2024-07-30 10:255,103

  随着一声叮铃铃的闹钟提醒,玉真才想起今天是两个孩子的生日。今个儿她是不再加班了。她穿着沾满线头的蓝色工作服,乘坐公交车从城南到城北去孩子们所在的学校,她要让孩子们亲自去选一双心仪的球鞋作为这次的生日礼物。

  “妈,你怎么来了?”岁华心疼母亲劳累了一天还要从那么远的地方挤公车过来。他轻轻拍掉母亲头发上的线头,看到隐藏在黑发中的白发,他发现母亲又苍老了很多。

  刘玉真瘦削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淡蓝色的瞳孔看起来像一池幽深的湖水。是的,丈夫变成这样,她的双眸里已不再有星辰。有点儿突出的颧骨,高挺的鼻梁透出些许异域风情。蜡黄的脸色是她过于省吃俭用的后果。柔软的长发盘在后脑勺,车间里切割布料飞出的棉线团和缝纫时剪下的线头,很多都粘在她那被汗水浸透的发丝上。

  不经意间,岁年发现母亲的手臂上有一个乌紫的肿块。“妈,他又打你啦?这个恶棍!”岁年愤愤地说,但很快他就哽咽起来。

  “哦,不是的。这是妈在车间里不小心撞到的。小事,别担心妈。你们要全身心搞好学习,别管妈。”玉真眼含热泪地握着两个儿子的手,好像只要握住他俩的手,她就能越过人生中所有遮天蔽日的“高墙”。“对了,妈这次来是想带你们兄弟俩去买双质量好点儿的运动鞋,妈攒够钱了,你们俩可以一人一双。”玉真因为有钱而变得语无伦次。

  “妈,不用买了。我们有鞋穿。”岁华用另一只手握住妈妈的手,心里是满是内疚。他心想,自己都那么大了却没能保护好母亲,还老是让父亲把母亲揍得鼻青脸肿的,算什么男子汉!

  “你们的鞋子都脱胶了,妈知道的。你们爱运动是好事,运动能锻炼身体。”玉真拉着两个孩子要走,但兄弟俩却纹丝未动。

  “妈,我们不去,我们真的有鞋穿。上周我们拿去给修鞋师傅弄了一下,又修结实了。”岁华轻轻地把母亲往回拽。他们兄弟俩对于吃、穿、住、行都不敢有什么要求,当然渴望好的那是另外一回事,而现实却让他们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他们知道他们的父母是怎样的,知道自己的家庭是怎样的。由于父亲和母亲都没有什么成就,所以他们这个小家庭在爷爷奶奶眼里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如果可以说爱屋及乌的话,那是否也可以说恨屋及乌。老人家因为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连带着儿子的儿子也一并的不喜欢。不像岁华的大伯一家,爷爷奶奶是很喜欢的。大伯和伯娘一起经营菜市场那家烤鸭店,生意红火得不行,钱也赚的盆满钵满。他们和爷爷奶奶一起住,又不用担心居住的问题,挣得的钱完全可以收入囊中,占为己有。不像他们一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常年租住在陈旧的民宅里。只有老家那个破败得要倒下的老屋才是他们的,也是奶奶分给他们的唯一不动产。几十年的老屋如今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更可笑的是日子久了屋里居然冒起了一股泉眼,长期被水浸泡这更加速了老屋墙面的倒塌,更别提住人了。像这样的家庭,兄弟俩怎么舍得让母亲花好几百元去买好鞋子呢。俗话说得好,一分钱换一分货,耐穿的好鞋子它也不是免费的,价钱都摆在那里。他们兄弟俩不想这么奢侈,也不想这样盘剥母亲的血汗。所以他们坚持拒绝。

  看到孩子们如此懂事,玉真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提出那就带孩子们去吃顿好的。她所谓的好的,无外乎是让孩子去吃份快餐多加两份肉。岁华便把今天许老师帮他们过生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她感激得哽咽起来,心想,许老师对孩子们那么好,他们母子真的是感激不尽。

  不管母亲怎么说,岁华兄弟俩怎么都不去加餐,还催着母亲赶紧坐公交车回去,免得天越黑越不安全。

  公交车慢慢摇着送一波又一波人到达目的地。玉真坐在车上思绪也像脱缰的野马,天马行空的想起过去、想着现在、设想未来。是的,她觉得她是有未来的,毕竟她有两个争气的儿子。想着想着,她突然有种天旋地转、眼前渐黑的感觉。她赶紧靠向椅背,头往后仰,静静地休息了一会儿。此时她表面上是风平浪静的,但她心里是如此的忐忑不安。毕竟这么晚了不舒服又是她一人在外,她很害怕自己就突然死去 ,两个儿子无依无靠的可怎么办。渐渐地,直觉也告诉她这不是简单的晕车而已,这是身体某个器官病变带来的剧烈不适。因为这种感觉她有过几次,有时是在缝纫期间,有时是在低头切菜的时候。不过缝纫期间感觉到的较多。在这之前,不论怎样,她总也舍不得去医院看看,毕竟那地方不是她这样的人所能消费得起的。生病对她来说,能忍则忍,不能忍也得忍。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就算立刻死掉,她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可现在刚看完孩子回来,她又害怕起死亡来,她告诉自己不能死,她还要供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读完大学呢。她要托举他们,她要让他们出人头地,她要让他们日后过上好日子,不要像自己一样活得这样憋屈。想到这,她的状态似乎比开始时好了一些。她强撑着身体下了车,一个男孩看到她捂着肚子一走一停巨难受的样子,便将她扶到椅子上休息一会儿。望着男孩远去的背影,刘玉真再次想起了她自己的两个孩子。

  回到家门口时,刘玉真出奇地发现,平时都是玩到三更半夜才回来的胡东贵今晚却出乎意料地呆在家里。当然,在家里的不只有他,还有两男三女,他们都来她这寒酸地住处吃喝玩乐。看到玉真立在门口,其他人都略显尴尬地看着她。只有陈铭宇看见玉真时,他是不停的上下打量她。这是他有目的地接近胡东贵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妻子。当然,他见不见玉真都不是重点,他知道自己的目标是胡东贵。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像胡东贵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这么漂亮的妻子,她并不是胡东贵口中常说的又黑又瘦,这是他因为自卑而故意贬低玉真的说辞。他们这么一盯,反而让刘玉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随即那个跟着胡东贵在小旅馆过夜的妖娆女人便打破了尴尬地场面,“哟,老板娘回来啦?”她刻意娇滴滴地对她说,语气里充满了挑衅。

  玉真有点儿愣住了,什么?老板娘?没有啊,她回头一看,没人了啊,她很纳闷儿,心想,谁是老板娘呢?

  “你不是带儿子去逛街?怎么回来得那么早?”胡东贵有点儿不高兴地板着脸对她说,同时大块大块的肉也被他手中的筷子不断地夹进滚烫的锅里。而玉真的情绪此时比锅里的沸水还要汹涌。她虽弄不清这吃喝玩乐的钱从哪来,但她终归是一股怒火填满了胸口。他能拿这些钱请这些狐朋狗友吃喝,为啥就不能在孩子生日这一天犒劳一下孩子。平时他对孩子不理不睬也就算了,一年一次的生日,作为父亲就这一天关心一下孩子难道也不行吗!玉真越想心里越恼怒,但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发作,因为她没有资格要求他那样做,她也不想他不顾外人在场再将她暴揍一顿。再说了,在众人面前挨揍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并且此时她也没有发飙的理由,难道就因为她丈夫请朋友在她家吃喝,她就要生气。不行,这显得她太没有肚量了。她强压住对丈夫的怒火,脱下鞋摆好,礼貌性地回答:“哦,我们逛过了。”

  那妖娆的年轻女人又说起话来,好似非要让刘玉真关注到她不可。她想让胡东贵看看,她就在他面前挑衅他老婆,让他老婆下不了台,看他怎么做,看他到底爱着谁。“来,老板娘,坐这边来。”她像女主人一样招呼玉真坐在胡东贵的左边,而她则坐在胡东贵的右边。其他人看着她那么大胆,胆敢挑衅正妻,都怕她惹出什么事端来。可是,对于她方惠兰来说,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

  看着这出头的鸟,玉真也怀疑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但能怎么样呢,她只好硬着头皮在女人指定的位置坐下。他们坐到一块儿,她一身寒酸的样子,而她丈夫却油光满面、穿戴整洁。他身旁的那个女人就更不用说了。她穿着一件真丝低胸亮片短裙,耳朵上的金耳环好似在炫耀似的荡来荡去,脖子上也绕着一条闪着金光的项链。她这一身装扮把她打扮得像个珠光宝气的贵妇。她和胡东贵看起来反而更像一对有钱的夫妻,而刘玉真却像个刚搞完卫生的清洁工人。在吃饭的过程中,她偷瞄了几眼丈夫旁边的女人,她弯弯的眉毛,微微上翘的眼线使得她的眼睛看起来更加鬼魅勾魂。鲜红的嘴唇饱满而诱人,化妆术也把她那还算标志的五官打造得十分立体。可是,如果刘玉真也用这种化妆术,效果应该比那女人更好吧,她只是条件不允许罢了。女人修长的大白腿轮换着跷二郎腿。在轮换的过程中,她擦得铮亮的细长高跟鞋有意无意地触碰着胡东贵肌肉结实的长腿。

  隔着胡东贵,女人不断地挨着他夹菜给玉真,“哎哟,嫂子辛苦了,多吃点,多吃点!”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刘玉真,眼里满是对她的瞧不起。她瞧不起她没本事拴住自己男人的心,让自己的男人给别的女人勾走,就算她的情敌就摆在她面前,她也无可奈何,缴械投降、任人侮辱。

  “不用了,你多吃点,这里你是客,我是主,应该是我招呼你们才是。如果我没招待好大家,那也请大家见谅啊。有啥吃啥,大家别客气啊。”玉真刻意提高音量说,好像她在宣誓什么。

  “对,对,大家不用客气。多吃点,多吃点。”胡东贵看出了方惠兰的过分行为,他瞪了她一眼,“方美女,你多吃点,多吃点!”方惠兰一脸不高兴也反瞪回去,而后自顾自地吃起来。谁都看得出此时她自己的醋坛子倒先打翻了。她觉得胡东贵应该属于她,她才是真心爱胡东贵。她爱他的风流倜傥,她爱他的油嘴滑舌,她爱他俊朗的外表,即便他一无所成,一无所有,她也稀罕他。

  在坐的这几个人,除了方惠兰,其他的都是有夫之妇或者是有妇之夫。他们几个能凑到一块儿也是臭味相投罢了。像陈铭宇这种不缺钱的人也能与胡东贵这样好吃懒做之徒结交,完全是因为陈铭宇的私心。穷怕了的人,只要有一点蝇头小利就很容易上别人的当。胡东贵就是这样。更何况陈铭宇给他的不止是蝇头小利,而是一辆可以跑国内国外的大货车。更重要的是买这车的钱陈铭宇能帮他借到,他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还上就可以了。当然,丑话也说在前头,如果规定时间内他还不上,那他也会有危险。陈铭宇担心胡东贵不上当,他便承诺只要他敢借钱买车,他就能介绍门路给他挣钱,让他很快就能把钱还上。到最后,保证他白白得到一辆大货车。胡东贵觉得这么好的事干嘛不干,他想都没多想就签了字画了押。他还对陈铭宇感激得涕泪聚下,就差跪下来拜他为老祖宗了。他觉得天上真的会掉下馅饼,而且刚好砸到他胡东贵的头上。

  另一个女人——柳元香,也是好吃懒做之徒。由于保养得好,根本看不出已经是一个高中生的妈。她原来也算幸运,只是她财迷心窍,掉进了钱眼一样爬不出来。她觉得她男人做那点小生意发不了大财,一天呆在黑里嘛曲脏兮兮的汽修厂里,没指望没盼头,她也就另攀高枝了,而她梦寐以求的高枝就是陈铭宇。他也是她男人汽修厂的其中一个供应商,只是见过几次面,他们就暗送秋波、情投意合了。他们私会了几次就跟她男人摊牌了。她很好奇,陈铭宇只是一个供应商而已,怎么会那么有钱。而且他做的生意行踪让人捉摸不定,有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据说他妻子当初为了跟他在一起还跟自己老爸断绝关系了呢。也听说他俩很相爱,但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既然他俩那么相爱,为何她还能插足到他们中间去呢。有时候,她真的想不通男人的脑回路,只能自欺欺人地归结为她比他妻子漂亮吧。

  玉真悄悄观察这些人,直觉告诉她,他们都不是什么善类。而且他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包括她的丈夫,他也在瞒她什么,如果他主动跟她说,她就听,不主动说,那就算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把她对他的爱消磨殆尽了,特别是在每一次的家庭暴力中,她恨透了他,也恨透了自己。恨自己没本事没能力带孩子远走高飞。在这个家里他这个父亲算是名存实亡吧。自从孩子上学后他就视他们母子三人为空气了,只有他在外受挫了,他回来才看到妻儿,因为他要将他们作为出气筒。忍受了那么久,怎么也要熬到高考过后,总要让孩子安心地过高考吧!一旦他们闹离婚,孩子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唉,每次想到离婚,她都能找到一万个理由不离。难道真的只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拖着不离吗?思前顾后,到底还是她心中的那些理由。

  那些客人离开之后,刘玉真一个人收拾残局。胡东贵微醉了,躺在沙发上胡说八道。但在醉鬼的胡话中还是有更多真话。“我终于要翻身了,我早就跟你说了,我是干大事的人,我迟早是要发财的,一直以来只是时运不济。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老子大显身手啦!哈哈~”胡东贵手舞足蹈,哼着小曲儿乐此不疲。

  “你可不要让人给骗了,像你这样的人能发财,天下的人就都发财了。”玉真一边打扫卫生一边没好气地说。

  “闭嘴!你这个臭娘儿们,谁骗我了!谁敢骗我!我一做点什么你就给我泼冷水。难道我就不能发财吗,你就那么小看我吗?”胡东贵摇头晃脑地对妻子指指点点,气得他磕磕巴巴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不是我小看你,你自己几斤几两你心里没个数吗!整日做春秋美梦。你要是能发财早就发财了,还用等到现在!若真有发财的命,那也得踏实肯干才可能实现啊,整天这样游手好闲地就想发财!”玉真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通。

  这一番话惹得胡东贵更加火冒三丈了,他一脚将妻子扫成一堆儿的垃圾踢散。玉真也不发脾气而是默默地再扫,她还不了解他吗,忍着吧。

  

继续阅读:第8章 身世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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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墙”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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