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地上班也有一段时日了,在石九的带领下和刘宝柱的关照下,再加上胡岁华自身接受能力强,他很快就把工作做顺手了。但就是苦于这工资不能按时发,这可苦了很多工人,因为大家都在靠着这份工资养家糊口,就包括胡岁华,他也要给妈妈治病,要维持弟弟的读书开销。如果这样一直不能按时发工资,他可怎么办?
休息的时候,他坐在楼房的脚手架上看着工地旁边的校园,那是一所职业技术学校。站在高处的他清晰地看到每个楼层的教室,看到坐在教室里听课的学生,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他又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同学,想起了何玲玲,想起了许老师。
他刚辍学时,玲玲和许老师也常给他打电话,后来由于高考临近,通话的次数也就慢慢变少了。
胡岁年也一样,为了备战高考,他是豁了命地复习,因为他不想让关爱他的人失望,特别是妈妈和哥哥。本来是哥哥承载着家里的所有期望,但是由于家庭变故,比他优秀的哥哥却放弃自己的理想,把唯一的读书机会让给他。他怎么能让他失望呢,他又怎么舍得让他失望。他心里暗暗发过誓:他一定要通过读书改变一家人的命运,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因此,在高考的最后冲刺阶段,胡岁年拼尽全力冲刺。他的拼劲让老师和同学感到不可思议。当时的他犹如野兽般盯着目标穷追不舍。
高考结束之后,胡岁年并没有像其他家境不错的同学那样到处去旅游放松。何玲玲、王清波、郑文俊等同学都组团旅行去了。胡岁年却到王清波家的修理厂做兼职去了。由于是认识的人,王志成并没让他做修理工,而是让他洗洗车,但给的工资却和劳累的修理工一样。当然,这只能是王志文和王清波之间的秘密,决不能让其他工人知道,别人一旦知道就会心理不平衡,自己在黑乎乎脏兮兮的车身下修理汽车,钻到车底之前人是黑眼珠黄皮肤,当在车底捣鼓一阵之后,人一钻出来就成了挖煤工,整个人都被油污和灰尘染得只剩牙齿是白的。还有甚者在修理汽车的过程中被油污浇的满头满脸,但他们从未抱怨过,而是咬牙忍着,慢慢爬出来简单清理一下就又继续工作了。
午饭时间到了,大家都来不及洗脸就去吃饭了,只要眼睛能看得见,鼻子能呼吸畅通,嘴巴干净能吃东西,那就可以了,其他的地方怎么脏也不在意了。
这些年轻的小伙子很多也是来自职校或者是读了初中就不读书的男孩。由于他们没什么学历和拔尖的技术,只能在这干些脏活累活。但不管他们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他们始终是有理想的那一类。当有豪车来到修理厂时,他们会忍不住多看它们几眼,在给它们进行修理的过程中也觉得是一种享受,最后在他们羡慕的目光中豪车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也许他们当时在想:如果这辆豪车是我的就好了或者是什么时候我有钱了,我也要买这样一辆豪车。那种心情一定不亚于吕布看到赤兔马。
有时候胡岁年看到其他工人忙不过来也会过去帮忙,也因此很快与他们交上朋友。当胡岁年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他们也都发自内心的祝贺他,在他去大学报到的前一天,这几个朋友还凑钱给他一个难忘的送别宴。
在宴席上,除了胡岁年,其他的朋友都喝了一些啤酒,朋友们可谓是酒后吐真言,他们都直言很羡慕胡岁年,上了大学之后的他就和他们不一样了,他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不像他那样,还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而胡岁年也很低调有礼,对于这些朋友,他从未在他们面前卖弄过什么,只是一味地虚心学习。这也使得他很快地赢得这些朋友的真心对待。
酒足饭饱之后,几个朋友都回修理厂休息去了,胡岁年便向公交车站走去。当他路过一家平价服装店时,他停下了脚步,摸了摸书包中的工资,他一咬牙走了进去,服装店的老板娘问他想要买什么样的衣服?他选了一件中年妇女的碎花荷叶边短袖,但是价钱却依旧让他却步,“老板娘,这衣服还能少点吗?”
老板娘斜着眼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他肩上挎的书包,书包的肩带已经有些许破损。脚上的跑鞋也粘着油污,但男孩的脸却显得清纯秀气。老板娘猜想这是一个贫寒家庭的儿子,他也许想买件衣服给家里的长辈。于是,她一声不吭地放下手中的瓜子,拿起一个塑料袋,一把扯过胡岁年手中的衣服塞到袋子里,“十元!拿走!”
听到这价格,胡岁年愣了一下,急了,“老板娘,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想买件好点儿的衣服给我妈。”
老板娘看着这个呆头呆脑的男孩,忍不住笑了:“阿姨知道你真心想买,阿姨也真心想卖,这是最后一件断码,码子小,一般的中年妇女都发福了是穿不了的,这件衣服合适你妈穿,我就低价处理吧,十元就是成本价。拿去!”老板娘边说边把袋子塞进胡岁年手里。
当胡岁年回到家把衣服给妈妈看时,刘玉真吃惊地说:“这衣服可不便宜,看着要好几十元呢。”突然,她紧握着这件衣服递到儿子面前,有些生气地说:“岁年,这么贵的衣服,你从哪儿弄来的?你不可能买来,你哪儿来的钱?莫非你偷了人家的东西?”刘玉真此时是越说越激动起来。
胡岁年被妈妈的这一架势给吓到了。“妈,你放心,我们就算穿破烂衣服我也不会去偷人家的东西。这是我这个暑假工赚来的钱买来的,老板娘说清仓处理,所以才低价卖给我的。”他说着,眼泪都快出来了。
此时,胡岁华刚好从门外回来,他肩上扛着一大编织袋的水果,红色的编织袋透出的水果不但个大而且又新鲜。他满头大汗的,肩上的东西压得他直不起腰来,脖子也歪向一边,眼睛直盯着眼前的路,生怕摔跤把水果摔坏了。
看见哥哥那么辛苦,岁年赶紧丢下书包,跑去帮哥哥把肩上的重物搬下来。
刘玉真看到大儿子,也放下水果刀和衣服,小跑着要过来帮忙,只听见大儿子说:“妈,我们自己来,你切水果就好了。”
刘玉真站在旁边看着两个儿子,眼眶湿润了起来:“岁华、岁年,今天那些人又来要债了,妈把家里一大半的钱拿去还债了,私下留了一点儿做生活费和进货的本钱。”说完,她把追债人签下的收款凭证递给胡岁华。“岁华,都还有那么多债,我们要还到什么时候才还完啊!?”说到这,刘玉真就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妈,你别这样。这点钱我能还得完,不是有我吗!你不用操心,你每天就负责帮我切好水果,我负责拿出去卖,夏天这个顶好卖的。只要我们不怕辛苦,就一定能尽快把这债还完。”当胡岁华说这话时,自己心里都每个底。
站在一旁的胡岁年说道:“当下最重要的事是把这债先还完,要不我不读书了,我跟哥一起去赚钱还债。”
“就你多事,好好念你的书,谁要你还债啦!”看到哥哥有些生气,胡岁年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刘玉真想了一会儿,沉默不语地转身切水果去了。
胡岁年看到这还债的话题让大家都不愉快,便转移了话题,“现在水果沙拉特畅销,有时候都不够卖。”
自从刘玉真生病之后,胡岁华就不再让她到纺织厂上班了。她留在家里做后勤工作,胡岁华负责出去摆摊。有了当初胡东贵留下的几万元,王美珠的倾囊相助,再加上胡岁华和妈妈向亲戚们借了一些钱,胡东贵欠下的高利贷终是还完了。现在就差刘玉真为救胡东贵而借的五万元高利贷没还完,眼看这时间是快过一年了,再不快点儿还完,就像滚雪球一样,最后要还的钱也就更多了。
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刘玉真因为劳累、生病,再加上过于操心,整个人变得苍老许多,头上的白发也像雨后春笋般往外长,比她大几岁的王美珠看起来要年轻多了。而胡岁华也在不但一年时间,由一个满脸书生气的学生变成一个一脸成熟稳重的小男人。与弟弟比起来,他们俩不再是那个一堆双胞胎兄弟了,社会的历练让胡岁华长成了像是大胡岁年好几岁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