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有一颗好奇的心,对于异于常态的的事物更是想去探索。当一辆救护车从人们面前驶过,人们会猜到底是谁生病了;当一辆警车从人们面前驶过,人们会猜到底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当一辆消防车驶过人们面前时,人们会猜到底哪里发生了火灾;同样的,当一辆押运犯人的警车驶过人们面前时,人们同样绞尽脑汁地猜,里面到底关的是什么样的犯人,他又犯了什么事儿。
周雪也一样,当一辆警车从她的小摊前驶过,她目光不自觉地紧盯着铁窗里的人影。就像警车会发一根根细丝把她的目光牢牢地捆住。因为过于专注,她手上的刀不小心划伤了她的食指,瞬间的疼痛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看着自己鲜血直流的手指,她跑向身后的药店让店员帮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胡东成看到那警车,也不由得发了一会儿呆,还补错钱给顾客。顾客还开了玩笑:“哟,周老板这是被哪个美女吸引住了,连钱都不愿意要了!”
胡东成笑笑,把钱又重数了一遍。
王美珠离开了胡东成以后,又嫁了一个年纪比自己大得多的男人,这老男人仗着自己有钱,一把年纪了还到处拈花惹草。王美珠受不了这种背叛,便将两人的孩子打掉,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起诉离婚。老男人本就不缺钱,也很爽快地给了她一笔钱,还顺带把继女的所有读书费用一并给了。这倒让王美珠意想不到,毕竟女儿的抚养费并不该由他出。
刘玉真修养了一段时间,在身边人的悉心照顾下,她的健康也逐渐恢复了。自从遇到陈铭宇,她一直都想和王美珠说此事,但王美珠自己的烦心事都还没操心完,刘玉真又怎么好意思再拿自己的事去烦她。
后来还是王美珠多方打听到消息并主动与刘玉真联系。她打探到陈铭宇已经锒铛入狱的消息,她还知道他在入狱之前已经和林璐离婚了。但是林璐现在并不在国内,而是在美国。
刘玉真其实也不想去打扰林璐,只是想要确定她丈夫到底是死是活。现在找不到林璐,也只能去找陈铭宇问个究竟了。但是,陈铭宇对胡东贵的母亲恨之入骨,他会实话实说吗,她们不得而知。
再次离婚的王美珠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又回到了原来的城市。她带着女儿暂时租住在一套两房一厅的居室里。
当刘玉真找到王美珠,她发现她瘦了很多,也不如从前那样红光满面了,脸色也变得暗淡无光。也许是因为小产,也许是因为这不幸的婚姻。她俩一见面就嘤嘤地哭起来,为彼此的遭遇而潸然泪下。两个苦命的女人哭够了才谈起陈铭宇的事。
“陈铭宇被关在武宁县监狱,关于东贵的一切他应该是知道,只要见到他就什么都清楚了。”王美珠又犹豫了一下:“但是探监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申请,林璐现在又与他离婚了,她也没有探监资格。林璐毕竟跟陈铭宇生活那么久,她知道的应该不少,见不了陈铭宇,但我们可以找林璐。”王美珠拿出手机拨打了林璐的电话,但是林璐并不接听。王美珠把要说的话都变成了文字信息一条一条地发给她。过了几天,林璐终于发来一条信息,大致内容是让她们去找胡东成,他有探监资格。这可让王美珠懵了圈。
王美珠亲自打了电话给胡东成。但胡东成一听到是王美珠的声音就挂掉了电话。王美珠像轰炸林璐一样,用文字信息轰炸胡东成,问他是否有个哥哥叫陈铭宇。胡东成想起了母亲曾不经意地与父亲提起过这个名字。但现在不能让母亲知道东贵已经不在了,父亲不在,母亲已经遭受不了打击,再让她知道儿子也不在了,她该如何面对。但是关于陈铭宇,也只有母亲知道了。
王美珠把自己从林璐那儿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她。刘玉真叹了一口气:“我们都那么多年不联系了,又该怎么去求他帮忙?再说了,他也不一定答应。”
王美珠又把胡东成不理她的事告诉了刘玉真,刘玉真有些失望,但内心里还是不死心。石九看到她整日心事重重的样子,情绪又很低落,生怕这坏情绪会让她旧病复发。在他耐心地追问下,她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这件事,也许我可以去试试。”石九说。
“你?”刘玉真用质疑的眼神望着石九。
“怎么,不相信我?!”石九笑着说,看着刘玉真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他从胡东贵那儿知道,她是个好女人。在和他们母子相处一年多,他更确定她是一个好女人。
在他俩腼腆地对话时,胡岁华回来了。他看到两人,突然一愣,感觉有点儿别扭,但又觉得画面也并不违和。两人见到他也感到不好意思,石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把目光转向胡岁华:“岁华,你要的水果我都给你送回来了,还有一些赶明儿再去买。”他转身要走,突然又回头:“明早上还用不用我跟你一块儿去水果市场,你妈正恢复当中,尽量不要太累。”
胡岁华看看石九,又看看母亲:“知道了,也没有多少水果要买了,明早上我一个人去买就可以了。”
说完,石九转身要走,却又被胡岁华叫住:“石叔!”
石九赶紧回头,生怕错过刘玉真母子的吩咐:“诶!”
“谢谢您!”胡岁华真诚地说。
“说这话干啥!”石九乐呵呵地,心满意足地走了。
一出胡岁华的家门,石九就直奔胡东成的店里。当时胡东成正在制作烤鸭,看到石九来了,他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点燃了一根香烟:“说吧!你打算怎么说服我?”
“你就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石九说。
“这么晚了,你不来当说客,难道还来吃烤鸭不成?”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就开门见山吧。对于你弟的事,你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想知道他过去的经历,那只能从陈铭宇那儿找突破口。”石九接过胡东成递来的烟,店里的空气都是雪茄的气味儿。
胡东成告诉石九,这事他是不会坐视不理的,连他欠的债他都还了,又怎么可能不去弄清楚事实。
“我这个弟弟就是傻!”他眯着眼望向一旁,烟圈一个接着一个从他嘴里吹出。“但也可怜。”他向垃圾桶吐了一口唾沫,继续道:“陈铭宇,这个畜牲,没人性!”说完,他把烟头使劲儿地摁进烟灰缸里又继续干起活儿来。
武宁监狱里,陈铭宇咳嗽得厉害。由于身患疾病,他被关押在一个独立的房间里。他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都是长林说过的话。他们的保哥——韦昌保其实并没有被捕。因为他在被捕的过程中已经自杀了。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再次回到铁窗跟前。
想起他的昌保哥,想起他们那时候相依为命的日子,他禁不住泪流满面。遇事他总是一个人承担,尽量不让自己被牵扯到那些违法的事情上。他就像他的母亲一样全心全意地保护他,只因为他得不得的,他希望他能得到。
韦昌保这一辈子既是可怜之人却也有可恨之处。他的人生就在他举起枪对着自己的脑门时被草草地画上了一个句号。临死前,他只打了一通电话给陈铭宇,他也是他这辈子最亲的一个人,也是他唯一的牵挂,他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亲弟弟,他后来的好生活也都是他给的。如果没有他的照顾,他也许这辈子都是垃圾桶旁的一个流浪汉。
韦昌保在临死前还有一个秘密透露给他,那就是郑志强曾嘱托他帮忙打听他和女朋友所生的儿子,不知道他在何处,是否还活着。他只听女友说过,他走了以后,女朋友养不起那男婴,孩子刚生下就被她扔进垃圾桶里了。那时候郑志强也悄悄去打听过,但都没有消息,那里的人们都是统一的答案——不知道。
当时的郑志强由于一心要为母报仇,也无心与女朋友谈婚论嫁,在儿子即将出生时,他交了几个月的房租后就悄悄地离开了女朋友,只留下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在出租屋里。他知道女友的性格,一旦孩子生下来后他就走不了了。他内心里为母报仇的决心从没动摇过,他绝对不能带着妻儿去报仇。因此,他只能狠心将他们娘儿俩留在出租屋里,打算报仇成功了再回来找他们。谁知,最后女友却抛弃了孩子。
郑志强杀人之后在监狱里仍有办法与狱外的小弟联系,但找儿子一事却只嘱托韦昌保去完成,因为他在狱外也得罪过不少人,他也害怕别人找到他儿子而陷害于他。但韦昌保不一样,在狱里相处的那段时间,他觉得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可是,还没等到儿子的音讯,郑志强就在狱里染上疾病身亡。
在饭桌上,胡东成试探性地对母亲说:“妈,前阵子有个顾客莫名其妙地跟我聊到一个叫陈铭宇的人。他是我们家什么人,您知道吗?”
周雪正夹着菜,被儿子的这一问给惊吓到了,手一抖,筷子里的菜又掉回了盘子里。“那个顾客长什么模样?”她紧张地看着他。
“不记得了,后来他再也没来过。”胡东成假装淡定地说。“妈,多吃点。”他把母亲刚才想吃的菜夹了几块放进她碗里。
“我不——知道。”周雪吞吞吐吐地说,低头不断地扒饭。
“妈,您慢点儿吃。我只是随便问问。可能别人认错人了。别管她!”
晚上临睡前,周雪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照片呆呆地看着,自从胡南滨去世后她经常这样看着照片发呆。突然,她虚掩着的房门被胡东成推开了,她赶紧将照片塞到枕头下。
“妈,这么晚了,我以为您睡了,我来帮您关灯。您怎么还不睡,那么晚了,早点歇息吧。”
“我知道,你先去休息吧。”
胡东成回到卧室,脑子里母亲紧张地样子一直浮现在他脑海里,他更确切母亲有事瞒着他。
白天,趁母亲出门摆摊,胡东成从店里回到家,他在母亲的枕头下发现了两张照片,照片干净整洁,两张照片都有母亲,一张照片上是父亲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因为父亲搂着那个女人的肩膀,女人也微笑着靠着父亲。而母亲则一人笑容僵硬地站在另一边。前面是一对慈祥的老夫妇,老妇人腿上坐着一个孩子,那孩子眼睛水灵灵的,和父亲身边的女人长得很像。
另一张照片里只有她和父亲两个人,在这张照片里母亲是笑容满面的,怀里抱着的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胡东成很好奇,照片里的另外三人,那两个老人也许谁?关于母亲的娘家,她从未跟他提起过。他猜测那两位老人应该是他的姥姥和姥爷吧。但是靠在父亲身上的女人又是谁呢?林璐为什么说只有他才有探监资格。而有探监资格的无非就是直系亲属,那么他和陈铭宇又是什么关系呢?陈铭宇为什么要置东贵于死地?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多希望母亲能把她的过往告诉他。
在王美珠的打点下,胡东成和石九终于见到了陈铭宇。
在监狱探视室里,胡东成和陈铭宇隔着玻璃会面,手机通话的内容也都被监控录音。胡东成第一次看到陈铭宇时,他感到很吃惊,他的长相和照片中的女人很像。特别是鼻子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此时的他被病痛折磨得脸颊凹陷,他深邃的目光聚焦在胡东成脸上,他仿佛看到了父亲的影子。“你长得真像他,当初我应该弄死你。可惜了你那个愚蠢的弟弟上钩得比你快,他替你去死了。”陈铭宇邪恶地笑了。他的笑激怒了胡东成,胡东成恨不得一拳打穿玻璃,再狠狠地打到他脸上。只有这样才能解胡东成的心头之恨。
还没说完,陈铭宇就猛烈地咳嗽,狱警立刻中断了此次探视。
石九和胡东成走出监狱大门时,石九低头走路,刚好与个提公文包的男人撞个满怀。两人故道对不起,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他们在跨江大桥上见过。他就是这里的政委——董旭章。旁边的秘书看到政委被撞到了,赶紧过来扶住:“董政委,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用扶。”他感觉秘书小题大做了,自己怎么样也是部队出来的汉子,岂会因为这点事受伤。
石九又惊又喜,“救”过胡岁华的男人居然是监狱的政委。“政委同志,您好,您好!”石九伸出手等着董旭章跟他握手。
董旭章看到石九的手,他赶紧把公文包换到左手,腾出右手与石九握手。“您好!您好!您不就是上次那个孩子的爸爸吗!那孩子怎么样了?不会是来了这里吧?!”董旭章有点儿吃惊地等石九回答他。
“不,不,孩子没来!是孩子他爸。”
“什么?你?!”董旭章被石九的话绕懵了。
“不,不,政委同志,不是我!”此时石九感觉越说越乱。
“不是你!那就好。我还有事,我先忙去了啊!”说完,董旭章急急忙忙走进门去了。
“石九,你行啊!你都认识监狱的政委了。”胡东成笑着调侃道。
“别误会,就算咱说认识别人,别人也不认识咱平头百姓。”石九辩解道。“这事说来话长,日后再跟你慢慢说吧。”
两人就这样一无所获地离开了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