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平静的目光扫过那些或是怨毒或是请求的面孔。
面上杀意一闪而过。
“挡我路的人便是敌人,你们想一辈子关在这里,我可不想。”
她的声音透着冰冷的寒意,“要么随我走,要么死!”
话音如同催命符般落下,不少修士全然变了两色。
秦昭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残影。
她没有动用化神期的灵力威压,而是将神识凝聚成最锋利的刃。
神识几乎覆盖了整个秘境的高空,随时准备落下致命一击。
“疯了……她疯了,她要杀了我们!”
“拦住她,我们不能给她陪葬!”
叫喊声不绝于耳,那些又一次被锁链束缚的修士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昭的身影掠过。
不过很快,这个秘境就解开了这些修士些许束缚,让他们能和秦昭一战。
秦昭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神魂破碎、肉身爆裂的闷响。
江云起的玉箫不知何时染上了血色。
三年时间他同样感觉到疲倦,但是他和那些人不同。
他想离开。
而秦昭,这个与他未来命运相关的人,也是他在这里最信任的人。
秦昭要放手一搏,他自然紧随其后。
箫声曾是安抚人心的动人旋律,如今也能变成杀人利刃。
“女娃娃,若能离去,往后老夫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那挣脱枷锁,追随秦昭的老者爆喝一声。
一簇簇灵力从他掌心而出,将试图偷袭秦昭的修士震飞。
然而落在他身上的法则之力也不少,一时间老者只能一边顾全自己一边保全秦昭。
三十余名修士从锁链中解脱的修士也做了和老者一般的选择。
他们眼中满是决绝和疯狂。
与其在囚笼里耗上千百年死去,不如随这女子放手一搏。
这秘境中,千百年来能全然不受限制突破的也就出了她一人,这样好的机会错过了,以后才要后悔一生。
至于不成功会怎样?
大不了就是一死,也比如今这般半死不活的好。
“杀!”
秦昭的止戈剑出鞘,上面没有灵力光华,只有秦昭喷薄而出的杀意,劈开那些从地底蔓延上来的血色锁链。
寻常锁链因为秦昭已经不能束缚已经逃脱的修士了,裂开的地下便生长出了血色锁链。
那玩意邪门阴损得很,还没靠近便令人生出一种被人勾魂夺魄的不安来,想来不仅仅是束缚灵力了。
深渊的力量被彻底惊动,浓稠的血雾如同潮水般涌来,所过之处,锁链上的符文亮起诡异的红光。
被束缚的修士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似乎是化作血雾的一部分。
转瞬血雾从他们身上脱离,一副副骨瘦如柴的肉身依旧被锁链捆缚着,但却可不受灵力束缚地攻击秦昭。
“这些血雾在增强锁链的力量!”江云起的箫音陡然停止,“秦昭,小心!”
秦昭反手一剑,神识撕裂血雾,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符文锁链。
看似坚固的锁链在接触到神识的瞬间血色消退,血雾再次游离出去,那锁链本身寸寸断裂。
然而裂口处很快又展出了新的锁链,血雾散了又聚,没完没了。
“这样下去不行!”
老者浑身浴血,他体内不断被规则反噬着,这样下去,他怕是活不到离开的时候了。
他提议道:“去深渊入口。”
说来他其实也存了一份私心,他并不希望秦昭杀了所有人。
这里面有些是他的老伙计。
时光荏苒,有些人初心和勇气已经消磨干净了,但是他作为他们的大哥终究是……
秦昭的目光穿透层层血雾,神识锁定在不断搏动的数个神魂聚集的节点上。
她凌空而立,止戈剑悬浮在她身侧,只见她双手快速结印。
“以我神魂为引,破!”
识海中的星月徽记骤然亮起,黑白双鱼疯狂旋转,那方巨大的印玺缓缓转动。
秦昭手下一道古怪的符纹生出,瞬间飞射向四方。
既然这些修士不愿意借出恨意,她便只能用自己的神魂了。
她的剑意是杀机,也许不一定能达到预期的结果,不过毁了那些节点应当是够了。
符纹飞出的刹那,所有被秦昭斩杀的修士残魂从地面升起,如同受到牵引的飞蛾,朝着她的掌心汇聚。
“你这是干什么?”
江云起大惊失色,这些残魂带着无尽的怨念,稍有不慎秦昭一身修为便废了。
“他们不想走,永远留在这里也很好。”
秦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用他们的怨念,破开深渊入口正好。”
秦昭的杀意破开了各处节点,但是想要更加深入却难了。
这些刚死不久的修士,还未完全消散的神魂正好为她所用。
她猛地将掌心的星月印记拍向入口,那些残魂被秦昭的神识驱使着瞬间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整个囚笼再次剧烈摇晃,摇摇欲坠,锁链上的符文接二连三地爆裂,这一次终于不再是没完没了的游戏,化成了一道道血雾彻底消亡了。
当然那些被束缚着没对秦昭出手的修士这一次也没有逃过,在秦昭的剑意之下,血雾消散过后也彻底没了生还的可能。
那临近深渊的地方有开始塌陷,渐渐打开了一道弧形的入口。
“冲!”
秦昭提起止戈剑,率先朝着深渊入口飞去。
江云起和老者紧随其后,江云起仍旧十分担心秦昭的修为。
那些怨念对她真的没有影响吗?
幸存的修士们见状也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跟在她们身后。
那弥漫远去的血雾中,偶尔还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和修士的哀嚎,但没有人回头。
深渊入口消失得很快,不少人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到囚禁他们半生的所在彻底湮灭。
秦昭没有回头她,径直踏入了无边的黑暗。
深渊底部并非想象中的虚无,而是一片粘稠的液体,还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
秦昭等人踏在液体表面,如同踩在坚实的地面上。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秦昭手中的夜明珠光芒能照亮一小片区域。
“这里的灵气倒是精纯,是个养伤的好地方。”
老者贪婪地吸着灵气,在秘境里关久了,他都不记得上一次外界灵气流入经脉的舒服感觉了。
江云起却眉头紧锁,看向秦昭,“不对,这里似乎有龙气……”
江云起不是很确定,他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龙。
龙宫闪现那次太短暂了,江云起来不及细细体会。
就连龙鳞他都是在秦昭这里看见的。
只能模糊地辨别这类气息。
秦昭的神识已经铺陈开来,她知道底部沉睡着一个强大的存在。
那身影长达千丈,覆盖着暗金色的鳞片,四肢被粗壮的锁链束缚着,锁链上刻满了的符文。
那符纹竟是和束缚一众修士的符纹有类似之处。
原本想象中的深渊危机并未到来,这里充斥着很多懵懂无意识的神魂,却宁静得可怕。
也许龙族也不曾想过真有人能破开深渊入口。
至于那些人口中的丰裕前辈,能在深渊入口留下痕迹,而没有彻底进入深渊,秦昭将之归结为是秘境中其他人拖了后腿。
“吼!”
一声低沉的咆哮从深处传来,震得整个深渊都在颤抖。
渊底庞大的身影吐出一口龙息,缓缓睁开眼睛,两只比秦昭整个人还大的眼睛已经敏锐地看向了秦昭等人的方向。
“不自量力。”它轻嗤一声。
低沉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嘲讽,“龙族的杂碎们也是造孽。”
它并没有压制自己的声音,秦昭这边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秦昭的神识隔着黑暗与之对视,“你是谁?”
龙须动了动,老龙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打量秦昭。
过了许久,它才缓缓开口:“本座敖融,乃是龙族太子。“
“太子?”
老者失声惊呼,“龙族太子怎么可能被锁在这里?”
敖融重重翻了个身,地动山摇掩盖了一阵低沉的自嘲笑声。
它充满悲凉却又不失霸道地道:“胜者为王败者寇而已,有什么稀奇的,本座才是祖龙血脉,早晚那群杂碎也会死在本座手里。”
它的目光扫过秦昭等人:“你们能闯到这里,倒也还算是有些本事。
可惜,终究还是逃不掉成为祭品的命运。”
它都无法离开,这些人族修士又怎么可能离去呢。
秦昭冷冷地看着它:“你在这里多久了?”
祖龙血脉吗?
倒是个会吹牛的。
祖龙龙鳞都在她手里呢,不说血脉感应,对面一点反应也没有,祖龙龙鳞也该给点反应才是,毕竟在龙宫那玩意还会发烫。
“多久了……”
敖融的沧桑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记不清了,或许是一千年?或许几千年?
谁知道呢?
自从那场夺嫡之战失败后,本座就被囚禁在这里,成为整个龙宫的养料,你们并不是第一波闯入这里的人族。”
它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本座的龙丹,本座的精血,甚至本座的神魂,都在被那些所谓的亲人一点点榨干,用本座的肉身饲养龙宫那些杂种!”
敖融忽然就暴躁起来,似乎是回想起了当年的旧事,情绪激动。
呼出的龙息便吹飞了几个受了重伤的修士。
秦昭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夺嫡?你如何证明你是正统。”
秦昭可没忘记玄天秘境之中那秘境之主交代的事情。
特别那人给的印玺这么好用,到了龙族的地盘,多了解些龙族的事也好,算是提前做些准备了。
敖融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龙族向来以血脉论尊卑,本座身上流着祖龙的血脉。而本座的王弟,也就是现在的龙王,它不过是父王和鱼妖之子,一个杂种而已!”
“本座才是龙太子!可那个杂种不甘心,它联合了一群对本座不满的长老,在本座的加冕大典上发动了叛乱。”
“那些愚蠢的杂碎竟然就接受了它,本座寡不敌众,最终被擒。”
敖融的声音充满了不甘:“它们不敢杀本座,因为本座的血脉太纯正,杀了本座会引起祖龙的震怒。
于是它们便想到了这个办法,将本座囚禁在这深渊之下,一点点抽取本座的力量,滋养整个龙宫。”
“你们被抽取神魂力量最终也会汇入本座的体内,再通过这些锁链,传到龙宫各处。”
敖融的目光落在秦昭身上,“你很特别,你的神魂很强,而且……你身上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秦昭没有否认,说她特别的人和妖多了去了。
“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敖融笑了,“不可能的。
这深渊是用本座的肉身打造的,除非本座死,否则谁也别想出去。”
“那你就去死吧。“
秦昭的声音冰冷,止戈剑上的杀意骤然爆发。
敖融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你杀不了本座。本座虽然被囚禁,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你们这些人,还不够本座塞牙缝的。”
“是吗?”
秦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觉得我一个人就够了?”
她猛地抬手,识海中的星月徽记再次亮起。
那些被她引入深渊的修士怨念,以及从囚笼中带进来的神魂碎片,瞬间汇聚成一股庞大的力量,朝着敖融涌去。
“这是……”
敖融不可置信,“神魂力量?你怎么会操控这么多它们的力量?”
说来可笑,这些要流淌过它肉身的力量,连它都无法操控。
它虽然惊讶,但并不畏惧。
龙威爆发出来,那些怨念如同风中残烛般发抖摇曳起来。
“没用的,这些东西对本座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秦昭却没有停手,她的神识足够强大,引导着那些神魂穿过龙威竟然不费吹灰之力。
她早说过了,能被别人所拥有利用的力量,她也一样能拥有。
神魂之力朝着敖融身上的锁链飞去。
“我知道你不甘心。”
秦昭的声音在深渊中回荡,“你想报仇吗?你想让那些背叛你的杂碎付出代价吗?”
敖融翻身的动作忽然停住。
“我可以帮你。”秦昭继续道,“我可以帮你挣脱这些锁链,我可以帮你恢复力量。
但前提是,你要帮我离开这里。”
敖融沉默了,它猛地跃到空中,龙头俯下双眼盯着秦昭,似乎在判断她的话是否可信。
“你凭什么认为本座会相信你?”
“龙宫不是你的仇人吗?”
秦昭的目光锐利如刀,“很巧,我也非常不喜欢它们。”
“而且……”
秦昭自信一笑,“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么跟我合作,要么永远被困在这里,直到被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敖融面上略有挣扎,最终,它缓缓点了点头。
“好,本座信你一次。”
它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如果你敢骗本座,本座就算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拉你陪葬!”
秦昭笑了:“成交。”
她收起止戈剑,双手再次结印。
这一次,她没有动用怨念,而是将自己的神识凝聚成一根根细针,小心翼翼地刺入敖融身上的锁链。
“这些锁链上的符文,是用龙族的禁术刻上去的,专门克制祖龙血脉。”
敖融的声音传来,“普通的攻击根本无法破坏。”
“我知道。”
还祖龙血脉呢,专克祖龙血脉,你弟弟不是,你也不是啊。
秦昭的声音专注而认真,心中腹诽,嘴上却头头是道,“但这些符文也有弱点,它们需要源源不断的力量维持。
只要切断能量来源,这些符文自然会失效。”
她的神识细针顺着锁链上的符文游走,很快便找到了神魂流动的节点。
“找到了。”秦昭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江云起,帮我护法!”
江云起立刻举起玉箫,箫音化作一道屏障,将秦昭和敖融护在中间。
老者也警惕地环顾四周,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
秦昭深吸一口气,将大半的神识都灌注到那一根根神识细针上,再一次发力。
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想要将所有残留的神魂力量吸收干净,也是不容易的。
“破!”
随着她一声轻喝,神识细针猛地刺入一个个神魂凝聚的节点。
“咔嚓!”
一声脆响,敖融身上的锁链应声而断。
庞大的肉身彻底从深渊里钻出,整个深渊都在剧烈摇晃。
敖融发出一声畅快的龙吟,眼中充满了激动和感激。
“继续!”它催促道。
敖融可不是人族修士,细致到龙爪龙须上都还有一些细小的锁链,不过这些长度更长对老龙的限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要离开,这些也必须要去除。
秦昭没有停歇,立刻将神识细针转向其他锁链。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接下来的过程变得顺利了许多。
秦昭的识海瞬间被充盈了许多,有一股力量几乎如同灵力一般凝成实质。
一根又一根的锁链被切断,敖融身上的龙威越来越强,暗金色的鳞片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当最后一根锁链被切断的瞬间,敖融猛地冲天而起,庞大的身躯在深渊中盘旋一周,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吟。
“本座,终于自由了!”
龙吟声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愤怒和不甘,也充满了重获自由的喜悦。
秦昭看着在空中盘旋的敖融,躲避着掉落的巨石,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眼中笑意却未达眼底。
“现在,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敖融俯冲下来,停在秦昭面前。
它的双眼中充满了善意:“放心,龙族虽然内部争斗不断,那些杂碎卑鄙无耻,但本座说出口的承诺还是算数的。”
它庞大的身躯开始缩小,很快便化作一个身着暗金色龙袍的青年。
青年眉宇间带着一丝威严和矜贵,只是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疲惫和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