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眼前景象骤然变幻，灰雾如潮水退去，露出一方赤红天地。
她足尖刚触地，滚烫热浪便扑面而来——脚下竟是半透明的火晶地面，岩浆在下方奔涌如虬龙。
“剑窟里藏着火山？”秦昭挑眉，这看着可不像是幻象，地底流动的岩浆和精纯的火灵气都是真实存在的。
秦昭抬手捕捉了一缕缕火灵，顺着经脉钻入体内，无比的契合舒坦。
就在这时，止戈剑在鞘中突然震颤。
她反手按住剑柄，不知道它发什么疯。
令秦昭意外的是，在储物袋中的凤凰神羽和凤凰真炎也有了动静。
秦昭将止戈剑压制住，让小白出来，它和凤凰一族的渊源颇深，也许能知道些消息。
小白在空间中睡觉，出来就看到了秦昭手中的凤凰真炎和凤凰神羽。
它之前不是没有和秦昭讨要过这两样东西，可惜秦昭是个抠门的，这两东西一直是她亲自保管。
此时真炎在秦昭手心谄媚讨好地蹭着她手心，神羽也在发烫发亮。
小白收回对族中宝贝的渴望，骤然发觉此地的不寻常来。
“咔嚓”一声脆响，火晶地面裂开蛛网状纹路。
秦昭足尖轻点跃起，只见裂缝中探出三根森白骨指，每根都缠绕着幽蓝火焰。
她凌空翻身，神识凝剑斩落，骨指应声断裂，落地竟化作三枚赤金符文。
“《焚天剑诀》残篇？”秦昭抄起符文，识海里突然响起清越凤鸣。
神羽红光大盛，将她整个人裹成茧状，再睁眼时已站在深渊边缘。
真正的深渊。
洞窟只不过是幌子，此刻她脚下才是剑窟真容——万丈绝壁垂直切入地心。
漆黑的岩壁上嵌满青铜剑棺，每具棺椁都延伸出碗口粗的玄铁锁链，交织成网笼罩深渊。
锁链上悬挂的却不是囚徒，而是数以万计的残剑，随阴风摇晃时发出鬼哭般的铮鸣。
“有意思。”秦昭把玩着真炎轻笑。
这深渊对她有种诡异的吸引力，仿佛有谁在锁链尽头轻声呼唤。
她突然想起那个劝退女修通红的眼睛——化神修士都折在这里？
是折在那些洞窟里，还是折在这深渊里可真不好说。
“师尊！”
李怀阳的声音从洞窟上方传来。
秦昭的神识恍惚看到——
少年衣袍焦黑，手里却捧着团琉璃般的火焰：“我遇到个烤火的童子，他给了我这个......”
话未说尽，秦昭已经听不见李怀阳的话了。
李怀阳看着眼前出现的人影，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是他师尊？
看起来怎么有违和感呢？
“锵——”
止戈剑自行出鞘三寸，雪亮剑光将火焰劈成两半。
分裂的火焰却不熄灭，反而化作两只迷你火凤，绕着秦昭翩跹起舞。
看得秦昭目瞪口呆，秦昭却盯着剑鞘上突然浮现的凤凰纹路眯起眼睛。
这玩意还杀过凤凰呢？
秦昭拍拍剑鞘，让它安分些。
“看来凤凰一族的事情有苗头了。”
秦昭不再攀附岩壁，自行纵身跃向深渊。
李怀阳不知为何背后寒凉，跟着眼前的师尊，看着她的背影，像是被一场噩梦惊醒。
李怀阳暗中联系师尊，却见眼前之人毫无反应，立即一剑飞出，刺向那背影……
秦昭足尖时而点在锁链上，残剑纷纷避让。
下坠没多久，秦昭倒是看见了熟人，便是拦住她们的女修，再往下看，依稀也有修士的身影。
那些棺木周围让其他修士头皮发麻的剑气，遇到秦昭竟如臣子见君王般温顺。
秦昭一路顺畅，深渊中层突然传来打斗声。
秦昭悬停在一把残剑上俯身下望，不由瞳孔骤缩——下面对战的每个修士都持着与她一模一样的止戈剑。
“你兄弟还挺多啊”秦昭抚摸着止戈剑冷笑。
这些修士打得不可开交，倒是没有对上秦昭的。
秦昭也没多留意，继续下坠。
她倒是要看看最底下是什么，让这些修士打成这样。
起先她刚到剑窟的时候还奇怪，千羽山脉来的人是少，可这剑窟对剑修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怎么会冷清到只遇到那女修呢。
原来都在这里面打架呢。
深渊里不时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显得更加阴森可怖了。
深渊底部突然睁开一只黄金竖瞳，锁链哗啦啦绷直，垂落在那竖瞳旁边。
锁链抽动时，偶有火晶显露，跃出火凤虚影。
秦昭伸手汲取火灵气，将那火凤和手中的凤凰真炎融合，一道炽烈的火红之后，空中凝成古老文字：
以凤凰骨为祭，可见真章。
还挺麻烦！
秦昭在心中抱怨一句，却将方才得到的指骨抛出。
不知道是不是这东西。
反正别的她也没有，就姑且一试。
竖瞳动了动，被抛入指骨的地方流淌着熔金般的髓液。
深渊底部传来贪婪的吞咽声，锁链开始剧烈摇晃。
这不像是什么凤凰一族的据点，倒像是被什么毒蛇给盯上了。
尤其那竖瞳转动的时候，流出的髓液渐渐变成生锈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古怪。
“师尊小心！”李怀阳的惊呼从上方传来。
秦昭抬头，看见徒弟身后站着个笑眯眯的烤火童子。
童子双手正按在李怀阳太阳穴上，而晏无双与章谷竟如提线木偶般悬在后方，每人天灵盖都连着根透明丝线。
“我要的可不是这种凤凰骨。”童子歪头，露出满口鲨鱼般的尖牙，“小丫头，把你识海里那柄剑给我好不好？”
秦昭恍然惊醒，心道这什么东西，居然连烬虚冥土上长出的灵草都克制不了？
所见不过是幻象，秦昭再睁眼依旧是那碍眼的竖瞳……不对，这怎么变成一张血盆大口了……
秦昭迅速攀着岩壁向上撤退。
难道说从踏入剑窟那刻起，就被算计了？
“你是剑窟本身？”
她缓缓凝结出剑意，却听到一阵嘈杂的响动，一抬头，原本悬在崖壁上的残剑、棺椁哗啦啦掉落。
秦昭连忙避让，这些个残剑和棺椁不偏不倚掉入了那血盆大口之中。
咀嚼声停止之后，秦昭再看崖底，已经没了竖瞳和血盆大口了，只有无尽的漆黑。
走了？
“你吞了那么多剑，是要干什么？”
秦昭靠近地底，却发现对方已经没了踪迹，就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难道真要找到什么凤凰骨再来？
秦昭走了两步，神识将此地覆盖，这里平静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小白，看出什么了吗？”
秦昭看向小白，凤凰神羽和凤凰真炎出现异常，总不能什么东西都没有吧。
“这里有一个可怕的存在，也许我们该离开。”
“什么可怕存在，凤凰一族的死敌？”
不然这两东西这么激动干嘛？
“不是，你也许该问问它。”
小白用新长出的羽毛指了指止戈剑，透着小心翼翼。
秦昭将止戈剑认真端详，此时剑鞘上的凤凰纹路十分明显。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平常看剑鞘的时候只会觉得上面的镂空雕刻杂乱无章。
开发新用处的时候，倒是能将那纹路显现出来。
这会子，秦昭也没让止戈帮忙，那这清晰的纹路是怎么回事？
秦昭试着拔剑，这一次止戈剑倒是乐意，而且泛着银光。
秦昭闭上眼睛，神识通向四方，止戈剑自己选了一个方向，秦昭一剑斩出。
整个深渊开始扭曲，岩壁上的剑棺接连爆开，无数剑修干尸如雨坠落。
秦昭在坠尸间疾驰，每一脚都踏在锁链节点。
止戈剑发出兴奋的清吟，她突然觉得不对劲，这特么还是止戈剑吗？
兴奋什么啊，喜欢尸体吗？
还有这疯狂涌出的杀意算怎么个事，怎么看着都不像祥瑞之剑，更像是邪剑。
秦昭不明白这算怎么回事。
“锵——”
剑尖劈开棺椁的那一刻，秦昭眼前出现一个童子。
秦昭看清了他眼底倒影：深渊最底层躺着具横贯天地的凤凰骸骨，每根骨头都钉着青铜巨钉。
而骸骨心脏位置，插着半截熟悉的剑柄。
和止戈剑如此的相似。
若不是秦昭觉得原主父母不可能苛待原主，秦昭都要觉得自己手上才是冒牌货了。
秦昭没有犹豫，一剑刺向忽然出现的童子。
童子身体突然皲裂，露出里头涌动的剑意洪流。
她毫不犹豫松手，任由止戈剑被洪流吞没。
李怀阳三人应声坠落，秦昭用出灵力缠住他们，才避免了三人摔死。
却不想李怀阳一来就拔剑指着她。
好家伙，这是要欺师灭祖啊？
秦昭就看着灵剑逼近，李怀阳终于停手了，面露挣扎，皱着眉看着秦昭。
“师尊？”
“怎么？遇到跟我一样的幻境了？胆子肥了啊，敢用剑指着你师尊了。”
秦昭唇角带笑，眼前不是幻象是真人，来了这里也好。
秦昭自己一个人掉下来，还得忧心这三人。
不待李怀阳辩解什么，一声叹息响起，“止戈剑主，你终于来了。”
随着这声叹息，秦昭坠入一片赤红天地。
脚下是凤凰骸骨铺就的平原，天际悬着由万剑组成的河流。
骸骨中央插着半截剑柄，而新坠入的止戈剑正与之缓缓融合。
剑柄旁站着道虚影，玄衣玉冠，转过身来却是秦昭自己的脸。
“你是我第十七个转世。”虚影开口，声音像千万人同时低语，“也是唯一走到这里的。”
说什么屁话呢？
秦昭突然头痛欲裂。
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她看见自己曾持这柄剑斩落星辰，也看见剑断那日凤凰泣血。
最深处的画面里，有个与祝清欢七分相似的女子将玉簪插入心脏......
“当年我抽凤凰骨铸剑，就为镇压剑窟下的东西。”虚影指向骸骨下方。
秦昭这才发现每根骨头都压着团蠕动黑影，“现在它们快醒了。”
止戈剑突然完整归位，冲天剑光撕裂深渊。
秦昭握剑那刻，整座剑窟都在震颤。
这是什么新的洗脑手段吗？
怎么她脑海中时不时就要多一段记忆。
“你说转世就是转世啊，自己造的孽，千方百计拉我进来算怎么回事？”
“给你收拾烂摊子？”
秦昭只觉离谱，这么多凤凰骨按说是发了，但上面这些黑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昭认不出来，但仅看气息就不对劲，和秘境里那腐朽之气有些相似。
秦昭想起凌云说的，这个大陆要完蛋了，所以才滋生出了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酷似秦昭的虚影盯着秦昭，那眼神像是在看顽皮的孩子，看得秦昭一阵恶寒。
“你不信也没关系，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秦昭一身反骨，“凭什么啊？”
质问出声便被突如其来的凤鸣切断。
秦昭猛地回头，看见空中出现水镜，李怀阳浑身浴火地俯冲下来，身后追着密密麻麻的剑尸。
少年眼中金焰燃烧，面色痛苦，眉心处似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
“十七，你这次选的容器不错。”
那虚影继续道。
秦昭神识剑意瞬间飞出，刺入那虚影之中。
虚影随风而散，“都说了，你是我的转世，这一缕残魂，属于我也属于你，你杀不了我的。”
秦昭信不了一点，按照修仙界的说法死时魂魄不全是无法转世的。
这说法没法确认，因为死了的也没法告诉你，转世之说更像是一种美好的愿景。
这话怎么都不对劲，魂魄齐全的话修炼之人也不至于死，夺舍不了，找一副白骨做鬼修也行啊。
真死了，修士为了斩草除根那也是魂飞魄散的，总之这么说法怎么都有点靠不住。
更别说眼前这鬼东西忽悠她了。
伤害李怀阳，这鬼东西算是碰到她逆鳞了。
秦昭当即将凤凰真炎和凤凰神羽合二为一。
秦昭一直不炼化这两样东西为自己所用是为了找凤凰一族的栖息地。
炼化了充实自己的修为，到时候再剥离出去，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不过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秦昭用神识将二者炼化。
真炎环绕着羽毛刹那间融入秦昭的识海，服用凤凰髓的好处似乎还没到头。
两样东西融入神识小人，识海翻涌起来，竟是凝结成一片圣洁的净土。
神识小人踩在纯净的水面上，四周无边无际，不过几息之间，秦昭的神识强了不知多少倍。
秦昭睁眼时，无数的剑意凝成水滴状，充满了周围。
秦昭必然要灭了这个满口谎言的虚影的，无数的水滴震颤着。
下一瞬猛地爆裂开来，四溅的水花的同时烈焰翻涌而出。
满地的凤凰枯骨付之一炬，无数的附着其上的黑影涌出、汇聚。
火焰之后是密集的雷霆，雷霆克制一切邪祟黑暗。
那些汇聚的黑影聚拢又被击散，秦昭的神识几乎铺满了这里，但那些聚散离合的黑影并没有意识。
方才与她说话的虚影按说该无处藏身、无所遁形的，此时却消失无踪。
徒留黑影游荡，那些个凤凰骨看得小白眼前发黑。
它知道这些都是真的，只是时间久远，早已无法追溯，秦昭如此乱来。
那些枯骨早已化成飞灰，小白心如刀绞，时不时看向止戈剑。
如果是这剑干的，它一个空间之灵能做什么呢？
秦昭也不可能让它做什么的吧……
“认命吧。”
那声音再次响起，空中出现外面的情景。
李怀阳被竖瞳鬼怪附身，眼看就要被对方得逞了。
这声音像是对还在挣扎的李怀阳说的，也像是在对秦昭说。
“止戈。”
秦昭轻轻唤了一声，若是不应，秦昭不介意离开之后，割离这把本命剑。
即便本命法器会折损道基，秦昭也不在乎。
石泛说得没错，无法控制的东西确实不该多用。
想到止戈剑的不对劲之处，难道这剑还有心魔吗？
在剑窟这里表现出来的剑意和在乌兰山谷表现出来的可是完全相反的。
虽然在剑窟表露的邪性和疯狂和秦昭自己的剑意相似，可这也太离谱了。
好在轻声呼唤后，止戈剑还是回到了手中。
“即便你不认可我，我也需要一个解释。”
秦昭放下话，属于元婴期的实力便从体内汹涌而出，灵力和神识缠绕。
疯狂的暴动和挤压，秦昭像是要自爆一样，周围都是毁灭的气息。
下一瞬，暴虐的力量摧毁了眼前所见的一切。
石泛给她的玉简也报废了，秦昭的全力一击她自己都害怕。
玉简出现了裂纹，这样的攻击再来一次，这玩意就彻底没用了。
秦昭不禁想，两个她难道就能打过石泛了？
毕竟石泛给她玉简的时候说的是，里面有他全力一击。
暴虐的力量充斥着整个深渊。
被锁链捆缚着要送入棺椁中的李怀阳被秦昭及时劫住。
秦昭两剑斩断这些锁链，接住了李怀阳。
却不料一把匕首刺入秦昭胸膛。
玛德，还真就欺师灭祖啊。
秦昭抽出匕首，看到李怀阳眉心即将成型的黑色凤凰印记，正在和秦昭夜探秦家禁地时所见的星月印记争执。
忍着疼痛，秦昭引出凤凰真炎进入李怀阳眉心。
不过什么妖魔鬼怪都得从她徒弟身体里滚出来。
天地间第一只凤凰涅槃时的火焰，总不至于这么菜。
果然下一瞬，秦昭的神识便在真炎的帮助下，从李怀阳的眉心处挑出一条黑色的细线长虫。
被真炎灼烧，这黑虫一个劲儿想蜷缩起来往李怀阳身体里钻。
李怀阳天品火灵根，倒是不会被真炎灼伤，反而他体内十分渴望这股力量。
秦昭将黑虫拽出来之后，秦家的星月印记也悄然消失，藏得倒是深。
秦昭想多探探这印记都不行。
将没醒来的李怀阳送入空间，秦昭看着手中的黑虫，陷入了沉思。
凤凰、童子、虚影、黑虫、止戈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