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了！”林呦说我这句话逃似的下了车，跑进了巷子里。
楚辞靠在车上，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脸上满是餍足的表情，相当愉悦。
夜里十点，林呦收拾好要带给外婆的东西才上了床。她没有跟叶连红林远程两人说自己要回村里，要是说了他们两个会不高兴，斥骂自己回去做什么。
林呦躺在床上犹豫了很久，还是给楚辞打了个电话，没响几秒，很快被接起。
楚辞低哑的嗓音传来：“小鹿？”
“楚先生，还没睡吗？”林呦轻声开口询问着，怕打扰到楚辞休息。
楚辞看了眼桌上的十来份文件，显示屏上的方案，说：“还没。”
他顿了顿，又开口说：“快了。”
林呦松了口气，说出自己自己打电话的目的：“楚先生，你不用陪我回昭新镇了。”
楚辞听了愣住片刻，手指微曲轻叩着桌面，淡淡问道：“为什么？”
林呦听着客厅传来的电视声，说：“我要跟我爸妈一起回去看外婆，就不能和先生你一起啦。”
楚辞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好吧。”
他原以为，能多跟林呦有相处的机会，没想到还是不行。
“那，楚先生，晚安？”
“晚安，小姑娘。”
林呦挂了电话倒在床上，看着天上掠过的飞机灯光，想着，楚辞那么忙，就不要浪费时间同自己一起回去了。
她房间的床那么小，楚辞要是去了根本休息不好，要是专门送自己去，那来回更累。
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呢。
于是林呦早早的休息，为明天挤大巴车养精蓄锐。
林呦调了个七点的闹钟，趁叶连红他们还在睡梦中，就背着包坐上了去汽车站的公交。
等林呦坐上摇摇晃晃、车厢满是异味的大巴车后，她才给叶连红发了个信息：
“我回外婆家了。”
林呦收起手机时，想了想，又给楚辞发了条信息：“楚先生，我跟父母在回去的路上。”
最后给楚辞发了张公路的照片，确保他放心。
林呦做完这些，靠在硬邦邦的硬座上打算眯一会。可刚闭上眼没多久，她就感觉肩膀一沉，睁开眼一看，邻座的中年阿姨头枕在自己肩膀上睡着。
嘴微张，打着呼噜，嘴角有一丝透明的液体。林呦强忍恶心，小心将她头拨回去，可是没等自己闭上眼，头又落在自己肩膀上。
林呦不敢叫醒她，因为刚刚车都要走了，合上门时，这个阿姨提着大包小包，使劲拍着车门大喊：“开门开门！”
那声音简直能震破车窗玻璃。
于是靠着胡搅蛮缠上了车，坐在了林呦旁边。
林呦怕弄醒她，只好在自己肩膀处叠了张纸，三小时的车程，全程僵硬着身子不敢动。
等终于到站了，林呦才轻轻叫醒：“阿姨，起来了我要下车了。”
被叫醒的中年阿姨不满的瞪了林呦一眼：“知道了！”
林呦背着自己的包迅速的下了车，感到委屈。
车站旁有许多摩的搭客，林呦找了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让他送自己到家门口。
林呦刚付完钱，就被叫住。
“小鹿！回来啦？”
林呦回头一看，是隔壁的三婶，刚从地里施完肥回来。
“三婶好，学校放假，就回来看看。”林呦莞尔道：“外婆呢？”
“屋里吧。”三婶擦擦手上的泥土，拿了一捧小白菜递给林呦：“三婶地里刚拔的，拿回去煮着吃。”
“谢谢，三婶，我就先进去了。”林呦笑着接过，推开了老旧的木门。
“外婆！”林呦向屋里喊着，看见了在客厅里的老人家。
她连忙跑过去，抱住外婆，忍不住哽咽：“外婆，小鹿好想你啊。”
外婆以为自己年纪大出现幻觉了，搓了搓眼睛，疑惑问：“小鹿怎么回来了啊。”
外婆身上有一种独有的老人家的味道，闻着安心又暖和，像晒过太阳的棉被。
“小鹿想外婆了，学校现在放假呢。”林呦擦了擦泪水，笑着对外婆说。
外婆的脸上笑的只剩褶子，年迈的手抚摸着林呦的脸：“回来好，回来好，饿了吧，外婆去给你下面条吃！”
“要加个蛋！”
“好，还跟小时候一样。”
老人家去了厨房煮面，林呦便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好。
待全部收拾完后，林呦才有空看手机。果不其然，林呦点开微信，叶连红就是接连给自己发了三条语音，每天都有一分钟时长。
她点开了第一条：“你又死回去干什么？你放假就不知道跟我到厂里帮忙赚钱？短命女……”
最后一条是：“发钱来，养你这么大现在被包养了有钱了也不见你掉一分出来……”
林呦听完了所有的语音，听着叶连红对自己的责骂，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退出与叶连红的对话框，又看到了楚辞给自己发的：
“小鹿，到了吗？”
“吃早餐了吗”
“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
“好想你”
林呦一条条的回复，回到最后，她温软的眼眸里，笑意浓的她自己都未发觉
“小鹿，过来吃面啦。”外婆端着一碗满当当的面到木桌上，招呼着在外面傻站着的林呦。
“好，马上来！”林呦将手机放进兜里，在木桌边坐下。
林呦咬了一口水煮蛋，笑眯眯开口：“外婆，好香啊。”
“那你多吃点。”外婆捶着自己发麻的腿，又慢慢说道：“小鹿，好想看见你嫁人啊。外婆感觉自己活不久了。”
林呦夹面的动作一顿，“乱说什么呢外婆。”
“唉，我这几天总是梦见你外公来找我，他喊着我的小名秀秀，说要接我一起走。”
“我好多年没见你外公了，我都要，忘记他长什么样了。”老人家脸上平静，一点也不觉得做这样的梦吓人。
“小鹿，可我放不下你，你答应我，要是外婆哪天真死了，你会好好生活。”
林呦夹了一大筷子面进嘴里嚼着，来掩饰自己的哽咽，点点头，哄着老人家。
外婆悬着的心才放心了点，她招呼着林呦：“慢点吃，别噎着。”
林呦勉强挤出一个笑，“太好吃了。”
“小鹿，你是不是在跟小楚谈朋友啊？”外婆问道。
林呦愣了愣，不好意思点点头，小声开口：“外婆你怎么知道啊……”
外婆像是看破一切，笑了笑：“外婆猜的，你变得开心了点，跟以前不一样了。”
林呦喝了口面汤，神情羞赫：“哪有。”
气氛愉悦，林呦想，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
——
那是最后一天假期，一个太阳很好的中午，林呦与外婆两人吃完中午饭，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是舒服的竹摇椅，在澄澈的天光中，两人眼睛上盖了一块布，就这样睡了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林呦先醒来。她看着旁边还闭着眼的外婆，迷糊喊了句：“外婆，起来啦，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老人家没反应，还是躺在摇椅上没动。
林呦不以为意，起身进客厅倒了杯温水出来，想着等外婆醒来会口渴。
她见外婆还没醒，便轻轻拿起那块遮阳布，又喊到：“起来啦外婆，不是说下午去村头李奶奶家唠嗑的吗？”
老人家闭着眼面色平静，对自己外孙女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呦没来由感到心慌，外婆睡眠浅，从来不会这么久还没醒。
她将水杯随手一放，摇了摇摇椅上的人，无措喊着：“外婆，外婆，醒来了，别睡了……”
“外婆……别睡了……”
“别睡了外婆，小鹿害怕……”
林呦声音逐渐哽咽，被她握着的外婆的手已经冰凉甚至僵硬。
林呦脸上满是泪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颤抖着手指伸到外婆鼻下。
没有温热的呼吸。
没有，什么都没有。
林呦那一刻彻底崩溃，紧握着老人家冰冷的手竭斯底里的喊道：“外婆——”
那个瘦弱的士兵最终被恶龙打败，她杀敌用的剑被折断，被恶龙吐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自己则被踩断了肋骨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林呦痛苦的想，怎么会这样？她心口疼得发麻，窒息到无以复加。
那个年轻的小姑娘难受到无意识的用头撞着地，一下又一下，像是这样能缓解自己的痛苦。
隔壁的三婶听到林呦痛苦的大喊，觉得事情不对头，连忙从屋里跑过来，推开门就问：“怎么了小鹿？怎么哭成这样？”
林呦听不到别人的说话，只觉得脚下的地崩塌，自己坠入了深渊。
三婶看着睡得安详的老人家，心里咯噔了一下，跑上前来探了下鼻息，摸了摸体温，发现早就凉了。
她心里也是难过，“她外婆啊……”眼角泛着泪花。
林呦是在三婶一家的帮持下，将外婆的丧事办完。外婆被葬在了祖坟，与林呦外公的墓挨在一起，与那天老人家说的话一语成畿。
“小鹿，三婶知道你难过，可人总要向前看的不是吗？晚上到三婶家睡，挨着三婶睡，三婶的床暖。”
林呦没有说话，从那天下午之后，她就没怎么开口，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各种怪物欺压。
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肿得她都看不太清人。
其他人走后，林呦一个人站在坟前很久，整个人浑身透着绝望，没有一点希望的感觉。
那个穿红裙子热烈如火燃烧的姑娘，现在却像是烂透了根的睡莲，
林呦很平静的跟辅导员请了假，说家里出事来不了。
她甚至很理性的给楚辞发了信息，说村里有事，跟家里人要多住一个礼拜，暂时不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