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林呦才刚发出去，几乎下一刻楚辞就打了电话过来。可是林呦将手机放在一边，任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也不接。
直到三个未接后，林呦才拿起手机点开看。电话没打通楚辞又发了微信问：
“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怎么不接电话啊小鹿，真的没事吗？”
“我担心你。”
“看到回我一下好吗？”
林呦含着眼泪，绝望的回复：“没什么大事，就是家里人好久没回来，想多陪陪外婆。”
“山里没信号，接不到电话，手机也比较少看，可能回复不了你了。”
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某种时刻林呦理智又冷静。
林呦坐在外婆常坐在院里晒太阳的位置，明明暖和的阳光照到她身上，林呦却觉得冰冷刺骨。
——
楚辞看着小姑娘回复自己的信息，清冷的眉目微蹙。
他总觉得不太对，却又怕是自己多想，怕多问林呦小姑娘会不耐烦，觉得自己追的太紧没点私人空间。
于是楚辞打了又删，最后才按了发送。
“我等你回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林呦撇了眼，没有再回复。
林呦没有去三婶家睡，而是一个人睡在了外婆的房间。她抱着外婆的枕头，贪婪的闻着属于外婆的气味，她躺在冰冷的床上渴望汲取着属于外婆的温暖。
可是没有，关于温情她什么也没得到，得到的只有一次次的崩溃绝望。
林呦的眼泪落进棉麻布套的枕头里，可是没有那个老人家再温柔的为她擦拭着眼泪。
她难受的意识到，哭没有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她了。
夜里能听见山野的风声，被恶龙打败的小姑娘在床上发着抖。
楚辞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事情多，喝了小姑娘送的酸枣仁泡茶也没用。
李显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见他这样，笑着开口说：“至于吗楚二，林呦才走几天啊，你就这样。”
楚辞闻言，没有反驳，低低说了句：“你不懂，那小姑娘有严重的抑郁症，我不放心。”
沈钰言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认真开口：“这可不是小事，你真要碰这样的人？”
李显没想到那个总是笑着软软的小姑娘，竟有这样的心理问题。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楚二，我觉得你还是考略下吧，楚姨不就是个例子吗？”
沈钰言听到最后一句话用膝盖碰了下李显，示意他闭嘴。
楚辞淡淡一眼看向他们两个，平静开口：“可是没她我不行。”
两人哑口无言，也猜到是这样的回答。得了楚二爷的真心，这都不是用幸运来形容了。
送走两人后，楚辞的手机亮了下，划开一看，是林呦给自己发的。
“楚先生，很幸运能遇到你。”
楚辞总觉得这句话带着告别的意味。他马上又拨了个电话过去，这次倒是被接起，传来小姑娘沙哑的声音。
林呦先开口：“喂，楚先生。”
“嗓子怎么这么哑？感冒了吗？”楚辞紧皱眉头问着。
“嗯，有点着凉。”林呦顺着他的话回答，顿了顿，又开口问：“有什么事吗？”
楚辞听到这句话，几乎可以确定林呦是发生了什么事，瞒着自己。
每当她情绪难过，小姑娘都会对自己态度疏离，恨不得两人隔着十万八千里。
楚辞淡淡开口：“还好吗？”
“很好，信号不太好，我先挂了。”林呦强忍泪意，跟楚辞告别。
就这样吧，林呦想，人间太痛苦了。
楚辞听出了林呦最后的那丝哭腔，心里慌的不行。
他连忙打了个电话给外婆隔壁的三婶，号码还是上次走的时候楚辞要来的。
许是在干农活，响了好久才被接起。
“谁啊？”中年妇女的大嗓门传来，听着格外亲切。
“我是楚辞，小楚。”楚辞介绍着自己，手握钢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啊，是小楚啊。”三婶声音放小了点，问着：“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向你问一下林呦最近的情况，她跟她父母回村里了，说是想多陪陪外婆，现在还没回京城。”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听见三婶低声问：“小楚，你说的是小鹿的父母吗？”
楚辞说：“嗯，是的。”
他遂又温和开口解释：“本想与林呦一起回去的，可是她说要与父母回，不方便，便只好作罢。”
楚辞说完，有将近三十秒的沉默，
“三婶？”楚辞怀疑是信号中断，询问喊道：“能听见吗？”
“小鹿是一个人回来的。”三婶打破了沉默，沙哑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小鹿的父母回村里了，上一次还是五六年前吧。”
“她的父母不爱她，也不喜欢外婆，怎么会一起回来，多陪老人家。”
“至于小鹿外婆，”哪怕三婶已经接近四十，却还是忍不住哭腔开口：“前天刚下墓埋好。”
那个慈祥的老人家不在了，小鹿的精神支柱没了。三婶想起林呦的那绝望的眼神，都不住的落泪。
她看着小鹿长大，知道林呦真的是个好姑娘不该这样。
楚辞转着笔的手一顿，上万的钢笔掉下，滚落在地，笔尖垂直砸在地面，断了。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婶的意思，又重复确认：“三婶，你说什么？”
“外婆死了。”
楚辞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辞难受的挂了电话，他知道那个老人家对林呦有多重要，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敢想，外婆离开了会怎么样？
小姑娘骗着自己，一个人熬过了白天黑夜，情绪又崩溃多少次？
楚辞想起林呦的手腕上的疤，两次自杀，颤抖着拿着车钥匙，冲进了电梯里。
到了车上他都还是手抖，闯了数不清的红灯，超过了限速，直奔高速。
楚辞害怕，他怕他的小姑娘离开他。
还是自己不够好，总是太过相信那个小骗子的话，从未看见林呦背后的深渊。
他只看到了小姑娘拿着利剑的一面。
风声呼呼吹过，雷声轰隆穿过天穹，要下大雨了。
楚辞眼珠通红死死握着方向盘，他悲哀的意识到，小姑娘一次次骗自己，根本就不爱自己。
幸好今天楚辞开的柯尼塞格去公司，犹如刀锋一般刺穿雨幕。
楚辞下了车就冲进雨里，院里没人，楚辞直接去的林呦房间找人，也是空荡荡的。
他突然转身猛然推向那个老人家的房门，推门看见屋里场景的那一刻他几乎摔倒在地。
他的五脏六腑都要烂了。
林呦躺在外婆床上，左手手腕垂落，狰狞的疤痕又被割开，皮肉外翻，流了一地鲜血。
她听见这么大动静的推门声也没有反应，目光平静的看着蚊帐上的花纹。
楚辞冲过去，夺下林呦另一只手上染着血迹的刀扔在一边。
他胡乱拿过旁边的衣服往林呦手上绑着止血，眼睛红的像是要滴出血。
春雷轰隆炸响，连绵群山翠绿，楚辞却觉得肠胃都绞在了一起，疼得厉害。
他颤抖着手解锁手机，打电话给隔壁三婶：“求求你，”
楚辞崩溃道：“求求你过来……”
“林呦自杀了——”
楚辞拼命地把林呦抱在怀里，用衣服被子裹着，怕她淋到雨，往车上跑。
他的小姑娘身上几乎都没有温度了，面色苍白，向来粉嫩的嘴唇都起皮发白，楚辞喊她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小姑娘只是疲惫的看了自己一眼，随即就虚阖着眼，像是要睡过去。
楚辞发着抖以手指去探林呦的呼吸，小姑娘的呼吸微弱至极，仿佛随时会停止呼吸。
“林呦……你看看我……”
“求你了——”
楚辞哀求般开口，泣不成声。
三婶挂完电话便立刻拿了把伞冲出了家里，看到楚辞刚好抱着人出来。
“你快把人放车上，快开车去镇上医院！”她喊着楚辞将人放上车，自己也上了后座。
楚辞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不行，手抖着启动车子，往医院方向去。
春日的雨声雷声，跑车的轰鸣声，都与他隔着山海，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林呦。
……
…………
暴雨之中，楚辞的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与周围格格不入。
楚辞靠墙站在急救室的门口，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三婶在旁边来回的走，眼眶泛红，显然刚哭过。她看到楚辞无力的滑落坐在地上，开口劝道：“小楚，地上凉，起来吧……”
楚辞眼眶通红，目眦欲裂，犹如剖开自己的心般沙哑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说到后面声音嘶哑绝望，犹如即将死去的人一般无助。
楚辞在心里反问着自己：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吗？是他没让林呦感受到爱吗？可是明明他那么那么爱林呦，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给她。
他想起刚刚林呦被抬上急救担架时，其中一个年迈的医者惊讶开口：“又是这小姑娘，又自杀啊……”
那位医者对林呦有印象，早在最初林呦进医院，就是他缝的针，小姑娘可怜，被老师猥xie，情绪崩溃自杀。
没想到后面又有第二次，如今几年过去了，又碰上了。
楚辞听到那句“又”，心里便只剩下爱与心疼。
是自己不对，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林呦。
医院来来往往都是人，急诊室的医生护士麻木的推着病人进出，他们早已见惯生死，林呦在他们眼里，也只是芸芸众生的一个。
可是对楚辞来说，那是他的世界。
一个多小时后，在林呦躺在病床上被推着出来，楚辞立马撑起身子上前去，沙哑的问着：“医生，怎么样？”
那个年迈的医者透过镜片看了眼面前矜贵的男人，说：“就那样，小姑娘下手太重，差点救不回来了，以后这只手不能干重力活，反反复复都是这个地方，已经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