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呦抬起头,茫然的看着陈怡知,她没想到谢行宣对自己竟然这么执着。她斟酌了语句,慢慢道:“你还是不要跟他说我在这里吧。“
”被楚辞知道了不好,他可喜欢吃醋了。“
陈怡知听这话乐了,”哟。看不出来啊。“
林呦也往墙上靠着,肩膀挨着陈怡知,说:“叔叔阿姨还好吗?”
“他两挺好的,就是那天我跟我妈说了你的事后,她还哭了,我爸安慰了好半天。”陈怡知滑着手机屏幕,突然看到一条推送新闻。
其中一张图片是拍的一个开会的场景,大堂内的后座有几个人被打了马赛克,报道也不敢多提,只是模模糊糊的说地位高。陈怡知眯起眼认真看了好几秒,将手机递到林呦面前:
”林呦,这不会是你家楚辞吧?“
林呦还不明所以,拿过手机放大图片,说:”是他,领带还是之前我送的呢。“
”啧,都上新闻了都,照片拍的这么糊还打马赛克,估计他们也没胆子报道楚辞。”
林呦笑了笑,又拿过床头柜抽屉里的酸奶给陈怡知:“喏,这个很好喝的。”
陈怡知是临近中午饭的时候离开的,她见到了林呦的另外两个病友,精神分裂的那个长得还不错,但是林呦说他惦记楚辞,陈怡知立即在心里为他竖了个大拇指。
林呦坚持要送她,却被陈怡知劝住:“你不要折腾了,我自己能出去。”
陈怡知走在走廊,听见某个病房凄厉的叫声,有的患者隔着房门大哭。
她想起自己刚刚看到林呦手上的疤痕,林呦一定痛苦到极点,才会自杀吧。
这里有许许多多精神情绪有问题的人,有的甚至不敢与人接触,一个人在一个小小的病房里。
——这里的人痛苦又绝望,悲哀又可怜。
陈怡知在此之前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人间痛苦的缩影。
可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最好的朋友在这里治病,她就会每个礼拜最少来一次。
……
那是五月底,楚辞晚上回来的时候身上有点烟味,被林呦给闻出来了。
他的小姑娘睁着一双含情眼,软软问自己:“楚先生,你身上怎么有烟味呀?你怎么又抽烟呀?”
楚辞当即懊悔自己停车时碰上余春泽下班,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烟。
楚辞自制力是很强的,可是今天没忍住抽烟是因为,余春泽跟他说林呦可以出院了。
“对不起啊小鹿,回来的时候太高兴了,一时没忍住抽了根烟”
“熏着我们小鹿了,我先去洗个澡再来抱你好不好。”
“不行,我要先生抱。”林呦说完便张开手一副不抱就哭的样子。
楚辞将小姑娘抱起,亲了亲她的额头,问:“不嫌我身上的烟味吗?”
林呦摇摇头,轻轻开口:“怎么会呢。”
“楚先生,你去哪里了,怎么今天比平常晚?”林呦委委屈屈开口,她等了楚辞好久。
她担心楚辞回来的路上会出事。
谢卿侯还跟自己说:“别等了,说不定他今天就不来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新鲜感过了就不喜欢你了。”
“八点四十五就熄灯,你看看现在都七点半了。他今晚不会来的,他来这里也就是睡个不舒服的病床而已。”
林呦摇了摇头,认真开口:“你不要骗我,我不会信你的。”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回医院太麻烦了。从市中心来到郊外医院,睡一张不舒服的床,任谁时间久了都会烦的。
可是林呦相信楚辞。
等到接近八点过十分,林呦听见跑车引擎的轰鸣声,她往窗外看了看,却看不到人。
林呦乖乖的抱着熊坐在床上,耐心等着楚辞,会来的,他会来的。
林呦心里安慰自己。
果然,她看见楚辞推开病房门进来,带着夏天夜里的花香。
楚辞听出林呦声音里微不可察的哭腔,紧紧抱着小姑娘,声音沙哑:“我今天有个局晚了,回来时候碰上堵车,下次不会了。”
林呦在楚辞怀里蹭了蹭,小声说:“我担心你。”
楚辞点点林呦的额头,笑说:“出息了,现在知道查我的岗了。”
夜深露重,繁星挂在枝头,月亮弯弯。
林呦抱着楚辞,以额头抵在他的脖颈处,那是个极其亲昵依赖的姿态。
“我先去洗澡了,不然等会影响其他人睡觉了。“楚辞温声道。
林呦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楚辞。
她看向旁边安静的谢卿侯,知道刚刚吓自己的不是这个人格,却还是在心里默默记了笔帐,想着明天不把零食分给他了。
楚辞洗完出来时,病房已经熄灯了,可他的小姑娘还是乖乖坐在床上等着自己。
“你怎么现在还不睡……”楚辞上床抱着林呦,身上还带着浴室的水汽。
”都熄灯了,房里这么黑,你先睡觉啊。“
林呦熟练的钻进楚辞怀里,哼唧道:”可是你不抱着我我睡不着。“
楚辞低低笑着,小姑娘被他养的娇娇的。搁在以前,恨不得与自己隔千山万海。
他想了想,还是明天早上再跟林呦说出院的事吧,现在先让她睡觉。
”睡吧,好梦。“楚辞轻声开口。
林呦本就吃了安眠药,困得不行,也是担心楚辞才一直强撑着不肯睡。
如今被抱着,她在楚辞怀里很快睡的安稳。
病房漆黑黯淡,唯一的光就是窗外清冷的月亮,微弱的照在楚辞脸上。
楚辞想,明天还得去找余春泽确认一下,林呦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出院是否真的保险,他接受不了林呦再次崩溃自杀了。
他只要一想起在外婆家林呦割破手腕的画面,楚辞都感觉到窒息。
院里每个病房门都紧闭,房里睡着吃过药陷入黑暗无梦的病人。
楚辞深夜一点三十七分才睡去。
病区门口穿过呼呼的风声,月光如潮汐般落下,温柔着长夜。
林呦第二天起来时,抱着自己的楚辞已经不在了,空的位置甚至还很体贴的放上了她的那只笨熊,一只熊胳膊笨笨的搭在自己手臂上。
楚辞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看见床上的人醒了,挑起眉头淡淡说:”醒了就去洗漱,过来吃早餐。“
”好。“林呦说着好,却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才磨磨蹭蹭下了床。
楚辞将提着的早餐给另外两人分了分。每次让人送的时候他都会嘱咐多送一点,怕小姑娘吃独食太惹眼,另外希望他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别欺负林呦。
林呦洗漱完出来的时候,看见桌上的热牛奶好冒着热气,楚辞坐在灿烂的晨曦中拿着本书看,打发时间,犹如古希腊神话里的太阳神阿波罗。
“楚先生,你不吃吗?”
楚辞将书放在一边,说:“你先。”
放下的书是一本关于抑郁的书。
林呦吃下自己愿意吃的东西后,肚子饱饱的,随即往椅背一靠。
楚辞见没什么变化的早餐,皱起眉头:“多吃一点,你别学什么减肥。”
林呦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眼神无辜:“我没减肥啊。”
“那为什么这么久你一点都不长肉?”楚辞看着林呦那小身板不理解。
”所以我这样楚先生就不喜欢我了吗?“
”就你会说。“楚辞用指尖点了点林呦的额头,无奈开口。
”等会我需要去找下余春泽主任了解下你最近的情况,你要一起去吗?"
"不要。”林呦摇头,说:”我去隔壁玩会。"
林呦想,这种与楚辞去听别人说自己最近的状况,就像是老师向家长汇报他孩子的表现,而对林呦来说,楚辞就是那个家长。
上次汇报的时候,余春泽就批评自己偷偷藏药,被护士发现了。
然后楚辞全程阴沉着一张脸,林呦在旁边瑟瑟发抖,不敢开口跟楚辞说话。
最后那晚楚辞是不打算抱着林呦睡的,一个人睡在了房里的空床,可是半夜他听见抽泣声,到底是心疼,抱住了那个小骗子。
尽管林呦配合的接受各种治疗,按时打针吃药,却仍然会沉入情绪的深渊,被压的无法动弹。
它会把林呦灵魂活脱脱地剥下,控制她自杀。
“好。”楚辞将林呦剩下的牛奶喝完,交代着:“不许离那个叫周慈的男人太近。”
他还记得隔壁有个总是亲亲热热叫着林呦妹妹的男人,谢卿侯喜欢男人,隔壁那个可不是。
“好哦,我只离楚先生近。”
楚辞笑了笑,小姑娘的话几分真假他是知道的。
他来到余春泽办公室的时候,余春泽已经泡好了茶等自己。
“抱歉,来迟了,让小姑娘吃早餐费了点时间。”楚辞坐下歉疚说道。
余春泽摆摆手:“没事。”
他又问:“喝得惯茶吗?你们年轻人好像都是喝咖啡居多,可我这只有茶了。”
楚辞端起眼前的茶盏,视线微垂,透过热气清冷的声音传出:“不,我喜欢茶,而且,我不年轻了。”
“哈哈,”余春泽祥和开口:“楚先生你真爱说笑。”
楚辞吹了吹热气,微抿了口茶水,然后将茶盏放在一旁说:“茶不错。”
虽比不上自己平时喝的,但比上次的好。
余春泽莞尔道:“别人送的,见笑了。”
“下次我送你。”楚辞随意开口。
余春泽并没有把这句话当真,以为楚辞只是随口说的场面话,毕竟京城楚二爷事情多,哪里会记得这个。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自己就收到了许多名茶,都比自己这的珍贵,甚至可以拿来收藏,余春泽才知道,楚辞一句话值千金,说到即会做到。
正如他说永远只爱林呦。
余春泽自己喝了口茶,问着对面的男人:“最近怎么样,夜晚有发现林呦有什么不对吗?
楚辞略微回想了下,说:”前天晚上她情绪很难过,一看就很痛苦,我去找值班的护士拿了点药,后半夜才好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