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睡得并不安稳，许是受白天楚中行说的话影响了，楚辞梦见了以前。
梦里的温希言如记忆中一样，上一秒还对他温柔笑着喊着“阿楚”，下一秒便面目狰狞让他滚。
又梦到楚兖邑自尽的画面，楚辞猛地睁开眼，清冷的眉目微微紧蹙。
他坐起身，拉开旁边抽屉拿出烟盒倒出根烟咬在嘴里。这盒烟在床头柜里已经好几个月，烟丝早就干了，楚辞一时忘记，张伯也不会随意翻他的东西，一直没扔。
常抽的被自己拿去了书房，楚辞就这么点燃烟，刚吸一口，就被呛得直咳嗽。
断断续续，夜里听着格外凄凉。
烟丝太干，辣嗓子。
可他也没扔，继续抽着。边抽边咳嗽，将那小半盒烟抽完了，带点自虐的心态。
两人约的是下午。临近清明节前后，下午近五点，天阴沉沉的，外头刮着大风，林呦看着课本上被吹进来的树叶，想着衣服还晒在外面，不知道叶连红中午回去有没有收起来。
窗外雨点儿噼里啪啦地落下，雨被风吹进，很快就打湿了林呦的课本。林呦还担心衣服没收被淋湿，起身将窗户关紧了。
陈怡知将课本合上，期待的望着窗外细密的春雨，“唉！这样下雨的天气，就适合在家里睡觉！”
她说完看见林呦皱着眉头，说：“怎么了啊，看着不太高兴？”
“衣服没收，现在下雨，肯定都湿了。”林呦撑着下巴，慢吞吞开口。
陈怡知抬头看了眼台上讲课的老师，悄**从口袋掏出袋红糖小麻花给林呦：“喏，吃点甜的就好了。”
“谢谢。”
林呦笑着接过，却没有拆开，在课上吃东西，还是算了。
“下雨，你也没带伞，等会跟我一起走吧。”陈怡知看了眼时间，想着差不多该下课了。
“不用了，我约了人，等会自己回去。”台上的老师已经关了ppt，林呦也合上课本收拾着。
陈怡知一听她说约了人，“楚辞吗？”
“啊？你怎么知道的呀……”林呦想了想，自己也没说出口吧。
“切，除了他也没见你跟别人约过。”陈怡知早就猜到了，摆摆手。
“……好吧。”
两人一起下了楼，林呦看着下的绵密的春雨，想着还是跟陈怡知撑伞出校门好了，毕竟昨天楚辞是说在校门口等她。
“知知，送我到校门口吧。”
陈怡知却看着雨里，开口：“林呦，你看，前面那车是楚辞的吧？啧，这车跟上次的不是同一辆，果然是有钱人。”
那车牌一连串的‘4’，也就只能是楚辞了。
林呦顺着陈怡知的眼神看去，见雨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天色暗沉，她刚刚下来没注意到。
没等林呦开口回答，陈怡知朝她挤挤眉：“楚辞都来了，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撑开伞跑进了雨里。
“……”
楚辞在车里刚挂了电话，抬眼看见林呦站在大楼出口处，其他人都已经走光了。
小姑娘今天穿了条红裙，犹如雨里跳跃的火焰。
他将车开近了点，撑着伞下了车。
“走吧。”楚辞在伞下抬眸，望着站的比自己高的林呦。
雨越下越大，春雷阵阵，满地零落成泥的花叶。
林呦躲进了雨伞里，困惑开口：“楚先生，不是说好在校门口等的吗？”
楚辞开了车门，示意她上去：“下雨。”
林呦习惯性上车，等坐着才发现，自己不是给东西的吗？给完就可以离开，怎么又上了车……
她仰头无语，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楚辞将淌着水的雨伞扔在了后座，一点儿也不在意珍贵的皮碰到水会怎么样，林呦看着都心疼。
林呦将包里的两个小木盒拿出，递给楚辞，认真交待：“那天去药店的时候，看到这两样，想起来是能治失眠的，希望楚先生不要嫌弃。”
楚辞垂眼看着小姑娘表情认真，淡淡开口：“为什么去药店？”
“酸枣仁可以泡茶……”林呦听到他这话一愣，楚辞怎么注意点不一样？
林呦不好意思的说着：“我那天去买点药。”
楚辞没再多问，接过放在后座。
“李显说在学校见到你。”楚辞随意说了句，想跟林呦多说几句话。
“对。”林呦点了点头，又将那个手镯拿出来，递给楚辞。
“楚先生，这个还给你。”
楚辞看了眼林呦手上的，是上次自己送的手镯。他想也没想，接过就把手镯给小姑娘套上了手腕。
“戴着。”他揶揄开口，“我又戴不了这玩意儿。”
“可我戴着也不合适啊……”林呦懵懵回着，看了看自己腕上的镯子，怎么又在自己手上了。
“小姑娘，可这就是，我专门给你买的。”楚辞好笑开口。
“可是楚先生，我不能收的。”林呦叹了口气，想把它褪下，却被楚辞摁住。
她不由得望向楚辞，只见他容色倦怠。
“林呦，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对你好？”楚辞敛了敛眼睑，轻声开口。
林呦领会了半秒，才轻声说着：“因为外婆说的那句话吗？”
楚辞思考了半秒，才想起是哪句话，轻轻叹了口气：“小姑娘，我三十三了。”
我三十三了，这般对你好，都是有所图的，不过是因为我爱你。
“我知道的。”林呦这一刻不明白楚辞为什么突然说自己的年龄。
楚辞没再说话，将车驶出了校外，直到停在了林呦家不远处。
他无奈闭了闭眼，说：“你喜欢的人现在知道你喜欢他吗？”，安静时的脸看不出情绪。
林呦不知道怎么跳到了这个话题，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的。”
“为什么？”
林呦不由得去看楚辞，她觉得楚辞不像是会问这种八卦问题的，对他的提问感到诧异。
林呦眨巴着眼，看着面前自己喜欢的人说：“因为我不敢说呀。”
楚辞漫不经心地开口：“小姑娘。”
“不如你，喜欢我吧？”
“好啊，我本来就很喜欢楚先生呀。”林呦借着楚辞的玩笑话，说出了自己的真心。
楚辞一听这么快就回答了自己，林呦像是随意出口，根本没认真想自己的话。
楚辞揉了揉林呦的头发，认命般道：“我喜欢你啊，小姑娘。”
“林呦，我说的是认真的，我很喜欢你，你要不要也试着喜欢我，多看看我。”
他甚至不敢开口说爱，怕吓到林呦，觉得太轻浮。
夜色深深，雨水连绵的亲吻着大地。路灯将雨丝照亮，时不时一声春雷，林呦却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热烈的像是要盖过这雷声。
林呦听了愣住，唇微张着，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隐隐能看到粉红的湿润的舌尖，楚辞嗓子发干，忍耐的舔了舔唇。
这一刻他与无数向自己喜欢的人表白的愣头青没什么两样，紧张难耐地等着回答。
三十三年来，第一次。
他不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说出这话，不觉得后悔。他考虑的从来都不是感情冲动时或暧昧上头的那一刻有多美好。
他是理智的。
楚辞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好她，这辈子，有且仅有一个她。
林呦叹了口气，说：“楚先生，你不要跟我开这个玩笑。”
楚辞闻言，手指无意识的微动：“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林呦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道：“对啊，像楚先生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
空气静默了一会，楚辞突然开口：“怎么不会喜欢？”
“楚先生，你真的很好，你比我年长，有丰富的阅历，包容万物的温柔，相反，像你说的，我还是个小姑娘，不好看，也不够优秀，什么都没有，你喜欢我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有，我只会拖累人，你没见过我病发的样子，没见过我情绪崩溃的时候，你要是见到了，会感到厌恶，林呦心里默默补充说着。
楚辞皱起眉头，淡淡说着：“我是喜欢你的所有，是喜欢你林呦从里到外。”
“我今年三十三，不年轻了，已经过了随随便便就说喜欢的年纪，可你才二十。遇见你之后，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楚辞微微挑起眉，望着林呦，散漫地说“林呦，爱我不亏。”
“只要你爱我一点，我一定会加倍爱回去，你走一步，我走九十九步。”
心里的小鹿兴奋的狂跳，却被林呦摁住。
过了几秒，她收敛怔色，睫毛微颤了颤，才开口：
“——楚辞，你不要把三分新鲜感，说成十二分爱意。”
楚辞刹那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任由沉默在空气中流淌。
这是林呦第一次喊楚辞，连名带姓的喊他，撇去了喊楚先生时的娇娇软软，冷漠又疏离。
他看向林呦，后者表情平静，眼中的水光却像荒漠上零星绿洲里的泉水。
看着脆弱不堪又竖起浑身锐利，不相信自己能被爱。
楚辞手指微动，想碰碰小姑娘的脸，看她这样，又没敢，怕一碰就哭了。
他轻声说：“你怎么就不信呢？”
各种情感博主不遗余力的说着，真正爱你的人，永远只会说三分，留七分。林呦听了总是笑笑，不屑一顾。
可是真到了自己身上，由楚辞说出来，她是不信的，她不相信楚辞真的喜欢自己。
林呦眨了眨眼，含着的水珠落下，她随意用手一抹，“楚先生，我也是真的喜欢你，那个很好很好的人是你，你怎么就不信我？”
“可是我们两个差的太远了，我配不上你。”林呦说到这笑了笑，“你会找到一个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