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走之前特意交代好让人多看着点自己种下的那棵葡萄苗,这才跟沈钰言登上回京城的飞机。
跨国飞行时长久一点,坐的是头等舱,一个人一个包间。楚辞看了半本杂志便眯着眼睡着了,再睁眼时,飞机已经落在了京城机场。
头等舱人不多,都有素质教养,离开时也都是安安静静的,没半点拥挤。
楚辞跟沈钰言也随着起身离开。
优雅的空姐对每一位乘客都微笑的说着“再见。”在楚辞、沈钰言经过时,却说“楚二爷,沈公子再见。”
两人略微点头,迈下了飞机。
京城的天下起了春雨,满城烟雨,风里都是水气。
出了机场,在出口候着的司机看见两人连忙跑过来。
两人都没有行李,两手空空。楚辞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朝司机开口:“钥匙给我。”
司机双手递上钥匙站在一边,等着吩咐。
“你自己开车回去?”沈钰言看了眼时间,开口问着。
“嗯。”楚辞接过钥匙,打算离开。
“楚先生,车停在西边出口旁的停车位上,您一去就能看到的。”司机出声提醒。
“好。”
沈钰言也还有事,两人就此分别。
楚辞直接回的老宅,到的时候刚好赶上早餐。张伯见楚辞风尘仆仆回来,连忙多摆了双碗筷,叮嘱着楚辞多吃点。
楚中行看着报纸,心情愉悦,闲适道:“这几天去哪了?”
楚辞搅了搅碗里的粥,说:“去了趟法国。”
“回来了去你父母墓前上柱香吧,快到日子了。”楚中行叹了口气,话里是掩饰不住的苍老。
楚辞手中动作一顿,半晌才低低应了句:“嗯。”
父母去世的早,楚辞算是楚中行一手带大,印象里的他的父母并没有给自己多少爱多少关怀。
因为楚辞,是温希言被强迫所生下来的。温希言从来都不喜欢他,而父亲楚兖邑,在活着的时候,更多的是忙着让温希言喜欢自己。
温希言喜欢的人被楚中行的调去偏远山区救灾抗洪,最后阴差阳错,在那场洪水里,再也没能回来,英年早逝。
温希言那个时候刚怀上楚辞,悲痛过度,差点流产。她跟楚兖邑的婚姻本就是强求,喜欢的人死后,温希言情绪一直不好。
她勉强将楚辞生下来后就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几次寻死,甚至想将襁褓里的楚辞摔下楼。
是楚兖邑发现及时拦着,后来便将楚辞交给了楚中行养。
楚兖邑便扔下所有的事,寸步不离地跟在温希言身边,逗她开心,一点也不管还小的楚辞。
到后面慢慢好点后,楚辞才被接回父母身边。温希言精神已经有点问题了,经常对楚辞打骂。
在某个阳光很好的春日,那天温希言心情很好,亲手下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吃完后,楚中行带小楚辞去了李显家串门玩。
温希言情绪好的反常,与楚兖邑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
楚兖邑正为她剥着橘子,温希言吃的精贵,橘子上一丝白色的脉络都不能有。
“希言,来,拿着,我尝过了,一点都不酸。”楚兖邑小心的撕干净,递给了温希言。
温希言接过,晒着太阳舒服的眯起眼,她慢慢开口,像是回到了以前:“兖邑哥哥,我要是走了,你会来找我吗?”
楚兖邑听到这久违的称呼,眸子亮了亮,温柔开口:“会的,希言,你在哪,我就在哪。”
温希言笑了笑,“兖邑哥哥,我想吃以前我们读的中学旁边的红豆饼,你去帮我买回来好不好。”
“我让人去买好不好。”楚兖邑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兖邑哥哥,我就要你去买,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温希言却固执的不肯松口,非要他去买。
楚兖邑以为自己想多了,温希言没喜欢上那个人之前,也会这样要求他。
“好,等我回来。”
温希言看着面前这个自己认识了二十年的男人,眼底是绝望的痛苦。
她怕楚兖邑看出来,站起身抱了抱,甚至还亲了一口楚兖邑。
“兖邑哥哥,快去吧。”
路上楚兖邑心慌的厉害,却因为堵车两个小时后才回去。
他在花园里没找到人,右眼一直跳。等他冲到房间,发现温希言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杀了。
人没有抢救过来,死在了春日。
在温希言下葬的那日,楚兖邑也自杀于家中。
他早就买好了墓地,与温希言葬在一起,死也不肯放过,生同衾死同穴。
父辈感情复杂,再加上楚中行从中作梗,最后竟落个谈得上凄凉的下场。
“阿楚,我老了,也不知道有几年活,我不希望我到死你还怨着我。”楚中行叹息着开口,“当年的事,我是不对,可已经过去了。”
楚辞放下了勺,淡淡开口:“我吃饱了。”
他在二十一岁那年无意间翻到温希言以前的日记,知道了楚中行当年的举动。
母亲喜欢的那个人,在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因为楚兖邑偏执病态的爱,楚中行的助纣为虐,就这样死在了那场救灾。
他没有得到过母亲的爱,真的很难不怨。
可是他们有什么错呢?楚中行心疼自己的儿子,楚兖邑为了温希言。
说到底,不过造化弄人罢了,楚辞明白自己的怨不过是无理取闹。
他没有资格去怨恨上一辈的事的。
回到房间里,楚辞躺在床上翻了翻手机。他与林呦的聊天还停留在很多天前,此后便一直没再联系。
楚辞突然想起林呦之前说的,外婆现在身体不太好,老毛病犯了,又一个人,她不能回去陪着。
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他起身来到书房,打开MACBOOK,把这几天堆积的事情处理了。他看了看小张发过来的行程,皱了皱眉。由于楚家权力涉及区域广,且只剩楚辞一人,事情实在是多。
楚辞推了几个会议,才空出两天的时间。
他想替林呦去看看外婆,而且那个和蔼的老人家,对自己也很亲切。
他看着各种文件数据,不知不觉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直到楚中行让张伯上来喊他吃饭,楚辞也只是处理了一小部分。
“阿楚,吃饭了,别累着了。”张伯看着楚辞眼下一片倦怠,忍不住开口劝着。
“好,张伯您先下去吃吧,我马上来。”楚辞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慢慢开口。
夜风温暖的掠过天地间,白日里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里都是湿润的水气。
林呦向陈怡知告别,一个人坐上回家的公交。车上还有其他大学生,有的靠在车窗闭着眼休息,有的打着电话看手机。
而林呦正低头看着余额,嘴角弯了弯。
尽管已经开学了,但是萧然那里也偶尔会让自己去,且报酬丰厚。她还会空闲时间做些其他兼职,平时省吃俭用,现在倒是存了点钱。
回到家里,她刚推开门,叶连红做贼似的放下手中的东西。
林呦见她这反应,便知道她在干什么。她皱了皱眉,小声喊着:“妈。”
“嘘!别喊,回你房间去。”叶连红见林远程还在浴室洗着澡没出来,继续偷翻他的手机。
林呦知道劝她没用,要是真翻出了点什么,便又是大吵,不可避免的,又是牵连到自己身上,拿自己撒气。
不过无所谓了,习惯了。
她坐在窗边书桌上看着复习资料,等到一个小时过去,林呦才拿了睡衣进入浴室。
她擦着头发出来,看到被自己放在柜子一角的茯苓与酸枣仁,手上动作一顿。
这些她特意买的,到现在也还没能给楚辞。
她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着,最后点了发送。
林呦蹲下,将两小木盒中药用袋子装好,最后想起被自己一直妥帖放好的手镯,也拿了出来,小心放在一起,一并放在了书桌上,明天自己出门一眼就能看到。
繁星春水,路灯下飞着小虫子。月光如水,春风吹起女孩的头尾。
林呦坐在窗前,抬头看着夜空,她在想着,哪一颗是能属于自己的星球。
是那颗最小光最微弱的吗?还是根本看不见的那颗?
林呦低头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回复。头就来发已经被吹干,她拿起一板药片抠了两粒出来,就着水一口吞下。
她要是不吃药,基本上是睡不着的,而且噩梦不断。
楚辞洗完澡,赤着脚围着浴巾走出来,房间里暖和,露着上半身也不会觉得冷。
他坐在沙发上,随意划着手机,看到了林呦发的信息:“楚先生,明天有时间吗?我这里有点东西给你,很快就好,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
楚辞拿干毛巾擦干头发,看着信息,半晌低笑出声。
他认真回了句:“好,明天放学在你们校门口等你。”便将手机放下。
窗外的风吹过,春夜的风令人心动无比,雨已经停了。
没多久,楚辞又将手机拿起,点进了林呦的朋友圈。
小姑娘的朋友圈还是空白一片,刚加的时候他还以为林呦朋友圈屏蔽了他,后来才发现不是。背景也是默认的灰色,与自己一样。
只有头像下方的个性签名是一行小字:‘xiangsi。’
看起来像是拼音。可是中华语言博大精深,光是这样看都有好几种可能。
是相思吗?楚辞想到林呦说她有喜欢的人却不敢说出来,觉得这个可能性大点。
楚辞眼色暗了暗,莫名不爽。想到李显拍给自己的照片那个男的就站在小姑娘旁边,两人都笑着,他就觉得看着碍眼。
楚辞舔了舔上颚,想着林呦,除了自己,谁对林呦好就滚蛋。
楚家人生来就是偏执固执的,骨子里都是冷漠,只不过楚辞没有发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