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乐非常意外,又有些感动,跟着齐天朗在后排坐好后干巴巴地来了一句:“谢谢二姐。”。
程安没搭理她,一踩油门,车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吓得齐天朗和程乐一起到处找拉手。
程乐有些憋气,觉得程安当着外人下自己的面子,刚才那丝感动早就烟消云散了。
俩人一路都不说话,车内的空气就有些僵,齐天朗觉得自己有义务缓解气氛,没话找话:“二姐,你这车可真带劲儿!”
“带劲啥呀?我正打算腾出空去喷了色。”
程安说。
“为什么啊?这色就挺好,多适合你!”
齐天朗多少有点拍马屁。
程乐微不可闻地地轻哼一声,岂止车带劲儿,人更带劲儿。
程安今天穿了件非常夸张的皮草坎肩,胸襟一侧斜斜有一溜蓬松狐狸毛,雪白的,像在肩上披了条狐狸尾巴一样。
声音虽小,程安却听到了,心中不快,语气立刻有些呛:“为啥?这不明摆着吗?谁死了亲爹还开辆红色的车满世界转?”
火药味太重,齐天朗立刻不说话了,讪讪的。
“人家小齐是南方人。”
程乐不乐意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齐天朗是她带回来的人,她自己怎么欺负他都行,外人不给他面子就是打她的脸。
“这和南方北方有什么关系?是个中国人就知道这理儿!”
“对对对,我刚才有点迷糊了。”
齐天朗息事宁人。
他是聪明人,知道程安的火儿不是冲自己,姐妹俩不好直接开战,都在拿自己扎筏子。
车内又陷入了沉默,空气压抑,时间也似乎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进了市区,程乐赶紧说:“就把我们放在这里吧!”
十字路口,打车应该方便得多。
程安却没理她,一口气把车开到了高铁站。
程乐和齐天朗从后备箱拿下了行李,正准备进站,程安却从车窗里伸出头叫齐天朗:“小齐,你过来一下!”
“二姐什么事?”
齐天朗丢下行李凑了过来。
“这个,拿着!”
程安从副驾驶拿起一兜东西往他身上一扔,开车走了。
袋子还挺重,齐天朗定睛一看,全是路上吃的喝的,不由地对程乐感慨道:“咱二姐心其实挺细,就是看着厉害了些。话说回来了,长成那样,傲气点也是应该的。”
程乐正看着那兜东西五味陈杂,闻言冷冷一笑,说:“岂止一点?你是没见识过她的厉害。”
程安自小掐尖好强,性格像爆碳一样,好的时候千好万好,下一秒却翻脸如翻书,谁的面子都不给。
早些年她脾气更爆,有一次路上被人蓄意别车挑衅,动了气,直接把车撂在马路中央,抄起手边明晃晃的水果刀就要下去。
姐夫周岩辉吓了一大跳,抓住刀不肯放手,最后手被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就这程安还不领情,骂他怂蛋又骂他不像个男人。
可在程乐看来,周岩辉已经迁就她迁就得没有原则了,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离了,她这臭脾气要不改,和谁都过不长久。
这话程乐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和齐天朗多说,二姐再不好也是家里人,没必要让外人看笑话。
程安直接开车去了松江路的总店,另外三家店的店长已经提前在那里等她了。
大家碰面后简单开了个会,程安看了看各个店的进账,受大环境影响,数字都不太好看。店长们挺直背坐在沙发沿上,心里都有些忐忑。
程安却没说什么,问了问圣诞节和元旦的促销方案就让她们散了。
人走尽了她才摘掉墨镜,靠在沙发背上疲倦地捏两眉之间,大红看她眼皮红肿似桃,知道这场丧事把她折腾得够呛,蹑手蹑脚地送了杯温水过来。
水杯放在桌上,有心想说点什么,想起老板平时的好强要面子的样子又咽下了,转身要走时被程安叫住了,问她:“咱附近哪里可以办手机卡?”
“前面不远,拐角就有个电信营业大厅,安姐你歇着,我去帮你办。”
“你咋办?人家要本人!”
程安不耐烦地说。
“怎么突然想到办新卡了,现在这个号要停了吗?”
大红依旧温言温语,她跟了她十来年,对她的面冷心热比谁都了解。
“不是停机,办这个卡......”程安突然睁开眼睛,冷笑一声,说:“有大用处,你等着看吧!”
大红看她笑里透着一股杀气,心里直突突,说:“那安姐你歇会,我不打扰你了。”
麻溜地出去把房门关上了,心里暗暗琢磨:哪个倒霉鬼又惹她了?
程安要对付的是她的前夫周岩辉。
原来自打他们离婚那天起,周岩辉就开始在X音上发短视频埋汰吐槽她了。
第一个视频是晒他新领的离婚证,还有被她拿走窗帘、搬走床垫、只剩四面墙的房间,一炮而红。
X音上的网民对他表达了毫不掩饰的同情和嘲弄,也对他心狠手辣的前妻无比钦佩。
平台上离婚后哭哭啼啼的怨妇见多了,程安秋风扫落叶的做法让她们解恨又耳目一新。
自此,周岩辉走上了在网上糟践前妻之路,从吐槽她留下的奇装异服开始,到埋汰她的身材,说她胸小,前胸和后背差不多,又说她花钱像阎王,净买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绘声绘色地讲她脾气有多爆,他这十多年怎么跟着她身经百战,从火锅店打到大马路从五台山打到青海湖,说她尤其擅长无影脚薅头发,他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偶尔也少不了挂点彩......
离婚后两人有些东西没分割干净,又见了几次面,言语激烈时程安少不得又上手上脚,都被他手贱录下来发到网上去,倒不敢拍她的脸,角度清奇,镜头摇晃,但架不住有人爱看,粉丝越来越多,比追连续剧还上瘾。
周岩辉这人嘴怂人奸,发视频时把程安和所有与她相关的人员全部屏蔽,如果不是葬礼上齐天朗这个漏网之鱼无意中刷到了,程安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她用自己的手机号登录,发现看不到周岩辉发的视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当时忙葬礼的事,程安又要脸,不好意思用齐天朗的手机刷这些烂糟事,终于抽空办了个新号码。
程安把“社会我辉哥”发的视频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发现这王八蛋现在是真出息了,除了短视频居然还开直播,还有铁粉专门录取他直播中的精华部分给没机会看直播的人看,倒给她提供了全面了解敌情的机会。
办公室装的是百叶窗,冬日的阳光照进来,是一条条淡白色的印子,印子悄无声息地转移,程安终于看完了所有的视频。
怒到极处后她脸色倒平静了,只是手脚发颤,嘴角微抖。
她起身出门,开车去周岩辉公司找他,开出去一截路后突然嘎吱一声停住了。
程安下车,从路边积雪的绿化带里捡起了一截竹竿,比比长短,又在手心轻轻抽一下试了试手感,满意地扔到后座上,开车一溜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