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程乐和齐天朗回来了。
姐妹俩异乡相见,都非常欢喜,当下重新分配住房,程乐把自己住的房间升级成了更敞亮高档的大床房,和程平一起住,齐天朗住隔壁另一间。
程乐滑了一天雪,浑身肌肉酸疼,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去冲热水澡
洗好出来时程平正在泡方便面吃,看到程乐有些不安,拿起手边的酒店手册扇了扇,又端着方便面碗往靠窗的地方挪了挪,说:“味儿挺大吧?”
“你还没吃饭?”程乐非常惊讶,说:“叫点好吃的呀,吃这个多没营养。”
“这就挺好,一顿饭而已。”
程平迅速吃完剩下的面,丢到垃圾袋里系好,扔到门外,又把窗户开了个缝儿散气味。
“大姐,你怎么突然跑这里来了?家里走得开吗?”
程乐一边对着浴室的镜子贴面膜一边问。
“你们打听到什么线索没有?”
程平没回答,生硬地转开话题。
“我们一来就在周边打听了,说包裹单上的那条街早没了。它这里搞旅游开发,整个小镇都重新规划了。明天咱们再走远点,找几个年纪大的本地人打听打听。”
“行。”
程乐差不多好了,程平进去洗漱。
温热的水柱劈头盖脑地冲刷着她的皮肤,微疼,她瞬间有些恍惚:她怎么跑到这里? 她在干什么?魏家是不是乱成一团麻了?魏宁磊一定气坏了......
现在统统和她没关系了。
程平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把纷乱的思绪拽了回来。
睡到半夜时程乐突然惊醒,发现身边空荡荡的,程平不在了。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坐起来四处张望,发现程平并没有走远,独立在房间自带的小阳台上。
外面还在飘雪,并着呼啸作响哨子般的风声,衬得她的背影格外单薄落寞。
程乐走过去一看,懵了,她居然在抽烟。
程平看到她,立刻把烟头按灭了,动作非常娴熟。
“你和大姐夫吵架了?”
程乐脱口而出。
“没吵架,”程平淡淡地,语气里却充满了自嘲,“我俩要能吵起来还好些。”
看程乐一脸懵又笑了笑,平平地说:“我俩要离婚了。”
“为什么?大姐夫他欺负你了?他是不是升官后飘了?”
程乐急坏了。
“也不是,莫名其妙地,我俩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程平满口满心的苦涩,小半辈子都过完了再从头来太不容易,剥筋抽骨似地。
“行了行了,大人的事你少管,赶紧进去,这里冷。”
程平还当程乐是个孩子,看她呆呆地回不过神,半揽半推地把她带回房间,顺手把阳台的玻璃门推上了。
已经是半夜了,外面风雪依旧,姐妹俩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谁都睡不着。
“咱家今年是不是水逆啊?爸爸突然走了,你和二姐又都离婚,咱妈知道了心脏肯定会爆炸的。”
程乐喃喃道。
“千万别告诉她!这不还有你嘛?咱妈对齐天朗挺满意的。”
“齐天朗.....”
程乐有苦难言,话到嘴边又咽下了,解释起来太费劲儿了。
她转了话风,说:“大姐,我真的做梦都没想到你会离婚。”
“你二姐不也离了?那会儿可没见你这么惊讶。”
“她?她能和你比?就她那性子,离一百次都正常!对了,你离婚的事她知道吗?”
程平缓缓摇头,说:“等手续办利落了我再和她说。”
“这么说我是咱家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的?”
程乐突然莫名窃喜自豪起来。
程平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说:“你呀…,看来不光是你二姐爱和你攀比,你也一样,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
程安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一入网络似海深,她突然发现了它的神奇,能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拉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比如她前婆婆爆血管住院的事,粉丝跑来告诉她她才知道。
原来周岩辉发了条视频,视频里他开车去菜市场买了一堆鸡鸭鱼肉,说要给住院的老娘补一补,被粉丝们教育了,说心脑血管病人吃这么油腻血管爆得更快,得尽可能清淡。
程安立刻开车去了医院。
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目,脸色蜡黄,正在输液,周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爸,爸 。”
程安放下手中的水果篮,小声地叫醒她。
周父瞪着浑浊的眼睛看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是安安啊!”
是以前从来没有的老态。
程安一阵心酸,悄悄拉他去走廊说话,问周岩辉去哪了,怎么留他一个人在医院。
“年轻人事多,我让他去忙了。本来请了护工的,她这会儿有点事要忙,我不放心,就在旁边守着。你爸的事都办妥了吧?你妈怎么样?有空你得多陪陪她。”
老头儿一如既往地良善,这也是程安离了婚也没法改口叫叔的原因。
“知道,你回家歇着吧,我在这里守着。”
“我不累。”
“听话,别老太太还没好你又躺下了!”
程安三言两语把周父打发走了,回去时老太太已经睁开了眼,看她不说话,眼神非常复杂。
程安视若无睹,走上前看了看点滴的情况,问她想不想喝水,要不要上厕所。
老太太摇头,一颗硕大的眼泪突然顺着眼角淌了下去,慢慢渗进了白苍苍的发鬓里。
程安的心尖像被热油烫了下,粗声粗气地说:“哭什么哭?屁大点儿病,输一周液就能出院了。”
伸手把掖了掖被角,逗她:“以前和我吵架的气势哪去了?”
周岩辉是老来子,周母护他护得厉害,因为这个没少和程安叮叮当当过招。这两年她又生出新的不满,嫌程安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急得不得了。但天地良心,她从没想过让他俩离婚,程安虽然嘴巴厉害,但也有她的好处。
程安服侍她吃喝了一会儿,又搀她上了趟厕所,非常细致。
护士过来换了瓶药,里面有安定的成分,老太太很快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程安有些累,站在病房门口舒展胳膊腿,一个矮胖的中年妇女匆匆冲了过来,被她截住了,问:“你是7号床的护工?”
“对对,不好意思,刚有点事走开了一会儿。”
“一会儿?我都来一两个小时了。”
程安眼神锋利,不笑的时候挺吓人。
“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实在没办法,妹子你理解理解。”女人满脸堆笑地解释。
“有事就别出来工作!谁家没事?谁家的事不急?不急能花钱请你?你能干就干,不能干早点说,别占坑!”
程安一点都不和她客气,劈里啪啦一顿轰炸,说得那女人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张姐你先进去吧,看我妈醒了没。”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周岩辉拎着大包小包来了。
他倒是会做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