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了月底，程乐经济窘迫的状况得到了极大缓解，先是从万薇那里拿到了写剧本的酬金，随后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笔版权费如约到账，让她彻底活过来了。
那一笔钱相当扎实，差一点就七位数了，做她们这一行的都这样，要么久久不开张，开张了能吃三年。
以前这个时候程乐都会大手笔奖励自己一番，买个名牌包或者某个奢侈品牌的珠宝，这次却心静如水，安全失去了对它们的渴望。
她悲哀地发现，她的心跟着程父的去世永远缺了一块，怎么也快活不起来了。
她先把不同信用卡欠的帐还上，又给程母转了八万，五万还账，另外三万是孝敬她的，账户上的数字瞬间少了一截。
她看看日子，马上又要交房租了，首次动了换房的念头。
她这套房子虽然不大，但位置绝佳，装修得极有格调，是一栋六层西洋建筑楼房的顶层，站在露台上可以看到东方明珠和外滩，房租贵得吓人。
她前男友聂轩纵有万般不好，花钱时从不手软，以前有他分摊费用，程乐从不觉得吃力。今时却不同往日了，经历过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窘迫，她首次感觉到了肉疼和不值。
她找万薇打听租房的事，万薇非常惊讶，程乐现在住的地方她和朋友们都去过，每个人都赞不绝口，怎么就突然想搬了。
“怕睹物思人，想起老聂啊？”
她开玩笑。
“算是吧，眼不见为净。”
程乐顺势应下，宁可被人看作愚蠢的恋爱脑也不愿让她们发现自己是穷鬼。
事实上，这段时间各种烦心事蜂拥而至，应接不暇，要不是万薇提起，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过聂轩了，他突然遥远得像个上个世纪的人一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帅哥姐手上有的是， 个个一米八大长腿六块腹肌，只要你愿意，分分钟钟给你安排。”
万薇有心笼络她，非常亲热。
“别，还是先帮我留意房子吧。”
“也行，想找什么样的？”
“帮我找个小区房吧，烟火气旺盛，老年人偏多那种。我最近在磨一个很重要的大纲，需要和他们多接触接触，不用太大，一室一厅就行。”
程乐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总不能直说找个经济实惠的吧？
万薇领命而去，没几天就有了消息。
刚好她一个朋友近期要出国，房子不租怕荒了没人气儿，租又怕遇到奇葩租户，正在为难，一听万薇提到程乐的情况立刻一拍即合。
程乐听了很高兴，问什么样的房子。
万薇说在常熟路的一个老弄堂里，烟火市井气十足，正是她想要的。
程乐啊了一声，脑中浮现出狭窄逼仄，衣服挂得像万国旗帜的破旧巷子，心里非常排斥。
但万薇极热情，一个劲地说那个地方好，又说择日不如撞日，刚好她今天开了车，现在就能拉她去看看，真看了不行再说。
盛情难却，程乐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她的车，心里暗自盘算待会怎么推脱。
没想到那个老弄堂和常见的那种截然不同，虽然也是窄窄的巷子，但路面整洁，两侧是一色红砖尖顶老洋房，很多都自带小院。
看到程乐眼中的惊喜，万薇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说：“怎么样，还看得过去吧？”
“比想象中的好多了，咱们看哪一家？”
“别急，马上到。”
她们看的房子在弄堂尽头，三层的老房子，一二层各有四五十平，三层是个尖尖的阁楼，带了个十多平的小院子，现在胡乱堆了些杂物，收拾出来还是相当不错的。
万薇介绍，房子是她朋友奶奶去世后留下的。老人家不偏不倚，一楼和院子归她朋友家，二楼和阁楼给了她朋友出嫁到外地的姑妈。楼梯修在楼外，楼上人家进院后直接上楼，两家互不打扰。
程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比外面都安静，能隐约听到鸟雀的啾鸣声，心里先有几分喜欢。
待开门进去后眼前更是一亮，里面竟保持了以前的民国风格，半人高的实木墙裙，落地八角窗，走起来咯吱作响有年头的红木地板，全都准确无误地打在了她的心巴上。
万薇却不太喜欢，皱着眉头抱歉地说：“装修确实过时了些。但光线不错的，你看这阳光，这窗户，哇，老太太挺有情调，还在窗户外种了棵芭蕉。”
程乐也看到了窗外那抹绿，走过去一看，冬天的芭蕉叶绿中带点灰败，但枝叶茂盛宽阔，泼泼洒洒想挤进窗内，非常喜人。
“她要多少钱？”
她几乎立刻决定要了。
万薇说了个数字，只有她现在租住房子的一半。
“能按年整付的话可以再给个九五折，”万薇说。
“我要了。”
程乐当机拍板。
确实是个好地方，够幽静够市井够实惠，唯一的不足是在这种地方很难遇到像样的男人。好在她现在也没那个心思，前任的无情离开，父亲的骤然离世和秘密，经济的窘迫，都让她对感情的事心灰意冷。
本质上她是个事业型的女孩，爱情与她只是锦上添花。
程乐行动很快，加上原先租的那套房子马上到期了，不到一周就一气呵成地完成了保洁，打包，搬家等一系列工作，在老弄堂里安顿下了。
箱子打包好等搬家工人的功夫，程乐站在在原先房子的小露台上，对着繁华的外滩和滚滚江水恋恋不舍地看了很久，突然想起自己曾信誓旦旦对齐天朗说过的那句话：人是往高处走的。
她这一搬，终归是往低流了。但是没关系，勾践还卧薪尝胆呢，她程乐一定还会回来的，下次她回来，就把这套房子买了。
程乐雄心勃勃地给自己打气。
搬完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程平通视频，程乐反转摄像头，兴致勃勃地向她介绍：“客厅很大，我找师傅问过了，可以把这一块隔成一间房，你以后来了可以和我一起住。”
程平虽觉得那还是没影儿的事，但也替她高兴，问她这个地方的治安怎么样，她一个人女孩子住安不安全。
程乐满不在乎，让她放心，说弄堂里住的都是好几十年的老街坊，像她这样的租户很少，很太平的。
程平点头，又问起齐天朗，说：“小齐最近都挺好吧？”
其实她心里一直疑惑，只是不好意思明问，现在的年轻情侣早早就住在一起了，她和齐天朗谈了四年多，人家都回去给她们父亲奔丧了，怎么还分开住？
程乐一听到齐天朗这三个字就头疼气短，支吾了两句后赶紧挂了，然后握着手机出了一会儿神：这下好了，齐天朗这臭小子以后就算想给她送餐也找不到她了。
对了，还有微信。
程乐划开手机，齐天朗的微信头像安静地躺在通讯录里，她熟练地点了几下，进入转账界面，往金额栏里输了一块钱，一切正常，并没有被拉黑，又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