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简单的几句言辞就可以让人愤怒到咆哮。
可有时候，它也可以让人荒芜到沉默。
就像是此刻的楚夜玄。
他前几秒的咆哮有多愤怒，这一秒的沉默就有多荒芜。
她不爱他。
她从未爱过他。
哪怕是一时的假装，哪怕是一时的感动，她都没有爱过他。
她至始至终，只爱着一个慕子恒。
是否，爱情都是盲目和癫狂的，楚夜玄始终不能理解林菲菲为什么会那么愚蠢地爱着慕子恒，就像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都那么绝情地说不爱他了，他还是想着要把她从慕子恒身边抢走。
看来，他也是个同样愚蠢的人。
呵。
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楚夜玄闭了闭眼，掩过自己过激的情绪，恢复一片死寂的冷凝。
他再一次、深深地看了林菲菲一眼，似要将这个几乎将她磨疯的女人记住、又似要将她狠狠忘却。
夜风窒闷，却无声。
他抬手、插兜，转身，没有再说一句话，漠然地离去，唯剩他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再之后，就是轰隆隆的汽车引擎声在空气里震响，最终，绝尘而去。
他走了。
林菲菲眨了眨眼，直至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死一般的寂静缭绕着她，她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无声的泪水自她的眼眶滴落，她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茫然地看着铁门外漆黑的夜色，就好像，楚夜玄的背影还停留在那里一般，盯得一瞬不瞬。
“喂……”
慕子恒终是看不下去，伸手扯了她一把，让她远离那扇铁门，接着，砰一声，重重地将门关上，彻底阻隔了她的视线。
林菲菲一点点地抬头，看着他，视线却是那么空洞。
那眼神，看得慕子恒心里一刺，他抓着她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出口，问，“你既然舍不得姓楚的，为什么又要口是心非地说恨他。”
慕子恒的问题，让林菲菲的心口又是涌上一阵紧抽的疼痛，她的齿贝紧咬了一下唇瓣，才抑住喉底想要大哭的冲动，低低地道，“因为，他不爱我……而我，太懦弱了，已经不敢再爱他了……”
转身，林菲菲一步步地走进了屋内，像只行尸走肉一般，回房、躺上了床，目光所及，却全是楚夜玄的幻影。
唇瓣依旧麻疼，仿佛他的吻依旧徘徊在她的唇齿间，他的气息亦不曾离去。
可他，确实已经走了啊，她为什么还要去想他这个不该爱的男人呢？
视线，转向床头柜，林菲菲将手机拿到眼前，调出了楚夜玄之前发给她的短信，“林菲菲，慕子恒有什么好，我楚夜玄不是非你不可。”
短信中，还附加了他亲吻着卢烟的照片，俊男靓女，美如诗画。
是啊，他不是非她不可，他只是将她视为战利品一般，和慕子恒争来抢去。
他吻卢烟吻得那么温柔似水，吻她却吻得仿佛在泄恨。
这就是真爱与战利品的区别么？
心尖顿顿地疼着，林菲菲看着眼前的照片，眼眶再一次泛起了雾气。
越看越刺眼，越看越想删了它，可多讽刺啊，这竟然是她手机里唯一、属于楚夜玄的照片。她竟然还会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只为了在想他的时候睹照思人，却是越思越痛。
她还真是有自虐倾向。
自嘲地笑笑，林菲菲抿着唇，从应用商店下载了一个图片编辑软件，接着，将这张照片做了一番处理。
她将照片进行裁剪，只保留楚夜玄的侧脸，但，那刺目的双唇和鼻子与卢烟的交叠，她眸光一刺，连那鼻子都裁掉了半个，接着，选了朵狗尾巴草粘在嘴唇的部分。
照片突然间变得有喜感。
林菲菲盯着照片，笑了笑，却很快，眸光又黯了黯。
就算裁切了照片又如何，难道就能抹杀楚夜玄和卢烟在一起的事实么？
他不爱她，她做再多自欺欺人的事，不也是枉然？
将处理好的照片新建保存到相册，林菲菲丢开手机，抓过枕头，将自己埋了起来。
别再想他了，别再想他……林菲菲一遍遍地催眠着自己，接着，在不知道第N遍的时候，终于缓缓地睡去……
……
楚夜玄回到家后，拉斐尔就从猫窝里跳了出来，一下蹿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转脸，对上拉斐尔铮亮的猫眸，猛地又想到了林菲菲那双琉璃色的大眼睛。
可就在一小时前，那双眼睛，还用决然的眼神，无情地告诉他，她从未爱过他。
瞳眸中的波光似风似雾，充斥着黯然和沉痛，他静静地看着拉斐尔，没有像往常一般去抚摸它的脑袋。
拉斐尔似是察觉到他的不郁，喵呜了一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颈窝，又伸出带着绒刺的小舌舔了舔他的脸。
它在讨好他，安慰他。
动物尚且如此，他只是养了它一个月，它就会察言观色，安慰自己的主人。
可林菲菲呢，他们相识也大半年了，他自认对她很好很好……在她被慕子恒欺负的时候，他替她解围……在她被程康绑架的时候，他为了救她往自己腹部捅了一刀……在阳阳被慕琴找人掳走的时候，他甚至答应了风爷一个条件……
可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怎么偏偏还是爱着慕子恒呢？
眼帘阖下，楚夜玄拉开落地窗，站在阳台前，仰头了望着黑暗的星空，久久都没有动一下，而拉斐尔就这么蜷缩在他的肩头，虽然不懂星空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静静地陪伴着……
……
翌日，还只是清晨7点，慕子恒就被一阵“呲”的油盐炒菜声吵醒了。
昨晚睡得晚，慕子恒此刻听到这噪音，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靠，林菲菲，你一大早的炒什么菜！”
慕子恒气哼哼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单脚跳进了厨房，却在看到林菲菲憔悴的面色和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时蔫了所有的怒气。
这女人，昨晚难道都没睡觉么？所以一大早地靠炒菜发泄？
林菲菲将煎蛋翻了一面，没有看慕子恒，只是道，“你快去洗漱吧，浴室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你吃完早餐就走吧，我已经替你叫了代驾了，司机半小时后到。”
慕子恒一听有点怒，“你这是在赶我走了？”
“嗯。”林菲菲没有否认，“今天是周五，你应该还要上班吧，这里到慕氏，开车最起码一个小时，你还是早点出发比较好。”
“……”
这话貌似是替他着想，可听着，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慕子恒心里有些不爽，但也只能抿着唇转身，去了浴室洗漱。
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了粥、煎蛋和一盘炒芦笋。
慕子恒很喜欢吃炒芦笋，看着眼前的菜色，他的眼神恍了恍，视线飘向林菲菲，她却已经转身朝着客厅大门走了。
他叫住她，“你去干嘛，你不吃么。”
林菲菲脚步未停，“我没胃口，你吃吧，我去浇花。”
“……”
须臾，前庭小花园。
慕子恒斜靠着石柱，一手端了个碗，一手捏着筷子吃着粥和配菜，他嘴里嚼着，视线却是定在给花浇水的林菲菲身上。
夏日的晨阳很美，不辣但金灿灿的，将她原本苍白的面色照得犹如渡上了一层金光。
她穿的很简单，T恤牛仔裤，长发随意地夹在脑后，有几撮碎发飘在她的脸颊边，随着微风起舞。
粉色的蔷薇，蓝紫色的绣球花，各色的太阳花。
娇艳的花朵开得绚烂迷人，浇花的女人，似乎也很迷人……
慕子恒从不知道，林菲菲竟也有这么耐看的时候……她虽然没有艾娜妩媚，却比艾娜善良、贤惠，有着艾娜所没有的那种清丽温婉气质……
“叩叩……”
倏尔，敞开的铁门处响起一道敲门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笑意盈盈地问，“你好，我是代驾的司机，请问哪位是慕先生。”
“他是。”
林菲菲放下手里的浇水壶，边走向慕子恒，边问，“你吃完了么。”
“马上……”慕子恒囫囵吞枣地把粥扒进了嘴里。
林菲菲把空碗从他手里接过，“好了，你快走吧，别让司机久等。”
“餐巾纸……”慕子恒鼓着腮帮子，指着自己沾了油光的嘴。
林菲菲拧眉睨了他一眼，“你车里不是有纸巾么。再见。”
说着，她越过他，走进客厅，关了门。
慕子恒扭着脸将粥咽下肚，忍不住低骂，“靠，有你这么赶人的么！”
回答他的，是紧闭的门扉和静默的空气，以及，代驾司机弱弱的一声，“慕先生，请问可以走了吗？”
能不走么，再不走，林菲菲估计就要拿着扫帚赶人了。
慕子恒气闷地转身，走向停车位，坐进了保时捷的后座。
很快，代驾司机将车开了出去，而不远处、斜对角的停车位上，一辆黑色的捷豹缓缓放下了车窗，露出一张清润俊逸的脸。
男子是湛潇。
他的下巴处有着一层淡淡的青茬，眼睛下方也有着一层暗影，显然，一夜未眠。
他扭头看着林菲菲所住的别墅，黑眸幽闪着复杂，终是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发动引擎，将车开了出去。
只是离去前，他给月嫂发了一条短信，“煮些炖品，照顾好她。”
……
凯盛投资。
湛潇抱着文件走进总裁室的时候，看到楚夜玄正对着挂式的液晶屏发呆，一排排闪跳的股市数据不停切换着，光线打在楚夜玄英俊的面庞上，更显深邃和迷离。
湛潇眸色闪了闪，走进去，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问，“阿夜，你怎么了？”
楚夜玄回神，眸光微动，看向他，没有回答，却是拧眉，问，“你昨天，好像也是穿了这身衣服？胡子也没刮，你昨晚没回家么。”
湛潇笑了笑，“昨晚有个朋友过生日，在他家聚会，太晚了，就将就着睡了一夜。”
“嗯。”楚夜玄没有多问，拿起文件看了起来。
湛潇似是想到什么，道，“对了，慕氏的散股差不多都收完了，现在我们手中有慕氏将近40％的股份，但另外还有10％在慕氏的一些大股东手上，另外的50％在慕天豪、慕琴和慕子恒手上，剩下的股份，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