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寒之气在体内流窜,冻住一条条血管、筋骨,程笙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窝在男人怀里的感觉太舒服了,被温暖包裹,热乎乎的。
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真不想离开。
她双脚撑地,坚定的挣扎想起身,可惜身上实在没多少力气,抬头对上男人眼睛,笑的真诚,“小叔叔,麻烦你扶我一下吧,我真起不来了。”
江易泽眉眼深深锁定在她脸蛋上,视线有点复杂,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刚刚,不是装的。
扶着男人手臂,站稳脚跟,她一秒也没犹豫直接松开男人,看向一路小跑过来的女人。
记忆中,她从没大步走过路,更别说毫无仪态跑了。
没大声说过话,吃饭细嚼慢咽,从没跟人吵过架,她像个生活在民国的大家闺秀。
原身的母亲,身穿枣红色旗袍,长发垂落,四十六的年纪却从她脸上看不到一点岁月痕迹。
原来的程笙从不穿旗袍,今日的程笙特意穿了母亲最爱的旗袍,看着她气喘吁吁毫无形象跑过来,先是拉住女儿焦急地上下打量,确认她没什么事后,才一把将人护在身后,抿唇看向江易泽。
她不认识眼前人,哪怕皮相好,气质也不错,看起来不像坏人。
可世界上每一个坏蛋都有万般模样,内里是人是鬼谁知道?
“你是谁?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事,一看就不是好人。赶紧走,要不然我打电话报警了!”
江易泽原本想客客气气打招呼,算起来他们勉强是亲戚,一听这话,脸色阴沉沉,“咳咳咳…”
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被人这么鄙夷戒备的瞧过,仿佛他是个臭抹布。
快速看一眼垂首躲在女人身后的程笙,搁在以前每次听到他咳嗽早关切心疼了。
可惜,他只看到了对方头顶,拉着母亲胳膊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气极了,男人捂嘴猛地一阵剧烈咳嗽。
唐豆这会已经跑过来了,“小先生,你没事吧?别吓我啊,李老,快来看看我家先生啊。”
“慢慢呼吸,平复心情,别激动。”李老也在一旁忙活,瞧着江易泽苍白脸上因剧烈咳嗽透着不正常红晕,气息不稳,呼吸急促,心急如焚也没办法,在大街上一没药二没设备,只能为他把脉不断引导呼吸。
“跟着我说的节奏,吸气…呼气…”
江易泽一双血红眸子死死盯住程笙,可对方自始至终没抬头没动静,心狠的让人脊背发凉。
这女人!
怒极攻心,猛地吐了一口血。
“天呢,小先生,你吐血了!怎么办?怎么办?李老,你快想想办法啊!”唐豆都急哭了,扯着旁边李老衣领。
李老擦一把额头汗,急的没了主意,可怜他刚刚接了这个贵人病号,还想凭借这个机会一步登天从此富贵过完下半辈子呢。
“快走,去医院。”
“对对对。”唐豆很想骂庸医,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江易泽没动,死死盯着程笙。
此刻,程笙其实心疼的要死,大补药万一出点什么事,她小命也难保,男人每吐出的一口血对她来说都是至宝啊!
谁能明白她心里的苦?
母亲最看重规矩,她总不能当着母亲面忽然对除了江子轩以外的男人着急上火情真意切吧?
母女连心,她不能暴露穿越重生的身份。
得知真正女儿其实已经真死了,对母亲王锦来说太残忍了。
可…她猛地抬头,握紧王锦胳膊,“妈,这是京都来的江家小叔叔,身体不好。”
“啊?姓江?小叔叔?”王锦愕然看女儿,见她点头,又看一副快要死了的江易泽,“这么年轻?”
她还在怀疑。
唐豆听见母女俩对话,终于想起来罪魁祸首,“我家先生是江家嫡系一脉最小的少爷,跟你女儿婆婆一个辈分,哪怕江子轩与江子骏见了也得恭敬喊一声叔叔!”
“程夫人,你太不讲理了,刚才明明是你女儿突然摔倒,我家先生不过救人扶了一把,你就是非不分骂人,什么道理?”
“这年头,好人真不能做!”
越说越气,指着程笙恨声道:“你们凭什么说我家先生登徒子?明明是你女儿之前纠缠,不知…”
“唐豆!”江易泽突然开口打断,“闭嘴。”
唐豆委屈,“先生,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明明是这个女人的错。”
“我们走。”
王锦哪怕拿不准事情缘由,可对方如果真是江家人,那就一定是误会,想起刚刚说了难听话,再看人家都咳血了,一时间愧疚极了,“那个,江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是江家人,更不知道您是我女儿长辈。”
“太对不起了。”
她弯腰,态度诚恳,早已经恢复了端庄。
程笙也跟着弯腰,语气柔顺,“小叔叔,您别生气,我刚刚吓到了没反应过来,给您赔不是了。”
吓到了?
骗鬼吧。
江易泽拧眉,意味不明低低嗯一声,嗓音嘶哑,“是吗?”
程笙心里发毛,嘴里发苦。
“笙儿,这事本就是你不对,快扶着你小叔叔去家里休息。”王锦疼女儿,可也懂是非。
江易泽这会已经不咳嗽了,但也没答应,“您的好意心领了,我旧病复发要去医院,就不打扰了。”
“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只不过让王锦更不好意思,“看病要紧,改天我一定带笙儿赔礼。”
程笙:“...”感觉这次已经彻底得罪了大补药,他一时半会大概不想见她吧!
“好啊。”江易泽点头,很有礼貌的对王锦点头致意后才由唐豆与李老扶着离开。
留下程笙瞪圆了眼珠盯着背影看。
王锦扯了女儿回家。
车上,江易泽坐在后面闭目养神,李老在旁边大气没敢出,他可是被重金请出山的名医,第一次就出师不利,心虚。
唐豆从后视镜里偷偷瞅了自家先生好几眼,终于没忍住嘟囔,“李老,我们这次是跟着你去找所谓的神医世家,怎么就跑到那女人家旁边去了?”
“真晦气!”
“我家先生已经好长时间没咳过血了,这次病发,病情肯定更严重了。”
李老不自然咳一声,“我打听到的消息,神医后代就住在那一片,谁想碰上这事...太巧了。”
江易泽脸上依旧还残留着未退却的晕红,白里透红,让他看起来娇美惹眼,比一般女人还要勾人。
他闭眼,想起之前程笙倒在怀里低低说的话。
小叔叔,咱们一天遇见三次,好有缘分哦。
明明是那女人先来招惹他,耍尽各种手段吸引他目光,却又能想撇清关系的时候就冷漠无情。
谁给她的胆子!
谁给她的权利!
想都别想。
“李老,以后再碰上那女人,你可得注意点,别跟她说任何有关我家先生的话,明明是我家先生的侄媳妇,做为已婚妇女还敢招惹我家先生...太可恨了!”唐豆还在嘟囔。
“呃,当然我家先生不可能理会她,只当她是小辈照顾一二而已。”
李老尴尬笑笑,不敢说话。
关系好乱,一点也不敢回想刚刚江易泽面对所谓侄媳妇时的异常行为。
你们说的都对。
车后头的江易泽又开始剧烈咳嗽了,吓的唐豆再也不敢说话耽搁时间,踩足了油门向医院方向冲。
程家院子,是这一片标准的四合院,一砖一瓦看起来有点破旧,带着古色古香韵味。
院子里种着各种花草,全是王锦亲自打理,绿油油植物,红的粉的黄的花朵点缀,让小院子生机勃勃又色彩缤纷。
客厅内,王锦拉着程笙手坐在沙发上,她当然早就看见围在女儿腰间的黑色男士外套,“这衣服是那位小叔叔给的吧?”
她皱眉,“你们...”
“妈,他真是小叔叔。”程笙赶紧开口解释。
他们真的很清白,什么事也没有。
王锦愕然,怪异瞅女儿,总感觉女儿有点变了,不过经历过生死后,有所改变也正常。
她心疼地泪眼汪汪。
所以,原身动不动就伤春悲秋性格,缘由还是有迹可循的。
“笙儿,妈知道他是你们小叔叔,我是想问你们怎么在咱家门口遇上了?”
程笙僵一下,随即呵呵笑两声,“哦,我也不知道,这才刚遇上,我身子虚不小心摔倒被小叔叔接住,然后就是您喊登徒子了。”
说到这事,王锦也不由想红脸,她不自然地勾住垂落发梢别在耳后,“这事是个误会,等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道歉。”
“江家小叔叔也是可怜人,这么年轻就生了病,看样子还病的不轻,你知道是什么病吗?”
“不知道。”程笙快速回答,又想着刚刚大补药眼神,心里有一丝丝说不出别扭,不知怎地想告诉母亲她已经离婚的事,“妈,我跟你说件事...”
“看着倒像不足之症,却又不像,我也说不好,要是你父亲还在世,一定能看出来。”她声音低低的,有些伤感。
程笙将到最边的话咽下去,想起记忆中那位早已去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