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二奶奶知道我在银行工作之后，她便开始隔三差五往我家跑。\n今天托我帮她取钱，明天央我给她换钞票。\n碍于亲戚面子，我不好拒绝，只好勉强帮她办了。\n谁知道这一天她竟然神神秘秘找到我求道：\n“好孙子，你也知道奶奶养老金不多，能不能帮奶奶在余额后面多加两个零？”\n我自然是拒绝，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n谁知道她竟然直接跑到银行上演大闹天宫，非说我把她的存款改少了。\n面对老太婆的撒泼打滚，我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扶起她：\n“我帮你，咱们银行有不少理财产品，保证你的养老金一年翻两番。”\n1\n“大孙子！诶呦这不是巧了么，正好碰上了，奶奶啊昨天去卖了些瓶瓶罐罐，这些零钱你帮奶奶换成整的吧。”\n早上，我刚出家门，就听见楼道门一个老人提亮了嗓门冲我嚷道。\n我的眉毛拧成了一团，轻轻叹了口气，冲她伸出手：\n“好吧二奶奶，你拿过来吧。”\n二奶奶喜滋滋地走过来，把一把脏兮兮，破破烂烂的毛票放在我手里，乐呵呵地夸赞：\n“还是我大孙子好，帮二奶奶大忙了。”\n我别过脑袋去，实在是不想搭她的话茬。\n我叫王文，在一家国有银行工作，本来日子过得平平稳稳，可我这个二奶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在银行工作的事情。\n从那之后就三天两头地让我帮她忙。\n今天查个账，明天取个钱，要么就是把一大堆毛票塞给我让我给她换。\n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可架不住她每天在我面前念叨自己年纪太大，念叨亲戚情谊。\n再加上我妈也劝我，都是亲戚，能帮就帮一下。\n最终我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n二奶奶一听我答应，干脆把账户密码全给了我，每个月都从我这里拿养老金，连银行的门都不进了。\n“大孙子，你可得快点啊，奶奶等着钱买菜用呢。”\n二奶奶仿佛没有看出我的不悦，用力扯了扯我的袖子说道。\n“二奶奶，你这钱有点破吧？这钱拿到银行里面都不给换的，你要不把这几张拿回去吧？”\n我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手里面的零钱，挑了几张被撕裂了口子的出来。\n这些钱脏的连花都看不清了，拿到银行机器都识别不出来，实在是没法换，但她要是卖菜的话，这几张说不定还能用。\n一听我说这话，二奶奶立刻沉下了脸：\n“你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败家，这是钱！钱哪里有不给换的？我看你就是过得太好了，没有经历过艰难的那会儿，真是娇生惯养。”\n“我不管，反正钱我给你了，你自己想办法换，你都在银行工作了，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吗？那你趁早回去种田嘛。”\n二奶奶冷着一张大饼脸，一甩脑袋走了个潇洒。\n我揉了揉太阳穴，最后还是把那一堆零钱装进了包里。\n换就换吧，换了总比被这老太婆恶心强。\n2\n下午两点多，这会儿银行基本上没什么人，我坐在柜台后面大了两个哈切，眼看着没人过来，便拿出了那一叠零钱，准备过一下机器，然后换成整钱。\n我正在操作机器，忽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n“上班时间不许办理个人业务，当时培训的时候说的你都忘了。”\n我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清了来人，只好露出一丝苦笑：\n“经理好。”\n经理皱着眉走过来看了看那一叠皱巴巴脏兮兮的毛票，忍不住说道：\n“你家里很困难吗？这钱连银行的机器都过不了，印花都被蹭花了。”\n我苦着脸把我二奶奶的事情和经理说了。\n经理听完了也是一脸黑线：\n“这还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上班时间办自己的业务总归是不好的，让别人看见影响多差？你要是真需要办，就改在下班那会儿吧，之前监控已经拍到你好几次了。”\n我汗颜，赶紧把那堆毛票收了起来，暗暗决定以后绝对不再这么干了。\n二奶奶要是找我换零钱，那我就自己给她换好了，反正也就十几块钱而已。\n下了班，我特意从自助atm机上取了十几块钱，当做换给二奶奶的钱。\n刚走到小区门口，我就看见二奶奶臃肿的身体靠在铁门上东张西望。\n她一看见我立刻扑了上来：\n“大孙子你可回来了，钱呢？”\n我不动声色地把钱递了过去。\n二奶奶接过钱之后在手里面翻来覆去地数，过了好半天才一点头，把钱揣进了兜里。\n我看得大皱眉头。\n至于数这么仔细吗？\n不过就是十几块钱而已，搞得好像我会贪了这钱一样。\n迈开步子，我想绕开二奶奶，可没想到她身子一横就挡住了我，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架子：\n“大孙子，我得说你两句，你说你一个年轻人，办事情拖拖拉拉的，让你换个钱你能换一整天，二奶奶不是嫌你慢，是你这样不好，年轻人得利索点，你二奶奶年纪大了，等不起啊。”\n我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忍不住插嘴道：\n“二奶奶，我还要上班呢，总不能班也不上就给你换钱了吧？”\n二奶奶一听，立刻不干了，吹胡子瞪眼等冲我喊：\n“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说你两句你一点建议都不听了是吧？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娇生惯养的，都被惯坏了！”\n“你二奶奶我当年是什么条件？你现在是什么条件？我和你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这么懒惰，人家班上的人都怎么看你？你还想不想好好干？”\n我今天本来就因为上班给她换零钱被经理抓住的事情心情不爽，现在听她喋喋不休我只觉得火气上涌。\n冷笑一声，我从包里面摸出她的那叠毛票丢进她怀里面：\n“呵呵，说得好，现在我想好好干了，我在乎人家是怎么看我，所以换零钱取钱这种事，以后你找别人去吧，我不伺候了。”\n说完，我头也不回地饶过她，径直往家里面走去。\n二奶奶手忙脚乱地接住我扔过去的零钱，扭头一看我已经走出去好一截了，赶紧迈着腿，拖着臃肿的身体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嚷：\n“诶你这个孩子，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上了，你之前可是答应好的，你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二奶奶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怎么还跟二奶奶生气了？”\n“要不咱们商量商量再，二奶奶也不是要怎么样，二奶奶就是想让你动作利索点么，这也又错了？”\n我闷着头不理她。\n倒也真是好笑，对我颐指气使，知道我不打算帮她就低三下四，前据而后恭，变脸的艺术算是让她玩明白了。\n而且就算她是恳求的语气，可口口声声还是在为自己着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倒像是我不对了。\n等我走到楼道口，二奶奶真慌了神，一把捉住我的胳膊哀求道：\n“大孙子，二奶奶错了，你别这样，二奶奶年纪大了，去排队什么的实在是排不了，你就可怜可怜二奶奶吧。”\n我眉头一皱，甩开她的手：\n“我哪敢帮你，是我手脚不够利索，你还是找个手脚利索的人帮你去吧，人家乐意。”\n说完，我也不管她，直接开门进屋，碰上了门。\n二奶奶紧跟在我的身后，差点被门撞了鼻子，这老东西充分发挥了她的特长，瘫坐在门口死命捶门：\n“诶呀！你就欺负你二奶奶吧！现在年轻人都是这样，一点都不懂尊老爱幼，一点都没有同情心啊！”\n我隔着门呵呵一笑：\n“你说的对，那你就继续嚷吧，等会儿左邻右舍都出来了，你再好好给他们讲讲，反正我一个人住我不在乎，你要是不要你那张老脸你就继续哭。”\n二奶奶干嚎了半天见我再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她那张老脸上挂不住，骂骂咧咧地走了。\n晚上，我妈给我打电话问起了这件事情，还想和我说什么亲戚友爱，互帮互助的话。\n我打断了她，反问她道：\n“亲戚互帮互助是吧，她们一家子搬到s市来了之后怎么没想着把咱们一家也接过来呢？”\n妈妈不说话了，其实她也知道，我二奶奶就是想着占便宜，只是她们这一辈人放不下而已。\n3\n本来我以为，被我落了这么大一个面子，二奶奶是不会再来找我帮忙了。\n撕破了脸，落了个清净，倒也不错。\n可我没想到二奶奶就只是消停了几天。\n这天周末，我正躺在家里看电视，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n我皱起了眉，我也没点外卖啊，这个点谁会来敲门呢？\n想着说不定是谁敲错了，我躺着没动，可外面却传来了二奶奶的声音：\n“乖孙呐，在家不，二奶奶给你赔礼道歉来啦！”\n听着这个声音，我就更不想去开门了，但是门口的敲门声一直没停。\n想着大家总归是亲戚，既然她要道歉，我一直不开门也不合适，总不好让邻居一直看笑话吧？我最终还是打开了门。\n大门一开，二奶奶肥胖的身体立刻挤进了门缝，满脸都堆上了笑：\n“大孙子你可算是开门了，上次的事情是二奶奶做的不对，你就原谅二奶奶，二奶奶还给你带了水果，你一个人住着，肯定平时也不经常买。”\n她说着，就把一大袋香蕉塞了过来。\n那香蕉上面黑一块紫一块的，隐约还流着液体。\n“好好好，我原谅你。”\n我实在不敢想着香蕉到底是她从哪捡来的，一边说着话，赶紧随手放到了一边，准备等二奶奶走了之后就扔掉。\n但是二奶奶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我这时候才看清原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她儿子王涛和她儿媳陈梅。\n“你们有什么事情吗？”\n我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n“进去说，我们进去说。”\n二奶奶推搡着我，一个劲地催促着。\n我被她推进了家，看着二奶奶先让她儿子儿媳进来，自己才留在最后严严实实关上门。\n看来今天不让他们说事他们是不打算这么轻易走了。\n我干脆开门见山地问：\n“什么事情？寒暄就算了，你们直接说吧。”\n二奶奶手指绞在一起，神神秘秘冲我一笑：\n“大孙子，你也知道，你二奶奶养老金每个月也就一千来块钱，没多少，维持自己生活已经紧巴巴的了。”\n“现在涛儿和小梅又生了娃，你说这住院，奶粉，尿布，哪一个不花钱？小梅现在也不能上班，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总不好看着你二奶奶上街捡垃圾去吧？”\n她拐弯抹角，一直都在说她们家里面情况不好，快到过不下去的程度了，说着说着，竟然还挤下来了两滴眼泪。\n王涛和陈梅坐在她身后也是一副垂泫欲泣的模样，看上去一脸的可怜巴巴。\n我大概有点明白了，这一家子人是来找我借钱的。\n于是不等二奶奶继续哭诉，我便摇摇头打断了她：\n“二奶奶，我才刚来这里工作没多少时间，现在还有房租要付，我也没有钱能借给你们。”\n二奶奶一听我这话，赶紧摆手，连连否认。\n这下轮到我疑惑了，她不是来借钱的，那是来干什么的？\n二奶奶又犹豫了一下，这才神神秘秘地开口了：\n“大孙子，你在银行工作，还会缺钱？存款数不是都能自己改的吗？二奶奶想着，我的养老金这么少，你能不能，在我银行存款后面，加上两个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