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嘠吧!”一个清脆的响动从桑吉里那发出,大棒子扭头一看,只见桑吉拿着半截套马杆子一个后翻从黑马上倒撞下去,这边噶乌也是如此模样拿着长杆子也突然摔下马来,正奇怪间,只觉豹子猛地向后一挫又向前一撞,麻木的双手却绳套大力一带,骑马蹲裆式变成了恶虎扑人式又被带得换成了四脚朝天式,整个人一下仰天倒在地上。
原来这套马杆子一般是“二接头”,即由两部分粘接而成,下段是较粗的主杆,上部是稍细的“肩杆”。因为只用一根木杆很难达到套马使用的理想长度,而且在使用中,万一套马失手,不得已扔了杆,被马踩踏,最多折断“肩杆”的部分,主杆通常安然无恙,只要换过“肩杆”即可重新使用。两根杆的结合部要分别削成榫口,用鳔胶贴紧粘牢,再用砂纸打磨光滑,让上下两部分浑然一体,呈流线型。又因为是两根拼接,木杆的色泽纹理难免互异,要用湿牛粪用力反复擦过,如同上色,不但颜色趋于一致,也显得厚重了。如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拼接而成,这作杆工匠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桑吉原本力大,眼下又愤怒已极,便又咬牙发力,他本已与噶乌势同拔河,加上豹子奋力挣扎,中间又有蒙古汉子绳网的拖拽,孙大棒子又在中间全力拉扯,不想这两杆子接口处鳔胶突然开裂,猝不及防一头栽下马去,噶乌瞬间失去反向作用力,没了平衡也一头掉下马来,那蒙古汉子身材本是矮小,这一失去平衡,不仅从马背上翻滚下去,径直跌落下草坡了。
蒙古人坐骑受力向前冲撞,蹄子又陷于绳网之中,嘶鸣着竟向豹子载倒而去……
孙大棒子不顾脑后疼痛,连忙翻起身体,跑向马匹后面的豹子,轻声呼唤着,“崽子,猫崽子”,可远远地望见那豹子只是眼球滚动,藏在马的背后的身体动了几下却又不动了。
他本想散去豹子身上绳网,摘下它身上上的绳套,正这当口,狗儿们又聚拢过来,大棒子急得跳起身来,大叫着驱敢着狗群。
桑吉揉着挫伤的脖子,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来,见豹子死了一般躺在地上,似乎被网绳网得不能动弹,心里放松了许多,“这恶煞还真难对付!今日便给黑风报了血仇!”他刷在从后腰上拔下牛耳藏刀,吹了声嘹亮口哨,孙大棒子面前正在怒吼的金狮顿时安静下来,它明白这是主人发出的等待的口令,不一会儿便有好吃的了,它呜呜小声叫着,蹲坐在地上,众犬见金狮如此也渐渐安静下来,相互舔舐着身上豹子带来的爪痕。
桑吉把刀在皮靴上磨了两下,大踏步向豹子走来。孙大棒子正在擦拭着满头的汗水,又见桑吉煞神般提刀向豹子走去,心中大惊,他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桑吉,嘴里嗑嗑吧吧地,口痴似乎是更严重了,也听不清楚他是在说些什么,但能感觉到是阻拦的意思。
桑吉一言不发,一个背摔把孙大棒子撂倒在地,刚想迈步,哪成想地上的孙大棒子却伸出臂膀死死地抱住了他的一条大腿。
桑吉苦笑不得,这怎么跟演电影似的,我又不是什么土匪恶人,大棒子叔啊,你到底是哪头的啊,你这都演的是什么戏啊?
孙大棒子直翻白眼,嗳,就是不松手,桑吉没办法,把刀子扔给了噶乌,嘴巴一驽,意思是让噶乌结果了豹子。
别看这噶乌套马技术熟练无比,可与其它寨子中的小伙子不同的就是不敢宰杀牲畜,死活不敢,而且皮肤白嫩,桑吉说他不是藏人,是山中雪人的后代,其实这也是桑吉看不上他的重要原因,眼下又是一场考验。
噶乌伸手接过,踌躇不前,他掂量着手中的藏刀,这刀子牛耳般样子,周身泛着青色光晕,刀口锋利无比,刀把乃鸡翅木精雕而就,木头早已被油脂浸透,圆润无比,形制古朴无华却决对是把饮过百牛血的好刀。
刀是好刀,可自己平时连小牲畜也不怕宰杀,这豹子……
他看了看桑吉,桑吉正怒目横眉地看着自己,他定了定神,行了!就这一回,就当是为了卓玛,意念已定,他迈开大步向豹子走去。
孙大棒子暗暗叫苦,桑吉一个人自己已控制不了,再加上一个噶乌,噶乌啊噶乌,你以后在大舅哥面前显示的机会有的是啊,不差这一回啊,你给我回来……
他心里想着,却不能叫喊出来,正在这时,耳边马蹄声传来,他眼角一瞥,哈哈,救星来了,只见不远处格达和另一人正纵马而来。
“大……大哥啊,格达大哥,快来啊,我控制住……住了!”孙大棒子来了劲,对着格达大声喊叫着。
“大棒子叔啊,我的腿都让你给弄麻了,放心吧,我不杀豹子了,您老松手吧!”桑吉无奈地坐在了地上,对大棒子说到,那边噶乌也停下脚步,回头观看。
“不……不,不行,我要对你负责”孙大棒子手的更紧了。
不一会儿,格达等人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噶乌忙走上前去勒住了缰绳,施了礼后便把桑吉的刀递给了格达,格达点了点头收了刀,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赞许。
格达见了孙大棒子的样子显然也是忍不住了,强压住笑意。正在这时,那蒙古汉子也从草坡下方一拐一拐的走了上来,格达和与其一同前来的人见状连忙走上前去搀扶住他,那蒙古汉子一面摇手示意没有问题,一面来到自己的坐骑旁边,牵住缰绳,可是那倒地骏马竟是一动不动,气绝而死。
蒙古人大惊,原来,刚才那马匹受力前冲又羁绊于绳网,向豹子栽倒,那网中豹子尽量向一侧滚动让开位置,在马倒落在地正欲起身之时,隔着绳网张口扼住马的口鼻,但自已后肢被马身压在下面不得抽出。
格达见这地上被套住的大豹子网中扼杀马匹,不由暗暗称奇,自己走南闯北这西藏新疆内蒙往返多次,雪豹草豹、豺狼也见过多次,但这般若雌虎大小凶悍无比的豹子真还是头是一回见到,从经验上来看,定是不凡之物。
他连忙让另外那人检查豹子,那人汉族穿戴,一身制服,白皮白净戴副眼镜,二十出头,应该是刚毕业外派来支援西部开发建设的汉族大学生,格达简单地对他人进行了介绍,这蒙古人和他都是蒙古自治区林业局的工作人员,受邀参加大会的。蒙古人与格达以前工作上有所接触,自是认识,刚才大棒子临走前跟格达大哥说了此事,格达担心桑吉性急闹出了别的事儿,便让蒙古人与孙大棒子同行,之后仍觉心中不安,便悄悄来到后台和大会领导临时交流了下,刚好林业局的这人也在场,二人便骑马寻迹而来。
年青的林业局工作人员见网中豹子怒目而视,喉咙中呼呼作响,心中一阵颤抖,一时间不敢上前,格达示意桑吉和噶乌将套马杆重新捡起牵制住猛豹。
汉族林业局工作人员待那同行蒙古人和格达移走死马收紧绳网,又用绳索皮套缠覆好豹子的四肢后,才走上近来检查了一遍,豹子身上被狗咬伤多处,却并无大碍,只是那只被马压住后腿不知伤得如何。
众人啧啧称奇,不停地惊叹,两个林业局干部在格达的帮助下将豹子抬上马背,格达见蒙古人已无坐骑便把自己马匹让与了他,两人客套几句正要上马,桑吉一下子跳了过来,拉住缰绳,嚷道:“豹子是我打的,不能带去!”
格达拉住儿子道:“这草豹子乃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你要是打死它还犯了法呢!桑吉!”
“可黑风的仇……”桑吉眼中现出泪花。
“是啊,桑吉哥哥,黑风是最优秀的獒犬,它去了,格达爹爹也很痛心,但你还有金狮啊,可这草豹子可是死一头便少一头了!再说那晚杀死黑风的不是说雪豹吗?”噶乌也上来解劝。
“住嘴,显你会说话啊,那晚金狮虽没参战却识它的气味,我虽没看清却也听过它的吼声,怎么会出错,都是你,让你动手墨墨迹迹的!”桑吉瞪了噶乌一眼,小声嘀咕着松开了缰绳,向自己的黑马走去。
“咳咳,我……我说一句”孙大棒子喘息着走了过来,“这远东豹子这……这么个运法,你们工作人员是想保护呢还是要它死……死呢?”
那汉族年青男子掏出了怀里的工作证,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我是工作人员,当然是保护了!还有这是金钱豹子,学名华北豹子,当地人也叫它草豹子,艾叶豹子,不是什么远东豹?”
“啊哈,你还是工作人员呢,这是华北豹……豹?你问问它,它认不认?”孙大棒子眼珠一瞪,又来劲了,“用马驮着……着就这种运法,就是老……老虎也得弄死了,你还工作人员呢,你大学没毕……毕业吧!”
那年青人被大棒子说得面红耳赤,无语以对,倒是那蒙古工作人员,镇定得很,他走了上来,对大棒子施了个礼,用汉语道:“是什么豹子现不用争辨,这豹子体型巨大,小虎一般,华北豹子还真没发现过如此大的,既是朋友说这种运法不当,你出一招如何?”
刚才事出紧急,与蒙古人不曾交谈,此番一说话,孙大棒子只觉得这人面熟得很,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他皱着眉头道:“招是有啊,不过条件有……有二……”
“快说嘛,不要总摸摸蹭蹭的啊!”大学生有些急了。
大棒子呵呵一笑,白了大学生一眼,继续道:“一是不能现在就运……运走,等我出了高招再说,二是它就是远东豹子,你得承……承认,”
那黑脸蒙古工作人员哈哈大笑,道:“好好,我认我认,你说吧什么法子?”
大棒子点了点着,道,这豹子一不能用绳子绑,二不能颠簸过甚,
“那是什么个运法?”那大学生模样的年青人不屑地说道。
大棒子白了他一眼,道:“大会有赛……赛犬吧!”
“废话,我刚才还看来着,你是说……”大学生脑瓜到底灵活,佩服地看了孙大棒子一眼,翻身跳上马背找大会要装狗的铁笼和兽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