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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虎虎2025-06-24 14:425,176

第五章

乌云翻滚着,像一头头择人而噬的凶兽,将月亮吞噬殆尽。

夜风裹挟着寒意,呼啸着穿过侯府四进出的院子,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仿佛鬼哭。

这座平日里金碧辉煌的侯府豪宅,此刻却处处充满了诡异。

几只乌鸦扑棱着翅膀,怪叫着从上空飞过,更添了几分不祥的气息。

“道长,侯爷有令,请您即刻前往祠堂。”一名府役匆匆奔至涵虚道长歇息的院落,躬身禀报。

涵虚道长正盘坐于蒲团之上,闻言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她捻了捻发梢,起身时语气格外沉稳:“可是时辰到了?”

“正是。”府役低头应道,“侯爷说,今夜天象异常,恐生变故,还请道长早做准备。”

涵虚道长微微颔首,拂袖起身。

她手持佛珠,步履沉稳地朝祠堂走去,宽大的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祠堂内,烛火通明。

贺砚生负手立于洛萱儿身前,面色阴沉。

见到涵虚道长到来,他转过身声音急切:“道长,您说今夜务必……”

“侯爷放心。”涵虚道长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贫道早有准备。”

他走到法坛前,将佛珠重重往案几上一甩。

“来人,将侯夫人的血取来。”

话音还未落下,却只见管家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连滚带爬地禀报道:

“侯爷!夫人不见了!”

贺砚生心头一跳,猛地起身冲向寝院。

洛萱儿只觉得眉心突突直跳,某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感,自心底涌了上来。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住了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夫人莫慌。”涵虚道长安慰道:

“侯府看守森严,更何况如今已过子时,京城城门早就锁死。顾青竹哪怕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得出京城。”

另一头,寝院门口。

贺砚生步伐匆匆,眼里满是不耐:“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还能让顾青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逃出去!”

府役都低着头,半点声音也不敢漏出来。只默默地推开紧闭的院门。

霎时间,紧闭许久的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贺砚生脚步一顿,瞳孔骤然紧缩。

满地的鲜血触目惊心。

血泊中,一团模糊的血肉尤为刺眼。

近身伺候的丫鬟小桃被府役反剪双手,强压着跪在一旁。

见贺砚生出现,她眼圈一红,猛地哭了起来。

“这是什么?”贺砚生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死死地盯着那团血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桃对上他的眼睛,满眼只有替顾青竹不忿的恨意。

她咬牙忍下哭声,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艰难:“是夫人……还给侯爷的孩子。”

贺砚生脸色一变:“什么?”

小桃扯了扯嘴角,一字不差地复述道:“五个孩子,抵侯爷当年救命之恩,收殓夫人父母尸骨之情。”

“从此以后,恩断义绝。”

小桃一字一顿,说完最后四个字,便彻底崩溃,伏地痛哭。

贺砚生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又在耍什么手段?”贺砚生猛地抓住小桃的肩膀,厉声质问。

闻声,洛萱儿终于匆匆赶到。

她猛地看见地上那摊血红血红的未成形胎儿,惊地尖叫一声。

脸色瞬间煞白。

可贺砚生已经顾不上她了。

他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小桃,眼神已然空白,不住地喃喃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事顾青竹怎么可能知道?府中知道内情的分明只有管事一人!”

第六章

眼见着贺砚生就要清算,管事立刻“扑通”一跪,请罪道:

“侯爷饶命啊!此事事关重大,小的怎么敢私自泄露给夫人?怕是夫人自己探查出了端倪……”

“夫人此举虽然不合规矩,但毕竟母子情深……”

贺砚生一愣,眼中瞬间动摇几分。

他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吩咐些什么,却听洛萱儿突然求救道:

“砚生哥哥,我……我好难受……”

她双眼含泪,此刻正捂着胸口,娇弱地靠在门框上。

“我没了这最后一个胎心,怕是……怕是要被法事反噬了……你救救我……”

洛萱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楚楚可怜。

涵虚道长带着拂尘上前,沉声道:

“侯爷,人人都知道法术不全必定会遭受反噬!侯夫人明知故犯,此举分明是要洛夫人的命!”

闻声,洛萱儿呼吸越发急促。

她踉跄两步,捂着胸口顺势倒进贺砚生怀里,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砚生哥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说着,她竟然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眼看洛萱儿在自己怀里晕厥,贺砚生再顾不上刚刚升起的些许怜惜。

他一把推开小桃,不管不顾地怒吼道:“传令下去,等天亮宵禁结束,立刻全城搜捕顾青竹!”

寒意裹挟着夜色悄然退去,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

残月隐没,几颗疏星也摇摇欲坠,即将消散于晨曦之中。

“吱呀——”

侯府府门被缓缓推开。

府役们整装待发,正打算冲出侯府寻人时,却只听空荡的京城大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不等管家反应,一匹骏马自道路尽头飞驰而来。

“平阳侯,交出妖道!”京兆尹面色冷峻,声音洪亮。

话音落下,他身后众兵士手持兵刃,气势汹汹。

竟不由分说地先将侯府团团围了起来。

消息传入府中时,正同用早膳贺砚生与洛萱儿心中俱是一惊。

两人匆匆赶到侯府门口后,贺砚生仍强作镇定,开口对着京兆尹询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京兆尹冷哼一声,将一卷文书重重掷在地上:“这是那妖道的罪状,桩桩件件,皆是伤天害理!”

“侯爷莫不是还要抵赖不成?”

十几条罪状,触目惊心,其中不乏以婴孩入药的恶行。

洛萱儿一看那状书,脸色瞬间惨白,连忙抖着声音撇清关系:“大人明鉴,我与这妖道毫无瓜葛!”

话音未落,却没想到裴汉庭先急匆匆地赶到了现场。

他扬起手,不由分说地对着洛萱儿狠狠地一巴掌。

“裴郞……”

洛萱儿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裴汉庭,正想再哭诉几句时,却见裴汉庭不由分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指着洛萱儿,再不顾半点夫妻情分,言之凿凿地指认道:“都是她!都是她引荐的妖道!”

洛萱儿百口莫辩,她怎么也没想到裴汉庭竟会如此无情,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她身上。

“裴郞,你疯了不成?”

她正要低声质问,却看见裴汉庭一把抓住京兆尹的衣袖,声泪俱下地求饶道:

“这些年,我被这贱妇蒙在鼓里,也听信了那涵虚妖道的话,吃了不少……不少……”

“大人……大人您看在我检举有功的份上,能否替我在圣上面前求两句情……”

圣上?

洛萱儿一愣,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

妇人后宅之事,怎么可能惊动圣上?

贺砚生更是睚眦欲裂,一把扯过裴汉庭的领子,怒声质问:

“圣上怎么可能知道内宅的事情?裴大人你胡言乱语什么!”

“我没有!”

裴汉庭面色惊恐,语无伦次,显然是怕极了。

他恶狠狠地看着贺砚生,声音几近崩溃:

“若不是你管不好自己的女人,让她带着侯府夫人的诰命深夜敲登闻鼓告上陛下,我现下又怎会如此狼狈!”

“贺砚生,倘若我裴家老小有任何闪失,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京兆尹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冷冷一笑:“来人,将这妖道以及洛氏,一并押走!”

兵士们一拥而上,将涵虚道长和洛萱儿押走。

而后京兆尹微微一笑,视线扫过脸色灰白的贺砚生与裴汉庭。

“至于侯爷和裴大人,怕是也要和下官一同进宫面圣了。”

第七章

杨柳依依,细雨如丝,将整个江南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

远处的乌篷船悠悠荡来,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与岸边酒肆里传来的吴侬软语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曲婉转的江南小调。

我站在新盘下的胭脂铺前,看着这久违的故乡景色,心中五味杂陈。

自爹娘离开之后,我浸泡在虚假的蜜罐之中,将一颗真心捧出去让人践踏。

如今哪怕真正逃离了京城那要命的囚笼,带着满心的伤痕回到故乡。

可心头却又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

我垂下眼,轻轻抚过小腹。

不过三个月的孩子,本就还没有显怀。

如今摸过去,恍惚还能感受到孩子在腹中时的那种幸福感。

可实际上,那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虚。

五个孩子,四个横死,一个被我亲手了结。

每每想起这些,都像是有把钝刀子在心口反复拉扯,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逃出侯府大牢时,我一心想用最决绝的方式,让贺砚生和洛萱儿血债血偿。

可当我真的闻到牢房外自由的风时,我却还是犹豫了。

孩儿横死,爹娘早逝。

我孑然一身,本该无所畏惧。

却偏偏想起爹娘去世前唯一留给我的遗言。

他们希望我平安喜乐,愿我往后日日顺遂。

可倘若我杀了他们,从此便背上了人命官司,连一个清白都不能给我横死的孩儿。

于是最终,我在深夜敲响了登闻鼓,将那些藏在侯府后宅的腌臜事,尽数呈于圣前。

思绪如潮水散去。

我苦笑一声,又擦了擦爹娘新坟的墓碑。

等从墓园回去后,却又听说了京城那边传来的新消息。

听说本朝严抓巫蛊之术,妖道之事败露后圣上震怒,下旨彻查。

更是一道圣旨削了贺砚生世代承袭的爵位,将他和裴汉庭彻底贬为庶人。

而那洛萱儿更是被判了流放岭南毒虫侵袭之地。

至于那位妖道,却听说陛下连秋后都等不到,当庭便宣布凌迟处死。

听到这些消息,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反而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这些年的爱恨纠葛,仿佛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却留下了一道道难以磨灭的伤痕。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

过去种种,皆已成空,我必须往前看。

我看着马上要开业的胭脂铺,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开业那天,阳光明媚,铺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

大红的绸缎挂在门楣上,平添了几分喜庆而热闹。

我站在柜台后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丝希望。

等忙过整整一天后,我挥挥手让伙计先行回家,自己又再检查了遍库房里的存货。

等走出铺子的时候,已然到了深夜。

却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门口还矗立着一个身影。

我步伐一顿,正想开口询问。

那人却转过身,对我轻轻一笑:

“青竹,好久不见了。”

第八章

贺砚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贺砚生如今再没有侯爷的气派。

他一身粗布衣衫,头发用一根不起眼的木簪随意地束在脑后。脸上更是胡子拉碴,全然没有了往日平阳侯的意气风发。

“青竹……”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先一巴掌重重地扇了上去:

“贺砚生,你也配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冷冷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贺砚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垂下了头。

“我……”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苦涩,“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看我?

我冷笑一声,只觉得可笑至极。

“贺砚生,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来看我?”

“如今将近清明,你不怕我们的孩儿夜夜缠身,找你索命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在空旷的街道上荡起一阵回声。

贺砚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青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可我……我真的后悔了……”

“我被贬为庶人,一无所有,萱儿也离开了我……我才知道,我真正爱的人,一直都是你……”

他抬起头,眼中竟然泛起了泪光。

我看着他,只觉得荒谬。

爱?

他若真的爱我,又怎会为了洛萱儿,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甚至亲手杀害我们的孩子?

“贺砚生,你省省吧。”

我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满是嘲讽。

“你到底是爱我,还是被贬为庶人后不得不爱我,谁看不出来?”

“整整四年,你动手生剖我们孩儿的心脏的时候,怎么没有一刻想过你爱我?”

我满含着恨意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颤抖,胸口也在瞬间骤然发疼。

我稳住心绪,转身就要回到铺子里。

可贺砚生却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青竹,你听我说……”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我生疼。

我转头看向他,再没有半分犹豫,拿起手中赤铁打的大锁便朝他的额头砸去。

瞬间,鲜血喷溅。

贺砚生的手骤然一松,他“扑通”一声,双膝一软,没有半分反抗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青竹,我知道我有罪,你怎么打怎么骂都是我活该!可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抬眼,带着一丝近乎疯狂的执拗:

“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一定会弥补我的过错,我会用我的一切来爱你,来保护你……”

过错?

我看着他,只觉得无比的悲哀。

那些死去的孩子,那些被他亲手葬送的生命,难道就能因此复活吗?

“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我看着他,眼神中再也没有一丝的温度。

“从你选择相信洛萱儿,从你亲手杀害我们的孩子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完了。”

说罢,我一甩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再没有半分眷恋。

身后传来呜咽,像极了我孩子临死前最后的哭泣,绝望得令人窒息。

那日之后,贺砚生再没有出现过。

转眼到了清明,细雨之中,我听见店中顾客突然讨论起了流放犯人,出门一瞧,才发现是南下流放的犯人经过。

锁链声声之中,为首的那人却刚好是个熟面孔。

“顾青竹!你个贱人!”

蓬头垢面的洛萱儿也同样看到了我,她眼中满是恨意,恨不得能立刻冲上来将我生吞活剥了才好。

我表情不动,只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正打算转身回店里的时候,却听见身后骚乱乍起。

我转身,猛然瞪大双眼。

方才还愤愤然咒骂我的洛萱儿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她的胸口处,正正当当地插着一把我曾在侯府书房里见到过无数次的匕首。

“青竹,我帮我们的孩儿们报仇了。”

已经被押送犯人的官兵制服的贺砚生费力地抬眼看向我,像是同我讨要功德一般。

我冷冷地看着他,朱唇亲启:

“不。最大的凶手,难道不是你贺砚生吗?”

说着,我走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洛萱儿胸前的那柄匕首:“你就是拿这把匕剖出了咱们四个孩儿的胎心的,对不对?”

我笑了下,单手将匕首递给贺砚生,眼眶已然通红。

“若要报仇,那还是一同报了了事。”

贺砚生看着我,扯出一个苦笑。

他没有再说话,反而决绝地将那柄沾血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自己胸口。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我的半边素裙。

我抬手,拂去脸上的三两滴鲜血。

恍然间,有微风轻轻拂过。

像是带着孩童的笑容,飞向蓝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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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杀我四个孩子取心入药后,我将他告上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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