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清和花予微被打了,因为孙主任半夜要钻文素清的被窝。
花予微一脚把他踢进了牛棚,牛也不要他,又踢了一脚,然后鸡叫了。
小孙主任大抵是觉得牛棚还不错,一直没醒,直到他老婆找来。村子小,八卦传的快,有人看见小孙主任半夜跳进了胡树根院子,一只狗叫,全村的狗都跟着叫。
小孙主任的老婆是红的透透的革命者,自己的男人进了别人的院儿,是流氓,是造反,更是让自己丢尽了脸面的牛鬼神蛇,她要脸。
“胡树根羞辱妇女在坦白室反省,他家里就剩下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儿,我家男人是村主任,要保护每一个人的安全,又不能进屋对吧,只能在牛棚里保护。这是多么伟大的革命精神!”
“革命不能说谎,他敲我婶子的窗户,想趁我叔不在家,钻我婶子被窝,这才被小花姐姐踹进牛棚,我家牛还被他吓跑了呢!”
哦?
呵!
红色小将胡俊生一副战斗中姿态。
“大家看看,这就是资本主义的恶果!文素清嫁过来才几天,她的资本主义思想已经将阿生荼毒成这样。阿生,快过来,资本主义思想要不得!”
“你们还要给小孩子戴帽子吗?”花予微终于忍不住,“我就在现场,亲眼所见,也亲自踹的他。”
“完了完了,这女知青也完了,这是一家子牛鬼神蛇!”
“抓走!”
“游行!”
“批评!”
小孙主任的老婆只想有面子的把自己男人带走,现在被架上来下不去,还未反应便被后面的人推出去。后面凑热闹的人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个温柔优雅的女人是地主家小姐,这个就是斗争的源头。
是是非非清清楚楚,但无人在意,如今是非由他们而定。
一窝蜂的冲上去,男女老少。五岁的阿生男人一样挡在两个女人前面,花予微拽到后面,一脚踢出去,前面的人倒下了,事情更严重。
“反抗会的后果会更重!”
文素清深切明白这一点。她将花予微和阿生都护在自己怀里,任凭那些人拽她,打她……
“让开!”
一摊牛屎扔进包围圈,正正打在前面几个人身上。几人怒目横视,只见胡树根站在牛棚里,唯唯诺诺的说了一句:“那个……小孙主任醒了。”
目标转移,小孙主任的老婆赶紧跑进牛棚。小孙主任揉着自己的心口,感觉碎了一般。还未缓过来,被老婆一把拉起就走。
主角走了,没人要批评了,也不游行了,更不斗争了。热闹散了,各回各家。留下三个受害者。
“叔,你不怕他们了?”
阿生第一次见叔敢反抗,一直以来他都很老实。
“叔这是在‘解放妇女’。”他其实害怕的要死,只是,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打,实在太丢脸。
“谢谢你。”文素清也以为这个老实人开窍了。
胡树根是开窍了。
“阿生,你带小花姐姐去下地吧。今天闹这么一出,别让人有借口。”
支走了花予微和阿生,他拽着文素清进屋,锁门。
他牢记“解放妇女”“不打女人”,那就使劲折腾。这可不是侮辱妇女,她是他的妻子,服侍他是理所应当。越来越起劲,越来越变态。胡树根在村子里一向没人注意,自从娶了这个地主家小姐回来就全是事,他本分了一辈子,竟然被关起来背什么“解放妇女”。他不在家,就能有男人跳他家的院子。
“你是不是偷男人?”
胡树根开窍了,开的是糊涂窝囊的窍。
“你不都看见了,是我被欺负!”
“你不勾引他,他能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胡树根越想越偏,越想越气。即便是组织安排,这等好事也不该落到他头上。
“你是和小孙主任搞破鞋,怕被他老婆发现,才拿我做筏子吧。地主家的小姐都是坏的,都是欺负老实人的。我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
胡树根还是打妇女了,但他不会再说出去。
花予微不明白为什么要忍,她没有太多记忆,关于这个时代的更没有。但是文素清告诉她,忍才能活下去。
“阿生,你知道要怎么活吗?”
“听组织的话,好好革命。”
“可是你今天‘造反了’,你没听组织的话。”
“组织说的不对。”阿生觉得不妥,“不对,他们不是组织。他们说的不对。”
“不觉得组织说的都对吗?”
“不知道。”
“那你婶子对吗?”
“我婶子是好人。”
“好人也不一定对是吗?”
阿生不知道,婶子是地主家的小姐,是不对的,他们要斗争的就是地主阶级,可是,婶子是好人。地主阶级也有好人的。
呸呸呸,他怎么能被地主阶级同化呢!
阿生突然觉得自己不干净了,自己心里仿佛填满了沟沟壑壑,自己七拐八拐怎么也走不出来了。想着想着竟然哭了起来。
花予微也急了,她说的有这么深刻吗?
“呜呜呜,我被地主阶级同化了——”
花予微赶紧捂住阿生的嘴,一手的泥直接糊进嘴里。好在大家都在干活,没有注意他们。
“你婶子是好人,你没有被地主阶级同化,你只是因为善良。”花予微也不怎么会安慰然,她向来都是行动派,特别是安慰小孩子。
“组织也不一定对的,呃我是说小孙主任。”花予微压低了声音,“小孙主任上面还有好多好多大官,大组织,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组织,每个人都有私心的,这不是组织的问题,是人的问题。是小孙主任的问题。”
阿生已经不哭了:“有问题怎么办?”
“没有办法。你改变不了,谁也改变不了。你婶子说,只能忍。但你可以保持自己。”
“什么叫保持自己。”
“就是你觉得你婶子是好人,那就对她好,不要管她是什么阶级。组织也是要把不好的阶级变成好的阶级,对吧?”
“对吧。”
花予微用带泥的手摸了摸阿生的头,两个人光顾着说话,秧苗插的歪七扭八。
晚上回去,俩人见文素清的伤又多了。
花予微瞪向胡树根:“你打她了?”
“你小姑娘家家的,懂个屁。”
“呵,白天还以为你是个爷们呢,原来就是个纸老虎。”
胡树根又被说中,但他不敢打女知青,一个土豆甩出去,砸在文素清身上。文素清也不恼,捡起土豆擦干净放回桌子上。
“她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花予微顿时后悔,文素清为了活着一直再忍,她在破坏她的生存平衡。可是胡树根呢?他明明是个老实人,怎么会变得如此暴力。花予微不再说话,低头吃饭。
“自从你进了我们家门,就一直倒霉。要不是你,这个女知青能安排到这儿吗?现在好了,谁家也不要。你们能不能不要再给我惹事了!”
文素清悄悄的握住花予微的手,似在安抚。
“叔,婶子没惹事!”
花予微看向阿生,他大概知道什么叫“保持自己”了。但文素清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知道了。别生气了,快吃饭吧。来,阿生,多吃点。”
“阿生!从明儿开始你一直跟着我,别跟她俩在一块,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顿饭谁也没吃好。
只有牛吃的津津有味。
“文姐姐,咱们跑吧。”花予微觉得胡树根比小孙主任还危险。
“到哪里都一样。忍忍就过去了。”文素清已经忍了半辈子了。
文素清真的这么做了。
任由胡树根对她打骂,不管白天还是晚上。特别是胡树根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更是加倍。
“老实人并不老实,老实人只会欺负更老实的人。”
这次,阿生没有说话,他知道花予微在说他叔。
花予微很难过,她觉得要做点什么,反正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有些事该由她做才对。
女人想要对付男人很简单,胡树根老实惯了,被欺负惯了,娶了妻便有了权力。于是,在他的妻子身上释放所有权力欲望。
示弱,投怀送抱,最直接也最有效。
“胡大哥,你说的对。我也觉得嫂子身上的地主阶级特征还没有完全消失,她总爱教育我,给我讲什么吕布貂蝉才子佳人,这就是在荼毒我的思想,我根本就没法进步,幸好有胡大哥你监督我。”
今晚村子广场上放样板戏,花予微特地将胡树根叫了出来,还带了瓶白酒。
胡树根高兴的很,有好酒,有好话,有好女人,好日子啊。
花予微的计划,将胡树根灌醉,将其溺死在稻田里。本想直接剖心挖肝,但这个时代,这些人定然会把这种怪异事件安在文素清身上,她也没法活了。如果按照她的计划,那只能是胡树根醉酒失足,文素清顶多算是克夫。
“哎,孙老二!文素清!你们在干什么?”
花予微正好带胡树根往稻田去呢,竟然看见文素清和小孙主任抱在一起。
酒撞怂人胆,胡树根喝了酒,又得花予微吹捧,此时看见自己被人戴绿帽子,任凭对方是天王老子也不怕了。
胡树根和小孙主任打的激烈。
花予微和文素清都愣住了,相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
“你——”
“你想——”
“你想——”
两人此时默契极了,似乎都已猜到对方的目的。
“你想怎么做?”
“醉酒,失足摔进稻田里。你呢?”
“吕布戏貂蝉,总要折一个,另一个也不会好过。”
二人看着眼前的战况,老实人确实有些力气,小孙主任挂了不少彩。
“现在看来计划可以提前了。”文素清还是那么优雅温柔。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
“我们想的一样,都不希望对方卷进来。”
“现在我们都卷进来了。幸好。”
文素清笑了,幸好。
两个男人滚到了稻田里。
“你想折哪个?”
“一人选一个。”
两个女人站在稻田边,看着稻田里的打斗,远处的样板戏激情震荡。
斗争,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