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正确处理尸体,老胡得心应手。按照老胡的意思,悄无声息地将雨夜狂魔的尸体销毁最是保险。但花予微不同意。这人手里不止嘉雯和李妍妍两条命,他们就这么销毁了,那些受害者家属怎么办?他们的伤心痛苦、受害人的委屈不甘将永远得不到解脱。
前一刻还冷漠的站在人群之后,现在又来讨说正义。老胡有些无奈,左右劳累的都是他罢了。但有恩情在,前因后果他甘愿承受。
花予微也不想解释,她现在很混乱,回忆混乱,情感混乱,她只想完美的帮嘉雯断情。是的,嘉雯已经死了,但情未断。
一番商量,决定等待一个雨夜,将那狂魔的尸体送到工业园附近的小路上——年轻貌美的花予微感情受伤独自散心,却遭雨夜狂魔攻击,幸好夜钓的老胡路过,救下花予微,在反抗过程中无意将对方杀死——完美的正当防卫,而尸体也会是最新鲜的。
一直在角落里的可星此时保持深呼吸,她亲眼看见花予微和老胡带回来一具尸体,又亲眼看见她们从婚纱馆的库房里搬出一具尸体,欲哭无泪,这几天她可是一直都在啊。
“没告诉你也是怕你害怕。”花予微倒是贴心。
砰砰砰……心还没安稳,又被吓了一跳。
婚纱馆是锁了门的,毕竟里面藏了两具尸体呢。敲门人十分急切,花予微已经猜到。
“是麓明。”另一具尸体也将得到妥善处理。
他还穿着那身西装,血迹斑斑,上半身几乎缠满了纱布,手背上的血管鼓了一个大包,有个小小的沾着血的针孔,应该是从医院逃出来的。他似鼓足了勇气,闯入龙潭虎穴,只想再见爱人一面。
但面前的人,冰凉、僵硬,脸上煞白凹陷,早没了原本的样子。萎缩的身体包裹在婚纱里,像是古老埃及的木乃伊,恐怖,悲凉。
麓明睁大了眼睛,通红通红,看向花予微,他想问,但不知如何问。他早已感觉到自己的新娘不对劲,本来热乎的掌心变得冰凉,本来火热的口味变得冰凉,本来热烈似火的身体都是冰凉,太多的本来,面目全非。直到今天,一刀一刀插进她的身体,她竟没有流出一滴血,他惊呆,但只一刻,他又冲上去,不管变成什么,她只是他的爱人。
雨夜狂魔、执念复活——花予微简单地交代了嘉雯的死亡过程。七日,是她对这段爱情的终极付出。
麓明再也绷不住,抱住爱人的身体痛苦,又小心翼翼怕碰散了她。但再小心翼翼,她也不会再复活了。
“你们的婚礼还没有办完。”如何断情,需得意满情尽。花予微询问麓明是否愿意将婚礼继续,她需要自愿的爱意。
麓明温柔地抚摸着爱人的脸颊,满是心疼:“嘉雯说要做最美的新娘,你能帮帮她吗?”
叶斯之随叫随到。修复尸体,他也拿手,总之花予微需要的,他都可以拿手。老胡有点不满,在他面前像个吃人的老虎,这时候装猫了。他撇撇嘴,忘记自己也是如此。
有生气的地方都不愿意接待这种特殊婚礼,不算冷漠,只是活人更重要。好在殡仪馆有一个很干净漂亮的小花园愿意租借,三十年的梧桐树下,大家齐心协力布置一番,像是极乐天堂。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和嘉雯的婚礼。我与嘉雯相识二十天,相爱二十天,不,生命可以停止,爱却不会,只要我还在,我们就会一直爱下去。”
经过叶斯之的修复,嘉雯的脸已恢复如初,麓明伸出手想要抚摸爱人的脸,却又害怕破坏了她的美,悬在半空,微微颤抖:“嘉雯,谢谢你,遇见你是我这一生的幸运,你让我看见爱可以超越生死,有你的爱,我不再有任何恐惧。”他俯身低头,想要亲吻他的新娘,快速地轻轻地一碰即离,不舍,再看一眼,再看一眼,眼泪滴落,正入嘉雯眼角,顺着脸颊划下,不知究竟是谁的泪。
嘉雯终得安眠。
雨夜狂魔也按照计划在一个雨夜被公之于众,但计划中的见义勇为者由老胡换成了麓明,正当防卫致人死亡,无罪释放。他们做的一切都天衣无缝。
“真让人羡慕。”可星这个年轻女孩儿对爱情充满了幻想,“如果我也能遇到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就好了。”
“一生一死有什么好。”花予微带着可星打扫屋子,去去尸味。
“轰轰烈烈的,也不枉此生了。”可星的心思早就飞走了。花予微叹气摇头,情窦初开的少女最危险。
情意混乱的女人也危险,花予微决定追溯前尘。
各个攻破,先是老胡。
“你可知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多少次?”老胡爱吃酸辣粉,就着哀怨将一股子辣吸进肚子里。
“他次次都惩罚你?”花予微不满叶斯之。
“只有这一次。”老胡看着花予微,“以前我都听他的。”
“这次为什么不听了?”
老胡的眸子暗了暗:“来不及了。她,差点就死了。”
花予微知道,“她”是老胡最爱的人。
“事已至此,他不会再躲着你了。你也不需要去探寻什么,时候到了,你自己就会告诉自己的。”
一碗酸辣粉下肚,老胡吃饱喝足,去旁边老五粥店买了一碗美龄粥,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花予微独自坐在这条烟火鼎盛的小吃街上,格外孤独,要来一瓶啤酒,独自饮来。
“饮酒伤身。”一个壮硕身影挡住了光,花予微发笑,总有人不知好歹,正好出出气。抬头正要发难,却惊讶住了,眼前人熟悉又不熟悉。
“我去栖霞寺想要剃度,方丈不允。他说我心在红尘,心不净。”
麓明笑笑,他剃光了头,一身武僧法衣,手持一禅杖,自于红尘修行:“我自己剃了头,修行而已,红尘又有何不可。嘉雯也会一直陪着我,路遇不平,我们再携手拔刀相助。”
短短寒暄,似是交代了一生。
麓明走了,成为浪迹江湖的苦行僧。热闹烟火、冷暖人间都将与他无关,但有罪恶与危险,他必出手。人间佛陀,阿弥陀佛。
花予微鼻子一酸,竟笑了,嘉雯与麓明,从未相弃。
她呢?
月色银辉下,风撩发丝,前尘烟雾渐隐,万籁全寂,一女子穿着大红嫁衣而来。